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台风眼
只看了一瞬，向晚就收回眼。
男生的五官无可挑剔，尤其是一双眼，眼尾微微上挑，弧度轻薄锋利，哪怕是闭着也有那么一点风流韵致，又和人本身的懒散奇妙的融合，形成了一种冲突矛盾的美，这副样貌顶顶地动摇心笙。
她见过那么多模特儿，没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人。
向晚摩挲了一下手指，几乎控制不住想画画的手。
但是最终她还是没有这样做，只是小心翼翼背过身，插上耳机，点出没看完的电影，默默地把心神全放到了电影上。
“咚咚。”不轻不重。
向晚循着声音来源看过去，抬头，然后看见了白皮蓝毛，她连忙把耳机摘下来，“怎么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在她身后看了多久，此时正端着一碗牛肉红烧泡面，似笑非笑看着她。
“罗小黑大电影？”
向晚有点生硬地点头，男生哧的笑了，大约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没继续这个话题，“吃夜宵不吃？那儿有开水。”
那声笑弄得向晚有点羞恼，翻译成文字应该是你怎么会看这个这么幼稚，再加上原有的警惕，她客气的拒绝掉，“谢谢，我不饿。”
男生在一边坐着吃泡面，向晚把电影关掉，她也不好意思继续看，只能伴着袭来的泡面香气漫无边际地想点乱糟糟的事情。
“昨晚上的事情，谢了。”卫意搅动着泡面，袅袅升起的热气柔化了他五官的锋利，话语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困倦。
果然还是认出来了吗？向晚默默点头，“你报警了吗？”
“没。”
向晚心想似乎她先前判断有误，白皮蓝毛好像一点也不怕黄毛报复。
卫意用叉子叉了一团泡面，“黄毛不是学校的人，在校外堵我好几天了，就算报警，也没实证。”他吃完一口，再懒洋洋喝一口汤，“倒是你，有胆量。”
向晚从来没被人用“有胆量”评价过，她瞥了白皮蓝毛一眼，忍不住还嘴，“卫哥客气了。”
卫意喉咙里传来低低一声笑。
向晚躲过他的眼神，摆弄着手机无所事事。她就三个爱好，看漫，看小说，画画。前两个怕被人看见说幼稚，后一个眼下没条件。
微信消息已经攒了四条未读，向晚点开，向先生两条“怎么不回消息，出去玩得不高兴还是怎么了”“要按时吃饭”，江女士两条“注意吃食，小心蚊虫叮咬和水土不服”“你阿姨要从巴黎回来了，有什么喜欢的想托她帮你带”。
向晚沉默看了一遍，然后关掉，依旧没有回复。
卫意慢条斯理地吃完泡面，把卷起的卫衣袖子拉下来，发现旁边的雷锋小姐依旧在无所事事摆弄手机。
啧，脸皮真薄。
他站起来，把方便面和小面包的垃圾都收拾好装进黑色袋子里，然后提着出门。
拉动门把手时风铃发出沉闷的声响，向晚抬头看过去，男生的眼皮恹恹下搭，清亮的眼珠蒙着层薄薄的水雾。
在向晚的注视下，他慢悠悠打了个哈欠，然后微微勾唇，冲她不痛不痒一笑。
……向晚收回眼。
“罗小黑战记有个动漫前记，好像出得差不多了，有兴趣可以看看。”卫意拉开门，夜里的凉气随风一起溜进便利店，“我去倒垃圾，一会儿回来。”
向晚再次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融进迷离的夜色里，然后点开手机，继续看罗小黑战记。
她捏了捏手指头，其实看罗小黑也不幼稚，只要好看不就行了。
至于罗小黑的动漫前记，向晚沉沉叹了一口气，她已经在坑底两三年。
风铃声再次响起来，嗖嗖凉意涌进来，向晚抬头却发现是一个略显壮实的纹身男。
不是白皮蓝毛。
“欢迎光临。”向晚学着费哗的模样。
壮实的纹身男像根本没听见一样，余光都没给一个，脚步漂浮地径直往里走，向晚看见他把货架上的东西嚯嚯了一堆。
她耐心等着，内心重复上演白皮蓝毛教她的教程。
然而纹身男在嚯嚯了一堆东西后，居然直接忽略掉收银台抱着东西就往外走。
向晚喊住他，“先生，您还没结账。”
纹身男置若罔闻。
没听见吗？向晚加大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然而纹身男依旧没搭理她，并且拉开门就要往外走。
向晚猛地意识到自己这是碰上无赖吃霸王餐了，她一步并作两步直接绕出收银台拦住纹身男。
“先生，麻烦您先付钱。”
纹身男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壮实身量，向晚站在他面前显得格外羸弱。
纹身男用鼻孔哼了一声，“别当爷道。”他伸手就要拨开向晚。
向晚灵活躲了过去，她离得近，纹身男说话时甚至闻到一些腥臭的酒气。他不仅是个无赖，还是个醉鬼。
向晚依旧牢牢守住门，“先生，您还没付款，本店不支持赊账。”她余光扫向收银台，因为匆匆出来，手机还在那边。
纹身男伸手推向晚的意图落空，身子略微趔趄了一下，他大为恼火，伸出手掌就冲着向晚闪过去，“要钱是吧？爷给你一巴掌你就知道什么是钱了。”
向晚卡住纹身男手腕，她学过击剑和搏斗，力气也从小就比一般女孩子要大一点，黄毛轻视她才会被收拾得那么快，可纹身男不一样，毕竟已经是个成年男子沉甸甸的身量，无论从力气还是速度，都是现在的她比不上的。
纹身男一只手被制住，恼羞成怒，另一只手也不抱东西了，直接冲着向晚横冲直撞打过去。
哗啦啦，商品落了一地。
向晚双手交叉挡住，她出声呵斥，边拖时间边往收银台的方向移动，“先生，您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听到报警两个字，纹身男面色更为凶恶，“还敢报警，你个黄毛丫头，信不信老子打死你。”他撸起袖子，露出黑色的花臂。
向晚的手臂有点疼，但她习惯忍耐。碰到了收银台后，她悄悄伸手去够手机，心知自己打不过要拖时间，“本店有监控摄像头，刚刚的一切都有录像为证。如果我现在站在街上大喊一声，您会很麻烦。”
她顿了顿，把手机藏在手心，凭着记忆摸索拨号，“我还是建议您买就付钱，没有购买意愿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了。购买商品不付钱以及殴打威胁店员都是违法的。”
虽然打不过，撑一会儿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当然，能劝走最好。
毕竟店里其实没有摄像头，没有实证的情况下，纹身男一旦出去，就很难再找到了。
纹身男骂骂咧咧，冲着向晚就要打上去。
玻璃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纹身男直接被推歪了，那一拳也没能挥得出去。
向晚抬头看过去，是白皮蓝毛，他回来了。
卫意带着一身凉气进了门，总是恹恹下搭的眼皮撩起，似笑非笑微弯，漆黑的眼珠盯着纹身男，狠厉凶悍，“来干嘛？找事情？”
那点懒洋洋的气质全部被凉气冲散，他握着门把手，脊骨挺直，定定的和纹身男对峙。
像一匹孤狼，向晚心想，她摩挲了下手指，然后挂断电话，向白皮蓝毛解释，“他买东西不付钱。”
纹身男的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卫意身上，眼前的少年身量已经长开，隐约快和他相仿，要更清瘦得多。但是他识得这小子，虽然一个人，打架却狠起来不要命，跟疯子一样。
弱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纹身男喉咙有些干，他今晚趁着醉意看见眼前这店里只有个小女娃娃坐镇就起了歪心思，谁想着卫意竟然也在。
卫意扬了扬下颌，看向向晚，“报警。”
向晚拿出手机像模像样摆弄几下，其实她早报过警了。
纹身男皱眉，他想走人，然而卫意堵在门口，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现在。”卫意声音凉凉，“要么付钱，要么我送你进局子蹲个几天。”
“艹。”纹身男怒骂一声，“卫意你个垃圾玩意，信不信到时候咱俩一起玩完。”
“有监控。”卫意抬起眼，长腿懒洋洋把门扣回去，“你说到时候谁进局子。”
向晚服气，竟然有人能胡说八道的那么一本正经。
纹身男忍不住再次骂了一声，一张脸皮涨红，不情不愿从兜里掏出钱，一张粉红人民币被扔在收银台上，“够了吧。”
向晚点头，卫意这才让开，纹身男骂骂咧咧大步走了出去，生怕跑的慢一点，就被警察逮了，连散在地上的一堆东西都来不及捡。
纹身男走远后，他弯腰把落在地上的东西都给拾起来抱在怀里放到了收银台上。
向晚压低声音问他，“他跑了那警察来了怎么办啊？”
卫意抬头看见黑色口罩上那双眼睛轻轻眨了眨，眉眼微微下垂，仿佛真的很担心的样子。他漫不经心道，“你刚才不是没打电话报警吗？连拨电话的手势都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向晚有点心虚，她垂下眼，乖乖站着，隔着口罩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刚才是没拨，可是你没回来前，我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