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国
言铄倒是步履稳健回了寝殿，哪里还看得出席上露出的醉态。
言二早已等候多时，待言铄坐下，便半膝下跪，递上信筏。
接下展开，轻轻一扫，言铄眼里多了丝玩味。
上面只一行字：“皇帝病重，速回。”
他那骄奢淫逸的父皇没直接死在温柔乡已是令他意外。
信筏上都来不及责骂他暗自做主婚事，那女人如此着急，怕是板上钉钉了。
两指夹着信筏，置于灯火上。松了手，火焰在他眼里跳跃。
“准备回宫吧。”他收了嘴角笑意，细长的眼眸划过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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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臣回国，消息自然要上禀。本没什么，只是这北魏太子想与他的太子妃一同回国。
礼部便忙了起来。
这不，新晋的大总管陈方，天未亮便等在了端荣殿外，待到卯时三刻，里面主子洗漱好，传他进去。他暗暗松了松僵硬的身子，跟上流岁进了殿。
他进宫二十余年了，起起落落，最明白这宫中主子荣宠不过旦夕，祸福难料。
初进宫心气高，得罪了贵人，好在没丢了性命，只是被贬到了清冷宫殿待了五年。
此次晋升，他更加小心谨慎了。他可不是梁安那傻子，看碟下菜也做不好。
三公主虽不得皇上喜爱，但如今主事的是长公主殿下。
他曾有幸于仪仗外遥遥看过一眼。在宫中待了太久，不知见过多少人鬼蛇神，又碰巧没死，他便惜命，危机意识总是时刻提醒着他。也练了些立命本钱。一双眼说不上是火眼金睛，但很少出错。
在他眼里，长公主殿下，性格清冷，若非触碰底线，随你如何。
曾有婢女在长安殿内失仪，她只是抬手让人退下，罚了俸禄，此事便算揭过。
梁安为何死了他不清楚，也不能清楚。可据他观察，三公主在她底线之内。
这便是他亲自端着嫁衣样式来端荣殿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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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这是司衣局出的嫁衣样式，您选选，绣娘们也好裁制。”陈方侧身，让跟着的小太监将案盘端上，数十画轴摆放整齐。弯腰开口道。
叶璇坐于矮榻，一袭淡紫色衣衫，显得雍容华贵。青黛微皱，开口：“嗯，下去吧。”
这是暂时不想谈了。
此事司衣局不能推脱，不然赶制不来，可是要掉脑袋的。他亲自来，是想着自己脑袋厚实些，三公主也不是轻贱下人的性子。
陈方依旧躬着腰，咽下苦，抬头，赔着笑道“三公主，这司衣局也是想早早尽心。”
看叶璇听完，面上没有不耐之意，陈方侧身使了个眼色，让人将案盘呈至案前。
叶璇没有打开一个个看，玉手微抬，腕上镯子更显青翠。她随意点了点，便是选下了。
陈方自然不敢说这主子随意，小太监也拿下了案盘，正要告退。
“这是？”盛装而来，面容精致，却是妇人髻。
陈方等人行礼，唤了句夫人。
叶芮虽嫁，冠以夫姓，但向家实力不浅。
无论哪重身份，都得罪不得。
所以叶芮对着下人难免骄矜，她只瞥了一眼，淡淡应下，就坐上了榻。
陈方将来意说明，叶芮眼睛亮了亮。
看着卷轴工整，自然想的到自家妹妹的不配合。
“你下去吧。”随意挥手，陈方自然知晓这位主子的性子，便带着人退下了，卷轴却又摆在了案前。
叶芮便让人一个个展开，站成一排，叶璇于此事向来无甚兴趣，就随叶芮摆弄了。
“你好歹选选。“叶芮难得摆出姐姐姿态，拉着叶璇的手，下了榻，行至画前。
叶璇有些无奈，她虽想过嫁娶一事，但没想过是这么个场景。
没有任何感觉，哪里有话本里那些女子的期待。
这不耐落入叶芮眼里，哪里还有昨夜娇态。难得心思活络，细细想来，她家妹妹怎会是那寻常女子，轻易就被花言巧语勾去。
开口，带了怒气“这婚事莫不是叶琉逼你的？”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话一说完，便放了叶璇的手，转身，怒气冲冲，像是要找叶琉理论。
叶璇赶忙拉着，“没有，你想什么呢？若是叶琉，她会让我嫁给太子？”
这倒是，叶芮在妹妹的劝声下，收了架势。却还是带着疑虑：“那你怎么…？”
叶璇开口：“只是有些不习惯。”她皱了眉，略作愁态。
叶芮信了。也是，突然就要嫁人了，不习惯也应该的。想起那日她与向木宇定下婚事，她一晚没睡呢。她这妹妹，总不能要求她与自己反应一样吧。
她放下心，开口：“那再选选吧。”
叶璇摇了头，“不必，就这个了。”指了指就近的。若不是这服饰风格与叶璇平日相似，叶芮要以为是她胡乱选的了。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是还不错。便差人拿下给司衣局了。
“我给你找了些头饰，虽是民间开的，款式却是上乘。”叶芮抬手，一列侍女便进了殿。
叶璇看着金灿灿的头饰如流水般掠过，眼花缭乱，难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这么折腾，到了晌午。
“如何？”叶芮在叶璇头上摆弄着最后的饰品。
叶璇被磨了心绪，语气都带上敷衍，“嗯。”
叶芮显然不满，开口，又想说上几句。
叶璇抬臂，握住叶芮摆弄头饰的手腕。
抬眼，从镜中看着叶芮，语气些许无奈，说道：“够了。”
四目相对，叶芮有些失神。她与叶璇虽为双胞胎，却还是有不同的。叶璇眼神总是坚定，微挑眉，就能带上迫人意味，加上这副容貌，便美的惊心动魄。可她不同，许是早早嫁人，眉眼带上柔光，加上性格有些迷糊，这美便少了三分。
她倒不是羡慕，反正她已经嫁人，容貌于她，已无甚作用。
叶璇的性子，也不像是会吃亏的。
想罢，便放了簪子，又蹙着眉，开口又闭上，犹犹豫豫，最后吐出一句：“可别负了这脸。”
像是有人追，说完，便带着侍女急急走了。
她们虽为同胞姐妹，相处却总是夹杂着火气。今日已算得上少数的温和了。
叶芮能说出这话，已是关心的极限了。
叶璇懂。她看着叶芮仓皇的背影，眼眸闪过一丝意味不明，转瞬即逝。
叶芮的确蠢的很，所以，不知道也好。
人人都说自己像凝妃，无论是容貌，还是舞姿、才华。可只有她知道，像极了的，明明是叶芮。母妃心性单纯，哪像她，理智又狠心。
只有叶芮，只有她。活出了母妃最想要的人生。
姻缘美满，家庭和睦。
如此，便好生护着吧。
窗前木枝上的叶子早已带上黄了，日光高照，却清爽。
流岁恭敬送完叶芮出殿，回来便是这幅景象。
叶璇坐于窗前，看着窗外景色，出了神。
只一个侧脸，日光照来，白皙精致，美的像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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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
孟覃楼着深绿色长袍，坐于主位，眉眼温润。
“坐。”。他对着由孟久引来的俊美男人开了口，抬手，示意他坐于近侧。
“不必。”那男人微微笑着，语气平和，细长的眸看着主位的男人。
他就近坐下，离孟覃楼却是有些远。
看似随意之举，实则张扬拒绝善意。
北魏皇后还是过于自信。
孟覃楼微微挑眉，抬手，饮了口茶。
日头高照，进了窗，更显他面庞如玉。
若是来人没有耐心，也没有商讨的必要。本他的合作对象，也不是眼前人。
要称王者，有些脾性他也能理解。
思及此处，他松了眉。
又开口:“三公主要请你多加照料了。”语气陈恳，看着言铄的目光也带了丝郑重。
名义上以三公主舅父之名约谈，实则是借与那女人几年前的交易敲打自己。
姿态倒是摆的不错。
言铄微顶了下上颚，勾唇笑了下，细长的眸划过嘲讽。
“自然，丞相不必担心。”坐姿放松，眼神却锐利，看着丞相，淡淡开口。
不管他究竟为何要取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性命，只是如今，叶璇是他之物，在他没有玩腻之前，自然不能有人对她动心思。
孟覃楼没有错过眼前人眼里闪过的占有欲。
闲谈几句，言铄便似耐不住性子地起了身，告辞离去。
从言语、行为只觉此人狂妄自大。
可，从数十兄弟中脱颖而出，让当时无子的戚氏养于膝下。不单单只是年纪小，好掌控。
更何况，此后更是一举被扶上太子。若真是草包，那北魏离亡国也不远了。
潜藏不露，必有大谋。
此人心性不可小觑。雏鸟再怎么弱小，也是会长成鹰的。
此次约谈本是表示善意的。
女子嘛，还是该好好待在后院。
协议达成，他不介意借这位太子殿下几个虫子养着玩。
只是这北魏未来的皇对他敌意不小啊。孟覃楼微微眯了眼。
罢了。放下茶盏，手指在杯上轻轻划着。
那女人也该有点事情做了。免得闲来伸长了手，还肖想管着别国之事。
言铄出了丞相府，进了马车。
斜斜靠着软枕，想到刚刚孟覃楼的神情。
日光斜着透过车帘，阴影打在脸上。只看见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扬。
此行孟覃楼的合作意向自然明显。
两面三刀他最擅长。若真合作，两边谋利也未尝不可。
可他偏偏心下莫名不爽，拒了。
左不过一个狼子野心，却无甚本事的蛮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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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性情淑君，柔嘉居质，赐封号“华阳”。
五城为礼，嫁与北魏太子。
大周与北魏同交共好。
十里红妆。
红色的仪仗蔓延了整个长风城，
仪仗在上，却是厚厚的围帐，看不到里面。
后有作书者说到这一美景，直叹惋惜，看不到天下最美。
北方五座城池为嫁礼。此时，哪里还有人笑这太子草包。
传言作怪。这三公主不受宠，怕是天大的笑话。
五座城池。自然有人不服，可皇令已下，无人能阻。
有的于道旁立着、有的在窗栏上趴着，他们面上兴奋，都想要一睹天下第一美人的风采。
本想着能看上华阳公主一眼已知足，却没成想，心神全被那马背上的北魏太子勾去。
红衣张扬，把原本就出色的五官衬得愈加夺目。
马上的男人不知想到什么，薄唇微勾，眼角上扬。
有些离得近的看到他稍纵即逝的笑，竟大胆的扔去手帕，尖叫连连。
叶璇坐于辇中，自然入了耳，只觉那狐狸骚包。抿了下唇，眉头微蹙，却是被这严严实实的红色围帐弄的有些气闷。
本来步辇外的围帐浅浅，能清晰的看清外面。
她身为公主，受身份牵制，从未游玩过这长风城。
头顶凤冠，身着霞帔。妆容自然更加精致，额前点上花钿，更显眉眼神采。
要受多少目光打量，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却全被那狐狸搅乱了。
他依礼来端荣殿外接。
红色被他穿的夺目，眉毛上挑，眼眸深沉。
一时间，竟分不出谁才是绝色。
流岁在旁，低着头，掩盖脸上似血的红晕。
三公主本就天姿国色，平时不爱粉黛。
如今上了妆，所见者无不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位美人。流岁正低头唾弃自己的行为，殿外就传来礼侍太监的高呼。她调整好呼吸，扶着三公主出了殿。
宫中不许鞭炮齐鸣，偌大的皇城竟只这处略微热闹。
言铄来的路上倒是觉得新奇。他虽侍妾众多，也有两个侧妃，但都是自己抬轿子进东宫的。
上门迎人是头一回。如今体验，却觉不过如此。
直到那个红衣缓缓走向自己。
细长的眼眸暗了暗。他勾唇，执起她的手，柔软滑腻。
凑的近了些，淡淡兰香入了鼻。
不同于他那晚闻到的。
“还是墨梅更好。”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叹了句。
随后起身，勾唇，黑眸闪烁，笑的张扬。
叶璇抬头看着面前凑的过近的男子，微愣了下。
“自是不及殿下清香。”她近身，暗讽一句。
言铄闻言，挑眉，面前人这伶牙俐齿的样子入眼像极了伸爪的猫。
叶芮在旁，心中直叹二人般配。
瞧瞧，两人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这个妹婿还真是不错了。
言铄带着她到了步辇旁。
严丝密缝。
“本宫不希望他人欣赏到你的美。”
言铄惯会装模作样，如今当着众人的面端了一副深情样，谁能拒绝。
无奈，叶璇只好上了这步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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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殿
“殿下。”云梵轻轻唤了一句。
叶琉自书案上抬头。
边界五城作为嫁礼，提前没有任何通知。
天还蒙蒙亮，几乎是圣旨刚下，一摞又一摞的奏折便往皇城里送。
叶琉放笔，头往后仰了下，舒了口气。
“到哪了？”手指在奏折上点着，问了句。
“巡游已过一圈，此时，应该出城了。”云梵答道。
“安排好了吗？”叶琉又问。
“四公主已收到信笺，只待华阳公主出了容城，便可回朝。五城所有将听从华阳公主调遣。”
案前有一铺开的奏折，纸张微皱，字迹刚劲有力。
叶琉提笔。写罢停笔，将其合拢，放至一旁。
“研墨。”云梵应下。走至书案旁，手指捻起墨条，微微用力，于砚台上打圈。
叶琉自暗格中取了张金纸，提笔，因着体弱，纸张上字迹飘逸俊秀，别有风味。
写罢封入信筏。
“快马加鞭，务必送到他手中。”叶琉将奏折连带信筏递给云梵，吩咐道。
日光自窗前泄来，“梁”字微微发亮，一晃而过。
云梵接下，退了出去。
局已布好，只待他入局。
叶琉叹息一声，话语随着香炉内升起的烟随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