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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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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期如约,定在次年春,亲迎之事办在北魏。

    彼时抵达北魏说不定还能看见雪色消融。

    路途迢迢,为防逾期,叶琉会随北魏使臣车队一起北上。

    仪仗后,足足带着几十车马,全是长公主的嫁妆,若非礼部尚书死谏,只怕太子殿下要将国库全搬了。

    好说歹说,为礼数着想,长公主的嫁妆便是一百二十担,不多不少。

    浩浩荡荡的车队如流水般出了长风城。

    有替长公主殿下打抱不平者,觉得那晋王合该现身大周亲自迎娶。反对的言论不过寥寥,大多数还是持支持态度的,只因两人竟真的结成良配,原先销毁的话本又悄悄地流行了。

    -

    郊外房内

    叶璃将香囊递上,水青色的香囊上歪歪曲曲的勾着线。

    叶琉接过,沉吟片刻,“这花绣的极好。”

    “这是竹子。”叶璃羞恼,耳尖红红。

    叶琉放下香囊,将叶璃藏在身后的手找了过来,看着纤长的手指明显多了细小的伤口,皱了下眉。她寻出药膏细细涂上,“怎么想着送我香囊?”

    “天下奇物长姐看了多少,本想送琴,可最好的琴长姐已经有了。这里面有我去宝华寺请来的平安福,就由它替我护长姐平安。”叶璃语气诚恳,在叶琉眼神示意下将另一只手也递了过去。

    其实不必如此麻烦,初入军营,手都磨烂了,自己也未曾喊过痛,如今不过是贪恋长姐的温柔罢了。

    叶琉叹了口气,抬眼看她,“政务繁忙,何必如此麻烦。”

    叶璃收回手,红着耳朵抱怨道:“还不是婚期紧张,害的长姐只能在路上过生辰。”

    叶琉将药膏合上,一边净手,一边解释:“魏帝将死,婚期自然越早敲定越好。”

    说罢便将药膏递给叶璃,“回去记得让凌兰给你涂。”

    叶璃收下,却像害羞了,“我出去看他们准备的如何了。”说罢便跑出去了。

    叶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勾唇笑了下,低头细细抚摸香囊,眼里淌着如水的温柔。

    -

    出了书房,叶璃又恢复沉稳,拉过云梵,沉声吩咐:“北魏天寒,长姐本就畏寒,别让长姐受冻。”

    “红娘呢?”叶璃扫了周围,没看见便问了句。

    “红娘不喜生人,已上了马车了。”

    “嗯。”叶璃微微点头。红娘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

    “太子殿下安心,奴婢等人一定会照顾好殿下的。”云梵行礼,语气坚定。

    她性子沉稳,做事自然令人放心。

    只是她那个妹妹。想着,视线便扫向院子里那个蹦蹦跳跳的粉色背影,眉心跳了跳。

    性子跳脱,不懂礼数。若非长姐护着,定是要把她丢进军营操练敲打一番的。

    云梵自然也看到云楠的举动,早已见怪不怪了,还是替自家妹妹辩了一句:“云楠单纯,有时发蠢,殿下也会被逗笑。”

    叶璃怔了一瞬。

    在记忆里,长姐早早开始处理朝政,平内忧,斩外患。

    性子说不上冷漠,总归是带些距离。

    上位者,情绪不可外露,她便也不曾探究。

    说到底,这些年,她好像从未关心过长姐是否开心。

    “太子殿下,马车已经备好,行李也装好了。”凌兰进门说道。

    “嗯。”叶璃回神,抬眼,叶琉正走向她。

    天气渐寒,叶琉已披上厚厚的大氅。

    “长姐。”她唤道。

    叶琉点头应下,云梵已到身侧扶着。便要走了。

    “我送长姐。”叶璃说道,语气带着不舍。

    “不了。”叶琉笑了下,“宫里的奏折怕是成堆的等着你批,该回了。”

    “多穿些衣服。”叶琉上前,抬手拂去叶璃肩上的淡淡露水。

    “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叶琉对着凌兰吩咐道。

    “长姐。”叶璃语气略带无奈,自己不过多吩咐几句,便依样画葫芦还了回来。

    叶琉淡淡笑着,退开一步。“回去吧。”

    仪仗太慢,也太惹眼。路上不知多少人想要长姐的性命,为着多一重保障,长姐一行走旁道,暗鎏阁已在前探路,暗卫随行,仪仗上也安排好了替身,想必不会出问题。

    她这几日都在皇家围猎场待着,也是因为这院子离猎场不远。

    这个时候,该现身回宫了。

    “长姐,我走了。”叶璃掩下情绪,抱拳行礼,看了叶琉一眼,便转身离去。

    “太子殿下好潇洒啊。”云楠不知何时近了身,望着叶璃离去的背影崇拜地叹了一句。

    因着围猎,便是一身干练短装,长发冠起。这么望去,只见身姿挺拔如松,步伐较快,不过一会儿,消失在门口。

    “殿下,你说是不是?”云楠一贯胆子大,微微扯动叶琉的大氅,看着叶琉,眼里流光闪烁,就差刻上一个是了,活像个十岁找认同的孩子。

    “嗯。”叶琉侧头,对上云楠这幅傻样,勾唇,眼眸闪过宠溺。

    “嘿嘿。”云楠憨笑,扬了头,一副得意模样让在旁的云梵哭笑不得。

    叶琉将视线转回叶璃离去的方向,失神片刻。

    “走吧。”她收回视线,开口道。

    “是。”云梵云楠应下,明显云楠更为兴奋,语调更高。

    云楠暗暗摇头,果然,见怪不怪还是她多想了。

    主仆三人出了院子,上了马车。

    马车虽然外表朴实,却是用铁烨木做的,可挡箭矢,坚硬无比。内里更是大有文章,先不说可以坐下五到六人。琉璃窗带着绸缎帘布,拨开帘布,日光透进,显得宽敞明亮。脚下,位子都铺上了厚厚的精致毛毯。地板还安了火龙,整个马车热乎乎的。

    叶琉绕过中间放着香炉的案几,坐在主位,左手边是小巧的带着格子的桌案,到腰高。

    格子里是些零嘴吃食。最妙的是,这桌案有处机关,按下后,便会出现棋盘。正位顶上独立了一处,专放书册话本。

    云梵细细介绍,云楠却是高兴坏了,径直走到左侧坐下,往后一靠,大半身子便陷了进去,舒适极了。

    “殿下,好舒服啊!”云楠称赞,直起身子,转着脑袋到处瞅。

    云梵拍开她到处乱动的手,微微瞪了一眼。

    云楠撅着嘴巴,低下头,两手置于膝盖放好,不再乱动。

    云梵睨了她一眼,“做这模样,还以为谁委屈了你。”说完便朝叶琉看了一眼,眼里颇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叶琉笑了下,抬手随意抽开桌案的格子,就看到里面摆放整齐的云苏糕点。

    稍一联想,抬眼,就看见云楠眼巴巴地看着。

    云梵自然也看到了,气不打一处来,就想抬手给自家妹妹一个爆栗。难怪呢,云楠平素最烦这种琐碎事情,偏生,从自己这里应下了置物的活。

    云楠六感极强,收回目光,抬头就发现云梵脸色越来越不好,急忙站起解释:“北魏不知道能不能吃到云苏糕点,我我我就想着买点,也,也没买多少…”说着说着,气息就弱了,手指也无措地揪着衣袖,偏生还晓得看向叶琉,一双杏眸水汪汪的,带着哀求。

    叶琉笑了下,拿出盘子,给云楠递了过去。

    “殿下!”云梵有些无奈,自家妹妹这胆子是被殿下越养越大了。

    “嘿嘿,谢谢殿下。”云楠拿了盘子,也不敢再炫耀,赶忙转身撩起帘子逃到前室了。

    “无碍。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路途遥远,让她行车,你也落得轻松。”叶琉解释,示意她坐下。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自家殿下捉弄云楠的习惯还真是一点没改。

    云梵想笑,又忙收起。若要自家妹妹乖乖行车,这个黑脸自然得她当了。

    -

    丞相府

    孟久步伐匆匆,进了东边的厢房。

    这暖房养着不合时节的花,每一朵都金贵无比。

    “猎场?”孟覃楼停笔,欣赏着宣纸上的画,勾唇笑了下。

    微风轻轻,这枝上的花,摇摇欲坠,画的极好。

    “是,太子觉得宫中政事繁忙,就说要去猎场围猎散散心。”孟久在旁,微微躬身解释道。

    “散心?呵。”孟覃楼提笔,在纸上落款。

    “查查猎场旁的房产。叶琉不可能上仪仗走官道,看看那些房产都连着哪些路。”

    “是。”孟久应下,又问了句,语气沉沉,“要不要派人…”

    “不必。才刚出城门,暗卫必然警惕,何必浪费人手?”

    “那…”

    “给我们的老朋友提个醒就是了。”孟覃楼笑了下,唇角上扬,眼里划过讽刺。

    毕竟,想要叶琉死的,可不止自己啊。

    “太子那边是否…”孟久抬手,在脖颈处做了个手势。

    “不必,何必为了个不入流的东西脏了自己的手。”语气淡淡,“更何况,她还有用。”说完,孟覃楼眼里闪过趣味。

    “下去吧。”

    “是。”孟久躬身退下。

    -

    北魏

    坤宁宫

    高座上的女人一身华服,妆容精致,细看,脸色有些刻意的白。

    她看向座下,眯了下眼。

    言铄一席玄色长袍,骄矜又尊贵,哪里还看得出是个跟马抢食的少年。

    终究是大了,都能自己做主婚事了。

    “我儿辛苦,去看看你父皇吧。”语气似带了悲痛。说完,抬手用帕子掩了掩眼角。

    “是。”言铄应下。正要转身离去,只听见高座上女人又说:“华阳公主想来是个好的,明日带来给本宫瞧瞧吧。”语气温柔轻缓。

    言铄面色不变,应下,行礼离去。

    “娘娘,殿下终是长大了。”身旁一妇人说道。

    戚氏依着竹溪起了身,不在意地看向宫门,笑了声,“大了又如何,到底逃不出本宫的掌心。”

    -

    福宁殿

    还未进宫门,便听见细细的哭声传出,言铄越过宫门,进了殿。

    掠过跪了满殿的妃嫔,进了内殿。

    意外的清净,只有一个面生的太医在床尾候着。

    言铄点头,算是应下太医的行礼。

    他往床头走,魏帝原该合身的寝衣凹陷,面色蜡黄,嘴唇微动,像是在呢喃什么。

    言朔弯腰去听,“皇后…废…废了皇后…”

    他直起身,扫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医,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不过几句呓语,太医不必忧心。”

    说罢,还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拍拍肩膀,以示宽慰。

    之后,便收了笑,朝外走去。

    刚进太医院的新人,以为大饼砸下,却不知能要了命,言铄眼里划过讽刺,出了宫门。

    刚出宫门,鼻梁便感知微微湿意,抬头,原是下雪了。言铄像是想到什么,面色愈发沉了。

    -

    东宫

    原本走向书房的脚转向后院,果然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一幕。

    言铄立于廊下,看着没见过雪的傻女人在院子里伸手去接,虽是带着斗篷,微微露出的好颜色也足以令人惊叹。

    许是在旁的婢女提醒,女人带着愠色看向廊下,朝这瞪了一眼,便转身回了房内,声响不小。

    还在廊下伺候的宫女屏住呼吸,生怕太子发火殃及自己。

    言朔眯了下眼,勾唇,不就是马车上折腾了下她吗,还没消气。

    言一明显感知到太子殿下心情好了很多,哪里还有刚出宫门的压抑。

    言铄没再逗留,转身往书房走去。

    -

    元月十八

    北魏帝崩,举国哀。追封谥号为魏哀帝

    太子言铄登基,尊生母皇后为圣母皇太后

    晋太子妃为贵妃,代掌凤印,晋侧妃王氏为娴妃,陈氏为芸妃。

    初冬的雪来的又急又烈,房檐,小路都铺上雪色。

    一眼望去,哪里还有什么罪恶,一切都将被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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