第7章 第七章
美妙的周六，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晚起的学生被卷死。
秉持着“不被别人卷死，就要卷死别人”的学习态度，立志成为卷王的言月瑟一大早就起床开始背英语单词和语文古诗文言文了。
言母周六也给自己放了个假，现在早上7点，还在卧室睡觉。
言月瑟从冰箱里拿出昨晚在回家的路上买的面包，仔细观察门外没人后，又打开大门，从门口的牛奶箱里拿出自己订的尚有余温的鲜牛奶。
言月瑟很喜欢这种每天现挤现卖的新鲜牛奶，味道是真的和超市里卖的不一样。
拿着两罐牛奶走进厨房，一边把牛奶倒进锅里加热，一边背书。
言月瑟粗略计算过，她背完《出师表》的时间差不多就是牛奶热好的时间。
将热好的牛奶倒进母女二人各自的杯子，先把言母的那份端进去看着言母喝掉，又在餐桌上喝一口牛奶咬一口面包。
嘴中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两岸猿声啼不住，牛奶已被喝进肚。”“孤帆远影碧空尽，奶油肉松面包宜。”
等一下！真的不会记混吗作者很担心啊！
慢吞吞享受完早餐，将用过的餐具三两下洗完之后，言月瑟又坐回了自己房间的书桌。
言月瑟房间的采光很好，一扇大窗户向阳而开，3月末，正是春意复苏的时节，早上7点多已经有缕缕阳光透过窗，洒到窗旁书桌上几本打开的课本上。
言月瑟在阳光中惬意的继续背书，背完书就开始做作业。
时间一分一秒悄然流逝。那几缕光束中，隐隐些许细微的颗粒在跳舞。
这些颗粒从这个光束，跳到那个光束，又跳到伏在书桌上写作业的女孩的眉眼上，消失不见。
女孩似乎是被垂下的发梢痒到了，右手写着字片刻不停，左手把垂在脸颊两旁的碎发轻轻拂开，露出了自己姣好的容颜。冷艳的眉眼在主人学习的时候也分外认真。
她好像被什么题给难住了，浓黑的眉头微微蹙起，尾线上挑的眸子里显露出淡淡不解，不点而朱的红唇不自觉地抿起，顶着笔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嘟嘟嘟——”静谧中突然响起的门铃将言月瑟从这道难题里强行拉了出来。
言月瑟不满思考的时候被打扰，明明还差一点，刚才那个步骤就能解出来了。
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原来已经10点半了——周五放学时和杜灯约好的见面时间，今天她们说好了要出去玩。
糟糕，自己还没有换衣服，得让她等一会儿了。言月瑟匆匆起身去给杜灯开门。
“早上好，小月！”杜灯每天都元气满满，扑向言月瑟：“咦，你怎么还穿的睡衣？”
“不会是刚刚起床吧，嘿嘿。”杜灯侧头憋笑，没想到还有人起床比自己晚呢，尤其这个人还是小月！
“？你在想什么，我已经做完周末作业了，只剩物理最后一道大题了，你呢？”言月瑟打开门之后就不管杜灯了，朝着自己卧室边走边说。
“……”杜灯沉默着关上门，沉默着换上自己的拖鞋。
杜灯和言月瑟双方家里都有对方的日常生活必备品，拖鞋啊、碗啊、杯子啊、牙刷都保留着一份。
杜灯沉默着跟随言月瑟走进她的卧室，表情木然坐在床上。
“怎的了？一个字没动？”言月瑟从墙体衣柜里取出今天穿的衣服丢在床上，回头看到杜灯一副麻了的表情。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你爱学习，妹想到你这么爱学习，周末连懒觉都不睡了。”
言月瑟：…你咋还有口音捏。
“最傻的是我以为自己起的比你早还在沾沾自喜，事实却是你早就起床了还把作业做完了呜呜呜”
“我真傻，真的！”杜灯化身祥林嫂，悲声大喊。
“嘘——！”言月瑟一根食指竖在唇前，示意祥灯嫂别嚎了：“我妈周末休息，在隔壁睡觉呢！”
“哦哦哦，你也不早说。”杜灯一秒恢复正常，乖巧并腿，双手置于膝上。
言月瑟无语回眸望她一眼，开始利落地换衣服。
杜灯乖巧装不到两分钟就坐不住了，在房间里走走停停。
言月瑟家她经常来，每次来都有新感觉。
就比如这次来玩，杜灯发现房间里以前放着的好多东西都被收起来了：书架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粗粗一看，全是高中教辅资料，明明还是高一，却连高二和高考的资料都买了；以前随处可见的手办、模型都被收了起来，包括床头贴着的海报，竟然都被换成了元、素、周、期、表！！！
杜灯几乎目眦欲裂：“小月！你家来强盗啦！我们那么多漫画手办和模型呢！怎么一个都没了！”
“喔～那个啊，”言月瑟套上最后一件米其色风衣，背着手跟腰后的衣带作斗争：“我给你收到那儿去了，喏。”下巴朝书架旁伸一伸。
话说哪来的强盗只偷你的漫画手办和模型啊，言月瑟吐槽。
循向看去，“那个你初一时买的集装箱吗……”杜灯不可置信。
三年前的集装箱四个轮子掉了仨，独轮倔强地支棱着，将箱体顶得歪向一边。箱身上卡通小人儿早就被磨得没了头和四肢，箱盖边口还裂了一道大缝，险些横贯过去。
四个大字形容这只箱子：苟活于世。
从前一起在床上看漫画的日子好像还在昨天，如今却…杜灯难得的升起一丝愁绪。
“人不可能一直都是小孩，灯灯。”言月瑟敏锐地察觉到杜灯情绪的变化。
“可是我们都还只是16岁的少女…”杜灯低声。
言月瑟永远无法忍受杜灯失落的样子，猛搓一把她绒绒的短发。
“灯灯还不急着长大，我先帮你探一下路，免得你以后找不着北。”她说。
“呜呜，”杜灯一把扑进言月瑟怀里，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滚成两只荷包蛋，哽咽地说：“小月，你对我真好！我们一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呜呜呜。”
“哭什么哭，不嫌丢人呢，眼泪水把我风衣染色了你给我洗噢。”言月瑟修长的食指抵住杜灯的额头，无奈道。
杜灯依言包住泪水，不让眼泪往下流。
“哦对了，今晚回来的时候别忘了来我这儿把东西带走。”言月瑟突然坏心眼。
“什么？”杜灯迷迷瞪瞪。
“喏，桌上给你放着的，数理化生教辅资料，答应你的。”努努嘴。
“嘤———”这下眼泪是彻底包不住了。
言月瑟背过身憋不住坏笑。
捉弄，永不过时。
给言母留了一张纸条，两人折腾一会儿终于出门了。
按照杜灯的安排，她们中午先去了杜灯学烘焙所在的街道——游龙街，去一家杜灯觉得很不错的到店吃饭。
吃完了，确实不错，两人互相搀扶走出来，肚子略显圆滚。
尤其是杜灯，吃饱了整个人都幸福地恨不得蜷缩起来。
下午去杜灯学习烘焙的高档西点店。
杜灯早就信誓旦旦，有个很好吃的点心一定要带她来吃，今天终于满足了。
确实很不错，精致的蓝莓巧克力黑森林点缀着丝滑的淡黄奶油，看起来都让人食指大动。不过。
“灯啊，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今天出来嘴就没停过呢。”言月瑟真的被喂地已经撑住了。
“是吗是吗？”杜灯右手拿着店里的陶瓷小叉，左手幸福地捧住自己的婴儿肥。
天堂啊——
杜灯幸福地想要流泪。
言月瑟怀疑她胃里连接着黑洞。
“而且，你没注意到吗，你们店里有个小男生一直在瞪着我们。”
那到灼眼的视线已经强烈到言月瑟无法再装作没看到的程度。
“嗯？”杜灯终于抽空从幸福的天堂里回到凡间。
“就是那边那个啊。”言月瑟凑近杜灯，在她耳边小声说。
“嗯？？噢～是糖糖子呀！”杜灯看过去，突然瞪大眼睛，笑着跟那个在暗处眼神施压的小男孩打招呼让他过来。
糖糖子？爱称？？言月瑟有一个问号在心头。
那个小男孩不情不愿地走过来，长得倒是精致可爱，穿着日式水手服、白色小腿袜和小黑皮鞋，像是从漫画里走出的小正太。
就是这眼神，怎么看她这么不爽呢？
看在他这么可爱的份上，言月瑟决定不计较他的眼神攻击了，笑眯眯道：“小朋友几岁啦，小学几年级？”
“糖糖子”精致可爱的正太脸上狠狠挤出一根青筋，却忍住怒意没有发作，挂出虚假的甜笑。
“妈妈告诉我不可以跟怪阿姨说话，尤其是不做自我介绍的阿姨。”糖糖子甜笑着阴阳怪气。
“不过看在杜灯姐姐的份上，我就原谅阿姨没有礼貌啦，我叫唐糖炙噢。”继续甜笑。
阿、姨？？？
言月瑟冷艳淡漠的脸上也瞬间挤出两道青筋，血压顿时飙升一骑绝尘。
所以她就说最讨厌小孩子了啊！
笑得这么可爱又这么假，左眼写着“讨厌”右眼写着“滚蛋”还阴阳怪气的唐姓小男孩罪加一等！
眼见着两人双眼迸发出镭射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恨不得先把对方瞪死，来一个导火索就要双双爆炸的危机时刻，杜灯终于品出事情不太对劲，连忙拉着唐糖炙在自己这边小沙发上坐下。
“好啦好啦，小月，这位叫唐糖炙，跟我一起在这里学习烘焙，人家今年初二了，可不是小学生呢。”
因为自己初二了还不冒个子，在班上也是最矮小的一批男生，唐糖炙真的很在意别人说他像小学生。
谁说谁被刺的那种。
“糖糖子，这位是小月，全名言月瑟，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噢，你们可以好好相处吗？”杜灯给双方介绍彼此，大眼中尽是希望两人能友好相处的光芒。
两人都很给杜灯面子。
言月瑟皮笑肉不笑：“哦呵呵，原来是糖糖子小弟弟啊，幸会幸会。”
唐糖炙招牌假笑：“嗯嗯呢，原来是言大姐姐，久仰久仰。”
这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然而单纯如杜灯：太好啦！两个好朋友都和睦相处！
两人在杜灯没注意到的地方疯狂对彼此进行眼神攻击，杜灯一看过来，又笑眯眯地“友好相处”。
瞪了半天，终于是言月瑟早起背书学习的眼睛先受不住了。
可是她一挪开视线，这小屁孩儿就立马露出胜利的讥笑是怎么回事？
啊，臭小屁孩儿，果然好生气。
杜灯把她还没动的一份小蛋糕分享给唐糖炙，又把干净的叉子塞他手里。
这小屁孩儿，在杜灯面前倒是人模狗样的装地乖巧听话。
言月瑟和杜灯从小就是这样，杜灯在小朋友里的人缘永远比她好。
言月瑟早就习惯了，也并不羡慕，毕竟自己对小孩儿的态度实在称不上好，而杜灯又总是开朗活泼又耐心。
看到对面那小男生碍眼的脸，言月瑟顿时觉得自己胃里更胀了。
索性站起来，给重返天堂的杜灯说一声自己出去街上转转消食。又看一眼粘在杜灯旁边的小屁孩儿，啧，有他在这儿，杜灯应该也不会觉得无聊。
言月瑟安心溜溜球。
游龙街也是c市中心排得上名号的街道之一，相较于言母舞蹈室所在的凤凰街，游龙街以更多高档大气的餐饮服务和娱乐消费行业为主要特色。
言月瑟双手插进风衣侧兜走在街上，一路以来已经看到了好几辆名车。
这些车以前她是不认识的，但上辈子跟导师走的地方多了，见识也逐渐被打开了，认识了不少名牌高档的东西。
从街头散步到街尾，言月瑟感觉到胃没那么难受了，准备打道回府。
就在她准备转头的一瞬间，她貌似看到街对面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侧背着比她整个上半身还要大的漆黑色丝绒盒子，绸缎般的齐腰黑发被主人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露出小巧白皙的耳朵和耳前的几缕碎发。
她仍穿着昨晚那套衣服，温暖茸茸的穿着与清冷矜贵的气质剧烈碰撞又纠缠融合。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感。
如果说言月瑟是一只神秘的黑猫，这个人就像是白绒绒的毛线团。
言月瑟承认自己被这个人吸引到了。
此刻“黑猫”优雅的止住了步伐，停在原地，目送着“毛线团”进了一家装潢门面精致高雅的咖啡厅，情不自禁地跟了过去。
言月瑟在咖啡厅门外等待片刻，又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和微乱的长发。
毕竟在那样遥不可及的高雅艺术集合体面前，任何不礼貌的行为都能被视为一种冲动的冒犯。
轻轻推开咖啡厅的大门，门顶上的铃铛因碰撞而发出清脆的声音，散播到室内空气里，与悠悠升起的小提琴声产生奇妙的碰撞。
咖啡厅内部的装潢比门面还要精细复杂，大厅中间留出了一大片圆形空地，透明的圆台上摆放着一架价格昂贵的白色三角钢琴。
钢琴前面立着一个白色话筒，话筒前不远处还有一个透明的玻璃椅。
那个人就轻坐在玻璃椅上，修长的腿很有教养地并拢斜靠着，纤细的腰背稳稳挺直，漆黑的小提琴搭在左肩上，微微侧头靠住，姿势标准又优美到了极致。
原来她是来这里拉小提琴的。
周六下午来喝咖啡的人很多，言月瑟走到大厅内一个相对靠前的位置坐下，向走来的服务生点了一杯最简单的冰美式，侧耳认真倾听。
虽然不会欣赏品鉴歌曲内容，但不妨碍让像言月瑟这样的纯纯门外汉觉得好听动人。
扎在耳后的马尾安静柔顺，整齐的刘海遮住了她部分眉目。
室内柔和的光线亲昵地围绕在她身旁，整个人的四周背后隐隐散发出朦胧的微光。
她在光中微阖着双眸，垂下的睫毛像言月瑟昨晚梦里那样轻轻颤抖着，沉醉在自己的演出里。
真好看呐，言月瑟忍不住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简直像是误入人间的静谧仙灵。
一曲终了，女生却并没有休息很久，停歇三两分钟，直接切换到了下一首曲目，仍然很好听。
就这样，女生沉醉着接连拉了三四首曲目，每一首曲目都充满技术性和挑战性。
小提琴演奏是一项耗费体力的技术活，到了第四首时，一直观察着女生的言月瑟没有错过她微微颤抖的手臂。
她却硬撑着开始颤抖的手臂，平稳地完成了最后一曲的演奏。
当她睁开眼睛，将小提琴从肩膀上取下时，咖啡厅里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看来咖啡厅里的客人都觉得这位漂亮地不像话的小女孩刚才的小提琴演奏非常出色。
面对这样热烈绵长的掌声，女生并没有感到手足无措，只是微微屈膝，优雅从容地向前后左右各行了一遍结束演奏的标准礼。
行礼结束，女生站直身体，收纳好心爱的小提琴，背着准备离开。
转身回头，她看见了昨晚她帮助过的那个人。
那个人正穿着米其色的风衣，披散着长发，一只手撑着下巴，微眯眼睛，好像还在倾听。
她刚才听到了自己的演奏吗？女生白嫩的小耳朵泛起一丝薄红。
昨晚她从那家舞蹈室出来就刚好目睹了那个下颌线清晰好看的女生差点被另一个女生撞到，如果真的被撞到的话，那个女生的校服应该就毁了吧，她当时这么想着。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快步上前拉住了那个女生的胳膊，帮她化解了即将发生的事。
那个女生比自己高一些，当她转过头时，女生清晰地看见她上挑的眼眸里闪过的一丝惊讶。
然后女生就垂下了眼眸，抬手微微理了理自己可能歪了的贝雷帽和乱了的刘海，企图用这个动作掩盖自己的羞怯和失礼——在街上突然拉住陌生人的胳膊，虽然很快就放开了，但真是失礼啊。
女生轻抿着唇，正想怎么解释自己失礼的行为，就听见对方传来的清越磁性的嗓音，这个嗓音还特意被主人放得尽量柔和。
这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她想。
听着对方道谢的话语，她愣了愣，准备好的解释都被堵在嗓子里。又抬眸悄悄看了一眼对方，好像被对面的视线逮个正着。
女生表面淡定从容地朝她笑了笑，实际背后的小寒毛已经因为偷看的行为被逮住而羞怯地立起了。颔首向她示意，女生转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正常地走了。
好可惜，连名字都没交换上。
女生穿过街道的时候低低想着，初来乍到这座城市，要是能交到朋友就好了。
没想到，这个人现在就坐在这家咖啡厅里，还听了她的演奏。
下意识地垂了垂眸，昨晚偷瞄被抓住的羞怯情绪又卷土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