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凡五(他的白鹤现在只有脑袋是白)
宴春放过莫秋露之后, 宴春身后悄无声息跟着她的友臣,就十分满意地笑了笑,在她发现之前消失了。
宴春一直站在石阶上看着莫秋露出了仙山, 大阵关闭, 宴春才转身朝回走。
她并没有催动灵力去震落身上的雪, 也没有为自己撑开屏障。
更没有足下生风一般回去康宁院,而是顶着大雪, 甚至故意让自己能够感知到周遭的气温,红着鼻尖一步步朝着山上走。
外门地界大雪纷飞, 宴春呵出的气息都是灵雾一样的白雾。
到了内门长老的地界, 便突然间温暖如春,宴春甚至能够听到灵植吸取灵气, 节节拔高的声音。
她慢慢走了一段路,回到了康宁院之中,便又是大雪纷飞,宴春却觉得她这一路,似是走过了许多个寒暑春秋。
她回到康宁院,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面, 拿出了她之前在伏天岚屋子里卷回来的几本关于灵降和魔灵的邪书,仔细认真地看了起来。
她很快将这几本书倒背如流, 天色还没亮, 宴春闭目打坐, 并非修炼, 而是自窥灵台,看灵台之中那半魄天魄。
思念是个很熬人的东西, 尤其是才通情爱的人,更是如同挣扎在泥沼, 越是想要自救,便会越陷越深。
宴春索性没有睡下,而是趁夜去了藏书阁。
脱凡境不需要休息,不需要进食,体内自行流转的灵力,便能让她不吃不睡依旧精神百倍。
宴春开始了不眠不休地读书,不拘是什么书,左右藏书阁之中放的,从第一个书架开始,按顺序读。
不仅如此,她白天还会专门抽出时间去同自己的父母学习剑道和推演之术。
她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沉默寡言地在门派之中穿梭,荆阳羽什么时候出关宴春并不知道。
只是有一天,宴春正在藏书阁靠着窗迅速翻阅书籍的时候,荆阳羽突然来找她。
宴春对他笑,叫他大师兄,与他神色自如的闲话家常,甚至讨论书□□法。
但荆阳羽却哭了。
阳光自藏书阁敞开的窗扇洒进来,那是宴春第一次看到荆阳羽伤心流泪。
他说:“我想通了……是我对不起你,师妹。”
宴春看着荆阳羽,内心无波无澜,她甚至在想,这要是莫秋露看到了,说不定会心疼得昏过去。
她对荆阳羽说:“大师兄,你当时做的是对的,你我合的全是衡珏派开山祖师的道,世间生灵平等,绝不枉造杀孽,众生皆有命数,阴阳相合博纳万物。是我,也会那样做。”
荆阳羽却只是摇头,最后什么时候离开,宴春也不知道。
只是听说那天之后,荆阳羽和宴春一样,都疯了一样埋在修炼之中。
康宁院之中寒暑往来,世间之事半点传不到这里。
宴春用了三次落雪的时间,从脱凡境的初期,进境到了脱凡境的中期。
进境当天康宁院上空白鹤汇聚盘旋,久久不散,劫闪劈空而下,却轻柔散在院落之中,化为灵流为宴春冲刷经脉。
据说劫闪的威力取决于修者的道心,这般纯净的道心,只有当年开山祖师才有。
宴春这次进境之后,心中所有的郁结全都一荡而空,据说脱凡境修者每进一境,眼中看到的天地万物,都会不同。
宴春看着这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只是突然醒悟人生苦短,世事无常。灵台之中的半魄天魄时弱时强,她不能再闭门造车,要开始去凡间历练,在对战和生死间磨炼,才能变得更强。
毕竟只有她这承载着魔灵半魄的主人强了,她的魔灵才能越来越强。
宴春在友臣那里知道现如今天下大乱,无论是凡间凡人还是宗门,整个人间现在就像个竹篮子,四处漏风。
宴春决定下山去看看,但是在下山之前,她先去了趟御兽院。
“长老你再看看,这鱼真的没病吗?”宴春召出道心灵盾,灵盾之上符文金光流动不止,金光之中又泛着阵阵水波,小阴就在那水中若隐若现。
“真的没病,它很健康。”
蓝阳长老看着宴春十分感叹,这女娃进境也太快了,从前最不争气,一争气起来也太吓人。
现在比他境界都高,三年从脱凡境初期到中期,还是捡来的脱凡境……这让他们这些长老们脸往哪搁啊。
“可它从前不是这个颜色的,”宴春说:“你看它背上,肚子上,都生了大片的白斑,它之前是一条纯黑的鱼啊。”
宴春满脸困惑,说:“还长了两条小细腿……这怎么回事啊?它难不成还要走路吗?”
蓝阳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宴春已经来了好几趟了,他叹息摇头道:“腿你也说了,是进境之后长的,它是你的道心灵宠,它说不定是在跟着你一起进境。”
实际上一生御兽无数,更是见便世间奇珍异兽的蓝阳长老,也没见过谁家阴阳鱼长腿的。
他见宴春太苦恼了,主要是问不清楚不罢休,要把他御兽院的门槛踏破了,这才糊弄宴春,说长腿是进境。
怕宴春不信,还补充了一句:“不稀奇的,说不定以后能乘风化龙呢。”
宴春:“……”总觉得这老东西在骗她。
“那白斑怎么回事?”
“嗯……”蓝阳长老倒是见过很多灵兽变色,但那大多是病了,或者真进境,可这长那龙须子一样细的腿算个屁的进境……
蓝阳长老沉吟了片刻说:“它之前是一对儿吧?”
“对!阴阳鱼不都是一对吗?”宴春说。
蓝阳噎了一下,说:“那就对了,那个,之前那条白色的鱼不是死了么,它这是思之如狂。”
“它们是一对儿,天生的一对,死了一个,另一个肯定思之如狂,就想变成那条鱼的样子。就同凡间夫妻,死了一个,另一个便模仿另一个人去生活是一样的。”
宴春一听,心都抽了下。竟是毫不怀疑地相信了。
蓝阳见打发了宴春,高深莫测地摸了下胡子,说:“你这道心灵宠,不打算换一个?”
一条鱼能作甚?还不如狸狸喷火兽呢。
宴春没吭声起身要走,蓝阳又问:“恕老夫冒昧,你的道心,是希望世间阴阳相合,博纳万物吗?”
这是衡珏派开山老祖的道心。
宴春愣了下。
她嘴角有些抽搐,然后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说道:“蓝阳长老,我先走了,等过几日,我来借阅书籍!”
宴春一闪身消失在蓝阳长老的院子,在御兽院之外现身。
正巧碰到一个一身脏污的弟子,那弟子生怕自己身上的脏沾染了宴春,急忙后退,叫到:“师叔。”
宴春侧头看了他一眼,很快想起他叫孙黎。
“你在……饲养仙兽?”宴春见他身上脏污,还有隐隐约约的臭味传来,想来干的活计是之前她用来吓唬莫秋露党羽的——挑大粪。
孙黎点头,没想到宴春还记得他,嘴笨的也找不出什么话说,只是闷闷低头,又躲远了些,怕自己熏着宴春。
宴春之前故意不去找和尹玉宸相熟的那些旧人,就连云睿诚求见宴春几次,也被她拒绝了。
现在见这些和尹玉宸不错的混得这么差,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
不过她没说什么,很快离开。
蓝阳长老其实猜错了。
她的道心是个屁的世间阴阳相合博纳万物。
她当时满心绝望,戾气横生。
希望的是世间一切都毁灭,生出道心的时候,怀着的是什么仙魔妖鬼都给老娘死的那种心情。
还有便是见手镯破碎,怕小阴死了,才急忙弄了个地方给它栖身的。
宴春有些担心小阴,但回到康宁院观察了几天,发现它只是白斑渐大,喂上品灵丹吃的也挺欢的,就放心了。
几天后宴春到司刑院接下山除祟的任务。
她先去御兽院选了个挑大粪的,又去丹道院选了个不入流的,还去医阁选了个整日只能种灵草的弟子。
加上她昔日的那个好友怀余白,凑齐了一锅废物,被友臣知道了搞得哭笑不得。
荆阳羽不放心她,但又不敢来说,只好友臣亲自来说。
“师妹啊,师兄知道你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境界同师兄们不相上下,但你接的那任务可是除影魔。”
友臣说:“你带着这几个……”友臣把废物两个字咽回去。
换句话说,“你带着这么几个低阶还不善战的弟子去,他们若是被影魔占据了身体,恐怕会拖你后腿。”
宴春无所谓道:“没事,放心吧二师兄,带弟子历练,不是有死亡名额么。”
友臣顿时一噎。
宴春这三年其实比之前才醒的时候还怪,修为越来越高吧,但是整个人现在就有点朝着邪性那个方向去发展。
可整个门中见了她的进境劫闪,连天道都对她格外温柔,谁敢说她邪?
“师妹……”友臣见宴春看着他笑,脸上在笑,眼中却没有笑意,顿时觉得凉飕飕的。
他其实觉得这几年荆阳羽快下凡了,但他这个师妹彻底“上天”了,不接人气儿不说,仙气儿都不接了。
“行吧,那你把裂魂带着,实在不行,就朝中招的人脑袋上震一下,把人和魔一起震出躯体,再用固魂印把神魂封回去,反正你结固魂印熟……”
友臣说一半,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宴春抱着手臂,微微歪着头,有些不阴不阳地说:“二师兄知道的不少啊。”
友臣深吸一口气,关心则乱,他把之前宴春处置莫秋露的时候,看到宴春结固魂印的事情给暴露了。
友臣把裂魂塞给宴春,转身糟心的走了。
宴春通知这几个人在山门口集合,外门还是数九寒天,宴春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山了。
她上次是满心激动地和荆阳羽下山历练,这一次是她无波无澜的带着别人去历练。
几个友臣眼中的“废物”集结到一起,倒也全都是熟人。
云睿诚笑嘻嘻地对着宴春凑过来,满脸都是兴奋,这姑奶奶可总算是肯搭理他了,他在内门现在过的属实有点惨。
之前尹玉宸确实把路给他铺好了,但真进了内门了解多了,就知道不是那回事儿。和外门不一样,外门到底和凡间贴近,讲究些许人情世故,但内门,纯粹是拼能力和家世的地方。
像云睿诚这种没家世,又没特殊精纯灵府的人,连丹炉边儿都摸不着!
而且之前好歹有丹道大弟子的把柄,不至于过得太惨,谁知道啊谁知道,那大弟子炼丹成痴,头三年就被丹炉崩死了!
顺位第二的丹道首徒,是个和司刑友臣差不多的铁面。
这些年云睿诚混得不可谓不惨,去找宴春几次吃了闭门羹,修为毫无寸进,他师父不知道他是哪号人,怎一句心酸了得。
宴春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飘走,又看向了种了好几年地快种傻的善影,看着他一张脸圆润呆滞的庄稼汉子似的,挑大粪的孙黎更是畏畏缩缩。
还有一个怀余白,整个人像个惊弓之鸟,马上要死过去了一样。
宴春轻轻叹了口气。
说:“我十几年没下过山,更没带过队。虽然修为脱凡境中期,但是没实战过,也没有擅长的武器。”
“你们谁不想跟我去,可以回去。”
众人都沉默了,云睿诚倒是有点被这些年蹉跎的没斗志了,可是他如果不跟着宴春,能跟着谁?
尹玉宸?那个遭瘟的玩意自己死得倒是挺利索。
孙黎反正不想回去挑大粪,出来的时候还被同屋子的嘲笑的不轻。善影更是……他只要不种那些没完没了的仙草灵植,让他挑大粪去都行。
唯有怀余白,身为蓝阳长老现在还算照顾的弟子,过得很是不错,前几天进境到了破妄境中期,还召出了道心灵盾。
虽说这时候她确实应该出去历练,好巩固道心,可是她万万不想和宴春去!
她觉得宴春这是要和她清算旧账,要伺机弄死她!
于是怀余白站出来说:“我不去!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宴春没追她,只是淡淡道:“走可以,把我从前的东西还来。”
这简直戳在了怀余白的死穴上,她是万万不可能把得到的东西拿出来的。
宴春也是书看多了,才明白,世间道法千万,道心更是千奇百怪。
怀余白从前为了一点点东西就背叛她,实在是为人不齿,可宴春发现她所修之道,又去问了伏天岚关于怀余白的身世,便了然了。
她乃是凡间一位家族倾覆的小姐,为着点银钱,举家逃命被追上砍杀在了山野。她在家人的鲜血之中濒死,被下山游历的伏天岚捡到渡了点灵气入道。
怀余白入的是贪婪之道,也是无心之道。无心道你能指望她有什么感情?
她的道心灵盾更有意思,上面是一只能吞噬邪魔的饕餮兽。
听到宴春开始翻旧账,怀余白面色都扭曲了,但是很快灰溜溜回来了。
于是宴春对着几个人最后说了一句:“跟着我出山,听我的,我尽量让你们不死外面。”
众人面面相觑不吭声。
然后宴春开启了山门,带着几个人上路了。
因为只有宴春和怀余白能御剑,御剑带人的又只有宴春一个,所以他们的行程不快。
好在宴春挑选的不是个距离龙牙仙山很远的地方。众人跟着宴春肩头寻踪灵鸟,不紧不慢御剑行进大半日,黄昏时分,他们在任务里名为安延村不远处的一处高山林中落地。
云睿诚和善影外加孙黎,全都抱着树开始吐。怀余白自己御剑,但也跟得十分艰苦,不至于吐,却面有菜色。
宴春御剑之术实在是上天入地,东倒西歪,急停急转……折磨死人。
宴春眯着眼顺着山坡看下面的村子,整个村子之中非常安逸,到处洋溢着喜气似的。
不过奇怪的是这阵子热闹过头了,虽然今天天气不错,可这都要日落了,街上的人未免太多了。
这时间,正应该是凡间做饭的时间。但是整个村子炊烟寥寥,都挤外面聊天。
宴春等那三个人吐完了,然后说:“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们入夜之后进入村子。”
众人个个面有菜色,宴春眯眼看向村子那边,在储物袋里面摸来摸去,不知道在摸什么东西。
没过半个时辰,村子里更离奇的景象发生了,街道上几乎是在太阳落山的瞬间,变得空无一人。
同时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烛光。
宴春这才和众人开口:“这次我们的任务是祛除影魔。”
众人闻言一脸茫然,他们显然没人知道影魔是个什么级别的魔。只有云睿诚稍稍皱眉,他在内外门年头很多了,但是钻营的都是怎么往上爬,对这些魔物所知不多。
不过大部分弟子跟着历练回来,会说一些遇见的魔物,云睿诚从未听内外门的历练弟子说过遇见影魔。
低阶历练弟子都没遇见过的东西……云睿诚直觉不简单。
宴春大喘气一样说:“但是由于求救的灵鸟是四个月前送到衡珏派,这安延村不远处镇子里面驻扎的小宗门发现影魔,整个宗门就连夜跑了。现在影魔在这里肆无忌惮地生长,村子已经没有幸免的人了。”
也是现在凡间太乱了,魔窟现世到处翻天覆地的,谁能顾得上这悄无声息扩大的魔物。毕竟这些人白天除了晒太阳,且没有影子之外,也看不出异样。
宴春在地上用树棍儿画了个圈,说:“影魔吸食生人血肉存活,但是真身潜藏地下,有光的地方他就能壮大,若是再让它发展下去,它会侵袭旁边的村子甚至城镇。”
众人听得一脸迷茫,宴春了解怎么弄死影魔,扫了一眼他们,也不和他们多解释了。
她挠了挠头,自己也没怎么出来过,现在一切都很生疏,就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吧。
她直接道:“影魔附身在村民身上的个体没什么能耐,影魔主要是真身难缠,但是真身在没有光的地方,做不成什么。”
“等会儿我们进入村子,善影和孙黎挨家挨户去敲门,云睿诚编故事,让村民相信你们,现在村民们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中招,他们和寻常人看起来一样,顶多消瘦些。”
宴春说:“进门之后不要废话,把屋子里的光源熄灭,一切能够发光的东西都卷进储物袋。村民们都绑起来固定住,负隅顽抗的直接打昏。”
“怀余白跟着我,去村尾清空两间屋子,然后放火烧屋子。”
宴春说完,众人都没吭声,宴春问:“听懂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修真者和魔修的区别讲究的就是“正道”两个字。
修者下山除邪祟,大多数十分顾忌凡人,一旦伤及无辜,便有可能牵扯到因果有损道心。
就没见过这么驱邪除祟,又是绑人又是放火烧屋子的……
不过他们来都来了,宴春好歹是衡珏双尊之女,就算捅了天大的娄子也能兜住。
于是云睿诚带头说:“明白了,骗人交给我!”
宴春点头,拍了拍云睿诚肩膀。
几个人趁夜进村。
云睿诚在仙门待着真的屈才了,他和善影还有孙黎三个人,敲门见着是女人,云睿诚就让俩人藏起来,自己上去卖弄风骚,说他是路过要赶考的书生,求收留。
遇见是老头老太太开门,就让善影或者孙黎装病,说是来附近求医的……
反正他在修真界不出奇,但在凡间还算吃香的长相,简直无往不利。实在遇见大哥不肯给开门,云睿诚就直接动粗。
进门之后就“吹灯拔蜡”,把火折子什么的都收进储物袋,按照宴春说的,村民都绑起来。
宴春和怀余白敲开村尾两户人家的门就更容易,她们是女子,还生得貌美,村民很轻易相信她们的谎话。
他们火速将村民都控制住,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彼时整个村子能发出亮光的东西,都被弄到村尾那一个深坑里面。
宴春让云睿诚善影还有孙黎在村尾守着,防止大火烧村,也防止村民挣脱束缚过来碍事。
然后她点了火。
同时对身后不远处的怀余白说:“不需要你动手,等会站远一点,让你开道心灵盾的时候,你就开灵盾。”
怀余白巴不得跑远点。
宴春点了火之后,在储物袋里面摸了摸,摸出了一把剑。
这把是宴高寒给她的,根本不是什么上品灵剑,是宴春一直练习用的。
她抓着长剑极其流畅地在周身甩了两下,大火越烧越大,然后一团黑漆漆的阴影,便从火焰之下的地底慢慢到了宴春身后。
那影子最开始是宴春的影子,在火光的跳跃之中越来越大,如同一只蛰伏地下的凶兽,张开了扭曲的大嘴,要将宴春一口吞下!
就在它张着大口要朝着宴春吞下的时候,一直状似无觉的宴春,突然转身,裹挟着霜雪般凌冽剑气的一剑,直接砍断了影魔凝成的脖子!
影魔无法发出声音,但它被砍断了脖子之后,身躯扭动挣扎,掉下的“头颅”,又迅速和身体融合在一起。生出了新的十几个比刚才要吞下宴春的头还要巨大扭曲的巨兽头颅!
这就是影魔难对付的地方,无论把它打碎还是斩断,只要不完全以灵器收起来,就能在有光的地方复原。
而且在白天,在有光的地方,它能够在任何的生物和死物的影子里面流转逃窜。
通常遇见高境修者,影魔早就溜了,它们只要被关进没光的地方,就会慢慢地,像没水的禾苗一样枯萎死去。
之前在小渔村那个影魔,就是见了荆阳羽,借助小渔村村民,溜到了其他的村镇去了,像滑不留手的鱼。
但宴春面前这个不同,它非常庞大,整个村子里面的村民都成了它的食物,而且现在是晚上,今晚无星无月,村子里面影魔能够到的地方,全都漆黑一片。
它能操控的那些村民也都被制住了,它像是被拴住了脚腕的猛兽,只能殊死一搏!
它几只头在冲天的火光之中竟是凝成了实体,翻涌着黑红的血煞之气。修者若是真的被它击中侵染,也是吃不消的。
它从四面八方朝着宴春袭来,躲得远远的怀余白捂住嘴才没发出一阵尖叫。
她哭了,是真的吓哭了,她就没见过这么强悍的魔物!
他们怎么可能敌得过这么强悍的魔物?宴春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自量力!
云睿诚也为宴春狠狠捏一把汗,她虽说修为现在很高了,堪比门中长老,可纵使是长老们也有不擅长和擅长的。他就没听说过宴春擅长什么,她这三年是什么都学……但一般什么都学的,什么都不精啊!
很快他就发现,什么才叫什么都学……
宴春在影魔凝成的黑雾之中如乌云之内游走的电闪一般,鲛纱法衣发出莹莹灵光,电光火石间上百回合,那追着她撕咬的影魔,竟是几个头缠在了一起。
善影由衷发出感叹:“这就是脱凡境修者啊……”
云睿诚也是刚松口气,就见那影魔挣动了几下,突然间自己把自己脖子都绷断了,重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朝着宴春压下来。
宴春衣袍翩飞,和影魔斗了下,觉得还行,于是声音不紧不慢地对着远处捂着自己嘴不敢出声的怀余白说:“怀余白,把你的道心灵盾召出来。”
怀余白听到了,但是觉得扯淡,她这点修为,一冲上去就会被影魔吞掉的!
正迟疑,一团漆黑的影魔发现了她这块“小点心”,立即扑了上来——
怀余白瞬间四肢僵硬,傻愣愣的站着,在这种绝对的力量辗轧之下,她只觉得胸口一阵窒闷,根本连迎战的意志力都没有。
但就在这影魔要吞噬她的时候,一道长鞭袭来,卷住了影魔凝化的头颅,栓狗一样把它这颗头拽住。
宴春周身灵光环绕,长发无风自动,在黑雾的包裹之中如神女般肃丽无双。
她居高临下裹挟着威压对怀余白说:“想情郎呢!让你召出道心灵盾!”
怀余白被她的威压震得周身一肃,立刻召出了道心灵盾。
灵盾横在怀余白面前,灵盾上面只有小狗大小的饕餮,却在看到影魔的时候,双眼泛起了兴奋的红光。
怀余白还是在哭,她觉得自己死定了,在这么强横的影魔面前,她的道心灵盾一定一击即碎,宴春绝对是打击报复……
然后她就看着宴春一手甩着长鞭,同时溜好几条狗似的,确保影魔凝成的巨兽头颅哪一个都无法咬到自己,然后以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影魔凝成的黑雾之中持剑穿梭。
把它的影子一小块一小块砍下来,再以长鞭子抽到怀余白灵盾面前——给她的道心灵宠吃。
怀余白目瞪口呆,另外三个人也是当场傻了。
这是什么打法?
削狗喂狗吗?
不过眼见着那影魔体积竟是越来越小,挣扎着想要逃,却根本逃不掉,云睿诚被宴春这打法也激起了凶性。
他祭出长剑,上前也去帮着宴春砍。
善影和孙黎不擅长对战,老老实实控制火势,看着村民不被利用。
于是不出半个时辰,这令人苦恼到令一个小宗门不战而逃的巨大影魔,被削得只剩下个小狗大小。
怀余白已经双眼呆滞,像个孕妇一样扶着自己不存在肚子跌坐在地上。
她的道心灵盾上的饕餮和她一样双眼呆滞,撑得像一个球上面长了倆黑豆儿,实在吃不下了。
感情她是被宴春拉过来当收垃圾的袋子的。
宴春这才拿出了一个布袋灵器,把影魔兜了,系好,递给了给她帮忙的云睿诚说:“你拿着玩吧,这玩意也能入药,炼制好了能镇压心魔呢。”
云睿诚在火光映照下,一张脸激动地都涨成猪肝色了。
乖乖。
尹玉宸曾说宴春是白鹤。
他现在敢回来看一眼吗?
他的白鹤现在只有脑袋是白的,身上都黑透了。
她现在是秃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