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他们三人重回营帐后，霍远尧见到霍封玄，心虚地连话都说不全。
“三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霍封玄袖子一挥拂开了他，背对着霍远尧冷声问：“人是怎么不见的？给孤说清楚。”
霍远尧只好颤抖着声音，将事情一字不落、事无巨细地说了个清楚。
穆殷在一旁听得眼皮一跳一跳的，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
“去将营帐周围方圆一里的人都找过来，孤要一个一个地审。”
霍封玄紧绷着下颌线，眼底墨色深沉。
将人都押进太子帐中，跪着阐述自己所闻，结果也不尽人意，没得到丝毫点儿线索。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任谁都没了狩猎的心思。
猎场中弓箭无眼，加之今日雨天光线昏暗，地面湿滑，谁也不敢断定究竟会发生什么意外。
霍封玄闭起眼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真是后悔没有将徐氏遣回东宫。
空气中安静无人言语，都在等太子殿下的指示。
霍封玄睁开眼的那刻，他掀了身上的云雷纹浸泡，转而披了件斗笠。
一看，便知道要亲自出去寻人了。
燕仑山峰峦起伏，犬牙交错，山体面积又大，出去寻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走之时，霍封玄又带了许多亲兵近侍，连霍远尧都跟着一同去了，就期望能早些找到徐氏，不至于酿成大祸。
穆殷掀开帘子站在帐门边，看着霍封玄换衣、上马，不过是片刻之间，便要朝着林子深处而去。
“殿下！”
她脚下挪动两步，喊住了霍封玄。
被喊住的人回过头来，定定地看了穆殷一眼：“怎么了？”
“让阿殷跟着你们一起去吧。”
雨点激烈，打湿了她整张脸庞，仰视着霍封玄的眼珠亮晶晶的。
穆殷知道此时山路泥泞难走，寻找徐氏也同她关系不大。但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有种莫名的预感，直觉事情有些怪异。
听了她的请求，霍封玄停下了动作，身体侧转到穆殷这边。
伸出手揩去了她脸庞上的水滴，温声道：“山里危险，你就呆在这里。”
开口的声音隔着雨幕，穆殷有些听不真切。
她放开了抓着霍封玄衣袍的手，冷静下来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将人安顿好之后，霍封玄露出一抹满意的笑，马鞭挥动，便带着一对人马向半山腰去了。
整个营帐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留了些个女眷。
穆殷独自回到帐中，闲坐在榻上，却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一位婢女走进来，端了一盘子吃食，临出去时，被穆殷叫住了。
“公子有何吩咐？”
穆殷指了指桌上的香龛，“将香熏上吧。”
婢女听了她的吩咐，说了声“喏”后，缕缕白雾便从炉中飘出。
细细回想近日发生过的事情，穆殷便觉得头疼，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霍封玄如今受到朝堂弹劾，若在这个当口徐氏失踪，护国公若是闹起来，东宫真是凶多吉少。
她正细细想着，一声衣物摩擦过营帐的细微声音还是传进了耳朵里。
穆殷耳朵一下便竖了起来，她对于特殊声音的出现总有种下意识的警觉，此时便开始猜测着帐外人的动作。
果然，皂靴踩进泥中的步履极慢，等踩实很久才敢将脚□□，是不同于普通人的谨慎。
穆殷试着放轻了呼吸，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袖口，通体乌黑的弯刀匕首在里面静静躺着。
在门帘被掀开的那一刻，穆殷拔出了匕首，银白的刀锋闪出道光芒。
闯进来的人显然没有料到穆殷反应如此之快，他一个不注意，衣袖被划出一道口子。
穆殷趁着打斗期间，定睛看了眼对面的人，通身黑衣，将脸也蒙了起来，露出一双锋利的眼睛。
那人虽手持长剑，但反应与身手远不及穆殷，两人几个回合下来，黑衣人便落了下风。
尽管如此，穆殷却丝毫不敢松懈，可以预见的是，这人明显是有备而来。
果然，对面的人在即将被穆殷制服之际，掀了面罩，拇指与食指合在一起，放在嘴里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一声下来，外面又蜂拥而至几个黑衣人，穆殷应接不暇。
她想开口呼救，但营中多数人马都上山寻徐氏了，此时能帮上忙几乎无人。
“你们究竟是何目的？”
穆殷试图开口与来人沟通，起码弄清对方身份再说。
但是几个黑衣人听见也不答，招招只想将她拿下。
穆殷长了个心眼，知道自己寡不敌众后，便以退为进，故意诱敌到帐子深处。
——靠近里面的梁柱上挂着她的□□。
伸手快要够到时，青烟袅袅，被打斗的剑气挥得漂移了方向，穆殷身体一软，拿匕首的手颤了颤。
怎么会？
她心中闪过一阵又一阵的绝望，临失去意识之前，穆殷还在想香龛中究竟被谁动了手脚。
霍封玄带领一队人马，攀过山腰，雨势越来越大，夹杂着风一起刮过来，呼啸声强烈，连人与人之间说话也听不清。
找了整个山头不见人影，他往人群中扫视一眼，见都满身狼狈，霍封玄担心再有人因着恶劣的天气而丧命，只好吩咐下去先回营。
等拴好马匹，霍封玄大步大步跨进帐中时，被霍远尧拦住了去路。
他就直直地跪在雨幕中，风夹杂着大雨拍在脸上也浑然不觉。
“你这是做什么？”霍封玄停下脚步，问他。
霍远尧用手抹了一把脸，大声喊道：“三哥，如今找不到皇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面对此时的境况，霍封玄都懒得顾及他，但考虑到这个傻弟弟还真有股子倔劲儿，他伸出腿将人踹了一脚，低骂道：“别挡孤的路，先滚回去沐浴！”
霍远尧张着嘴还想再说些什么，霍封玄已经擦过自己离开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咬了咬牙，决心一定要找到徐氏不可。
霍封玄回到帐中，一股子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但是炉子的香已经被掐断了。
“阿殷，阿殷！”
他呼喊两句，发现无人应答。
帐子里一览无遗，却不见人影，帐外又下着倾盆大雨，人究竟能到哪里去。
正要喊个婢女过来问话时，余光瞥见地上的一把弯刀匕首，已经脱了刀鞘，静静地躺在那里。
霍封玄拿起匕首，手在刀刃上细细捻了捻，发现勾着一块小小的黑色衣料。
瞬间，他脑中一个激灵，大声将杨振喊来：“给孤备马。”
细细听去，声音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杨振瞧见自家殿下此副模样，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殿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霍封玄喉头滚动，开口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般沙哑：“阿殷不见了。”
区区几个字眼，像是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一般。
杨振听后心头大惊，这太子妃还未找到，怎么又失踪了一个！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见霍封玄大踏步朝外走去。
杨振立马追出去，“殿下，殿下！让属下去吧。”
此时看过去，霍封玄一身绛紫色龙纹袍早已浸了水，贴在身上，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淌水，有些狼狈。
他没有理会杨振的话，在壶里灌了些水，转身便再次往出走。
“殿下，让属下同您一起去吧。”杨振追上来，替霍封玄解马绳。
“不必，你去向护国公修书，把徐氏失踪的消息传给他，再去安排明日回宫之事宜。”
杨振被安排了事宜，便不好再跟着，最后嘱咐道：“殿下万事小心。”
霍封玄：“这件事休要外传。”
留下这句话后，他骑上骏马快步离开。
虽然心急如焚，霍封玄汲取了找徐若衣的经验，先在帐子周围仔细扫视一番。
果然不出所料，一串清浅的脚印紧紧挨在营帐旁边，尽管力度不大，而且也被雨水冲刷过，但仍旧可以观察的到。
霍封玄趁着脚印依稀尚存，马蹄溅过泥水，迅疾地奔过去。
走到半路时，天色已经全然黑透，雷声轰鸣，潇潇的风声吹过，折断的树枝挡住了去路。
霍封玄从马上下来，牵着缰绳往前探路。这样倒更有利于他观察地上的脚印，杂乱无章而不成串，初步判断应该在五人以上。
“刺啦”一声，落下的树杈刮在腿上，割破了一层皮，火辣辣的疼。
霍封玄低声咒骂一句，眼前四顾茫茫，便山野不见一人，究竟该如何寻得到阿殷。
在徐氏失踪后，他想得除去救人要紧，剩下的便是担心无法像徐家交代。
但此时阿殷若出个三长两短，霍封玄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接受。这段日子他顶着压力，规划二人的未来。
但此时人若没了，他一想到此，心里便是从未有过的慌张。
走了半路，此时地面已经积蓄了水滩，无法从脚印判断出接下去的路途。
霍封玄停下了步伐，鹰隼般的目光探视一番，不知如何进行下去。
一道闪电打下，白光照亮了一隅。
最后看到一块凸起的石头，在没有被水浸到的地方，瞧到一抹暗红。
霍封玄眸色一沉，眼底酝酿着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