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捉鬼记事5
十
沈南辰按王耀意思开了门，却没想到门口站着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王耀向两位老人点了点头，“她就在里面，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
说完话，就在一边沙发坐下守着夏叶闭眼休息，再不置一词。剩下其他六人和范晴陷入了沉默。
大家都隐隐猜到了两位老人的身份。jason和黄雨柠交换了个眼神后向着沈南辰点了点头，后者也终于让他们进了门。
突然出现的生人气息又一次刺激了钟以沫，因为被黄雨柠牢牢固定在法阵里，她只能张着嘴不满地朝着门口吼叫。但当老夫妇的身影倒映在她空洞乌黑的眼珠里的时候，她停止了吼叫，一张骇人的脸上也浮现了迷惑和恐惧的神情，一张嘴也不住地颤动着……
纵使没有王耀在一旁翻译，大家也都可以看得出来，她犹豫不决又想要说出的话是——
妈妈……
而那位老妇人，在看到钟以沫的那一刻，全然不似之前那些人吓得转身就跑或者瘫软在地，而是径直就要向黄雨柠控制钟以沫的法阵跑去。她跑得太急，险些绊倒自己，好在一边的丈夫眼疾手快扶住了自己。
两位老人互相搀扶地来到阵前，看着被迫跪在地上的钟以沫，眼里混杂着悲伤、心疼、绝望和更多无法言说的情绪。老妇人艰难地蹲下身来，颤颤巍巍地向自己的女儿伸出手想要理一理她杂乱的头发——但她枯黄而过分消瘦的手却直直地穿过了面前的女儿，她碰不到她！她再也不能碰到她了！
此时的老妇人再也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向着女儿的方向扑去，一下子跪倒在地，一边疯了一样的想要去拥抱自己的女儿，一边凄厉地哭喊道，“沫儿啊！我的沫儿啊！”
男人蹲下把妻子搂紧怀里，紧紧咬着牙忍耐着不去看一旁的女儿，可终于还是忍不住转了一下头，在看到钟以沫的那一刻一直困在眼眶里的眼泪也终于涌了出来，顺着他憔悴沧桑的面孔悄然流下。
原本骇人的女鬼，此刻却变成了个迷茫又委屈的孩子，呆愣地注视着眼前的父母，说不出一句话，一动也不动。
看着眼前的一幕，几个姑娘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都忍不住侧过脸去。
jason看着钟以沫已经没有了挣扎反抗的意思，就想喊秋黎过来干活让钟以沫把晶片交出来。结果秋黎此刻正趴在林杨怀里嚎啕大哭，完全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还是黄霁月最先回过神来把秋黎从林杨怀里拎了出来扔到法阵前面。
秋黎看着跪在地上的钟以沫，抽了抽鼻子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手上凝出一道白光，悠悠开口：
“钟以沫是吗？我们并没有恶意，恰恰相反，我们是来帮你的。如果你愿意，就把你的手给我，告诉我们你的执念是什么，让我们帮你解脱。”
钟以沫看了看眼前头发花白的父母，犹豫一下，还是把手递给了秋黎。
“老黄，帮个忙。让她想让我们看的投影出来。”
黄雨柠点了点头，结了一个阵法。秋黎手里的白光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飞到这间房子各处在众人面前变成一个个虚影。
清瘦的女人被西装革履的男人按在墙角拳打脚踢，被拽着长发一下一下往桌角撞，被掐着脖子一下一下地挨着耳光
卧室也有，客厅也有，厨房也有，浴室也有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染上了女人的血。每一个她恐惧地不停哆嗦，不停闪避，却一次次被抓回去实施下一次暴行。
电话线被男人剪断，门窗都被锁死，她被关在这里再无逃出升天的可能。
范晴不敢置信地看着虚影里向女人一次次挥舞着手臂的男人，他像个吃人的恶鬼，嘴角挂着变态的笑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饶有兴致看着拳头下的女人哭泣、求饶。这和她印象里温柔体贴的男友截然不同。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动摇，范晴还是选择艰难开口。
“这不公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这万一又是这个女人博取你们同情心的把戏呢？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听听顾行舟怎么说？”
范晴咬了咬牙，还是坚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不畏惧那个真相，但起码也要是那个自己真心爱过的人自己说出来的。
众人闻此皆沉默不语，倒是王耀冷笑着表达了赞同。
“我同意让秋黎去问问顾行舟，毕竟作为被告人也是有陈诉权的。更何况他可是被钟以沫搞成现在这样的。”
“那是他活该！”老妇人不满地怒吼道。
王耀也懒得和她计较，只是催促着秋黎动手。
“别看人可怜就什么都没关系，就因为这个女人，夏叶可差点交代在这儿了。”
秋黎想起之前进入的顾行舟的内境，皱眉道，“我倒是不介意多问一个人，可是顾行舟的魂体明显遭到了不小的损伤，现在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能问出什么来。”
jason和黄雨柠都看向了一边的钟以沫，心下了然。
“没事大可爱，现在不会有什么事了，你努力试试。”
秋黎依言闭上眼再次试着进入顾行舟的内境，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找到了他暗淡地快要熄灭的一点点元神。
“他这个魂真的不太行了，估计也回答不出什么很复杂的问题，你们看着问吧。”
“你个混蛋！你怎么敢这么对我女儿！”老妇人看着另一个阵里跪着的顾行舟，气的浑身发抖，要不是丈夫拦着，她可能已经冲过去对着这个欺辱自己女儿的混蛋一顿拳打脚踢，也不管是不是真的打得到。
“额，阿姨，他现在回答不了这么难的问题”
这头秋黎刚想稳住老妇人，那头范晴又吵嚷了起来。
“行舟，你现在听的见我说话吗？你实话告诉我，你有没有打过你前妻？”
“不是，这还用问吗？”
“就是，明显就是他害死了我女儿。”
你一眼我一语，当事人还没说什么，其他人倒是快要打起来了
而阵里跪着的顾行舟却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麻木地盯着前方，嘴一动不动。
看着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众人，jason的脸色越来越黑。
“啧。都先停下，让我来问。”
等大家在强大的气压面前都安静了下来后，jason冷着脸，低头质问道：
“顾行舟，你是怎么死的。”
“钟以沫那个贱人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贱人”
“她杀了你是吗？”
“是。”
“那是你杀死的钟以沫吗？”
“不是”
“你之前打过钟以沫吗？”
“打过贱人她就是我养的狗我当然可以打她”
顾行舟眼神呆滞，嘴里却不断重复着“贱人”“□□”等恶心的字眼。
南辰悄悄走到黄霁月身边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秋黎忍无可忍地让他闭上了嘴。
jason点了点头，看向范晴，“还有什么问题吗？”
范晴一言不发地注视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有问题。”一旁的钟以沫突然开口，晦涩不明地看向顾行舟，“你后悔吗？”
顾行舟没有接收到她的视线，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钟小姐，这个问题不应该在你吞噬他的元神前问吗？”
坐在沙发上冷眼看戏的王耀淡漠地开口：“你把他搞成现在这个神智不全的样子，还指望他能回答你什么呢？生前什么也不敢做，死后倒是杀人夺舍什么都无所顾忌。”
秋黎觉得王耀有些过分，刚想替钟以沫辩驳两句却被林杨一把拉住。
“不，我不想杀他的！”钟以沫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父母想要辩解什么，“我没有想杀他的，我只是怕——”怕什么呢，她一下子噎住了。犹豫踌躇许久竟是释然地摇了摇头。
“你说的对，我恨他，就是我杀的他，我就是想让他血债血偿。我都是一个死了的人了，还有什么好自欺欺人的呢。”
“我生前自欺欺人的还不够吗？当初我的朋友和父母都看不上他，只有我傻乎乎地听着他的好言好语就觉得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我是真的傻到相信他会一辈子对我好，为了和他结婚，甚至还和我父母断绝了关系。”
“他说他会养我，我就按他说的辞了工作；他说我有他就够了，我就按他说的和朋友都陆续断绝了来往。是我自己堕入了他的陷阱，自愿从人变成了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
“外人眼里他对我各种怜惜百般疼爱，可是事实上他每天回家都会打我。”
“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推搡两下或者气血上头的时候捶我两下，打完以后他还会朝我下跪道歉，写保证书保证没有下次。但是到了后来，愈演愈烈，可能也知道我没办法离开他，他也没有什么顾忌，遇上不顺心的事情就任意打我发泄，打断骨头也是常有的事。”
“我被锁在家里不能出门，也没有什么办法向外界求救，只能一次又一次忍受他的暴行。”
“终于我受不了，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选择了割腕。”
“我的孩子啊！你怎么这么傻啊——”听闻女儿不幸遭遇的老妇人简直悲痛地欲绝，她伸着手想去把自己的女儿搂进怀里，却始终无济于事，只能伏在丈夫怀里大哭。
钟以沫扭过头去不去看自己白发苍苍的母亲。一双纤细的手向黄雨柠托出一块散发着盈盈蓝光的晶片。
“你们想要的就是它吧。”
王耀看着黄雨柠接过了晶片，稍微放缓了些语气，“所以就是它给了你力量也让你陷入了疯狂是吗？”
“我不是故意的，但也确实害了人。”她看向还在沙发上躺着的夏叶，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羡艳，“那个妹妹让我看到了我有过不同的选择，是我自己选择了最错误的一条。”
“那么放弃自己也好，害人也好，所有的一起都让我自己来负责吧。”
十一
黄雨柠翻遍了整本魔法书，总算找到了一个让凡人得以触碰魂体的办法，让钟以沫和她的父母做了最后的告别。
在她和父母相拥的那一刻，灵魂四周的黑雾彻底散去，整个魂体变得明亮干净起来，仿佛还是那个父母身边干净单纯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
她滞留人间的执念大概也从来不是什么复仇，只是能在一个安全温暖的怀抱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回吧……
钟以沫窃取晶片力量复仇成功的同时，她的魂体也因为无法承受这强大的力量收到了不小的损伤，再不能进入轮回了。
她不愿忍受魂飞魄散的痛苦，请黄霁月用凤凰真火送了她最后一程。
当钟以沫的脸被火苗映衬得通红的时候，所有人都侧过脸去，只有范晴朝着钟以沫鞠了一个躬。
“你真奇怪。”钟以沫的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我杀了你未婚夫毁了你的幸福甚至还动过杀你的念头，你现在，倒是还要谢我。”
范晴笑着摇了摇头，不语。
顾行舟死的那个晚上，和她讨论过的正是让她辞职回来与他结婚的话题。
刺激了死去整整一年的钟以沫的真正诱因又到底是什么——是嫉妒，是复仇，还是想去拯救和她当初一样还没看清这个禽兽正面目的自己？
不过范晴已经不打算说了，就让这些未名的原因和钟以沫一起随着凤凰真火飘散在天地之间吧。
她也该走出这段错误并早就逝去了的感情去开始一段新旅程了。
至于顾行舟，由于魂体被钟以沫吸取了大量魂力，现在已然落得了个神志不清。就算拖着这个残破的灵魂去投胎，估计也没什么好的来世了。他自己的因果与否，众人都不想再插手。
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完成了第二个世界任务的八人当天晚上就一起去吃烤肉庆祝。
纵使这么刻意，还是免不了又谈起有关钟以沫的话题。
但他们到底非是局中人，最多也只能留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在这个世界上，或者说在其他众多的世界上，又还有多少个连借晶片复仇之力都没有的钟以沫呢。
“我们只是一群过客，我们救不了世界上的所有人。”
夏叶点了点头，同意了黄雨柠跟着举起饮料和女孩子们相继碰杯，“但起码，我们几个谁都不会成为下一个钟以沫。”
看了看正在烤肉们的男生们的脸色，夏叶又秒速变脸讨好地添上一句，“当然了，我们也相信我们的眼光绝对不会看上一个渣男，哈哈。”
黄雨柠，秋黎，黄霁月：（实名嫌弃jpg）也不知道这缺根筋还没有魔抗的二货是怎么挣脱钟以沫的环境的
夏叶：当然是凭借我对老王一见钟情致死不渝心有灵犀海枯石烂的爱啦！
王耀：不会成语就不要乱用。
众人：嘁——
总之，第二个世界冒险也就这样顺利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