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还需要磨合
楚枫和秦战一起去找邓宪成汇报情况,路过被扑灭了火的装备库时,一堆兵横七竖八累倒在操场上。
口中似乎都在骂骂咧咧。
楚枫不解,竟起了兴趣随意问一嘴:“他们怎么了?”
身边的秦教官漫不经心瞄过去一眼,指尖抵住鼻子扫了扫:“大概,是看到装备库里什么都没有后,在发泄。”
“……”
楚枫无语,一群人瞎忙乎一通,秦教官没被骂死,真是上辈子积了德。
提前搬空装备库,“引蛇出洞”,是仅有秦战和邓宪成两人知道的秘密计划,邓宪成当时就是想引出卧底,探出关于哭泣技能的信息。
只是当时没和秦战细说。
因为楚枫突然的态度转变,肯治病,秦战又顺利探出消息,邓宪成当晚大为高兴。
因此免了秦战“冒充养子、忽悠养子”二宗罪的责罚。
但是对这位半路出家,莫名其妙被儿子钦点为,御用心理医师的秦教官,邓宪成似乎还是放心不下来。
他当即让秦战立下一条白纸黑字的军令状:“如治不好楚枫的病,以死谢罪!”
秦战毫不犹豫,按下自己的手印。
楚枫不动声色瞥了一眼秦战锋利的侧脸,他鬼使神差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被秦战握住好几次。
秦战掌心的温度,似乎还没消散。
见秦战在向邓宪成请示几日后的信江之行,楚枫便独自出了司长办公室,立在门口拢燃了一颗烟。
他没想到,秦战竟然要申请带队,陪他一起去。
虽然自己莫名其妙和秦战建立了一个“病患”与“医师”的关系,可秦战属实没必要,亲自陪着自己进沙漠。
楚枫突感一阵烦躁,烟只抽了几口,便按灭扔进了垃圾桶。
等到秦战出来后,他敛着眉,先一步走在前头。
沉甸甸的军令状纸拿在手里,秦战似乎没感觉多棘手。
回宿舍的路上,他反而快速一步上前,绕到楚枫前面倒转过来。
楚枫垂着眼,没有要停的意思。
秦战便把一只手背在身后,军令状纸卷成筒,有意无意敲打着后背,另一手插在军裤兜里,慢慢悠悠后退着继续走。
“你在想什么,楚老板?”秦战见楚枫身上似乎缠绕着烦闷的气压,忽地顿住脚。
本来就离得近,楚枫一下子怼到秦战身上,额头撞到了秦战的鼻尖。
“没事吧?”秦战扶住他的手臂,笑笑。
楚枫慢慢抬起头,看着他被撞红的鼻尖半晌,猛地从他怀里闪离。
他背过身去,垂下眼声音淡漠:“秦教官为什么要以命相赌?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病能治好,你是哪来的信心?”
人心就该是冰冷的,楚枫此刻只有这样一个想法,他似乎只是问,没想着让秦战回答,又马上继续质问:
“为什么又要帮我找人?不过如果找到那个拥有哭泣技能的人,一旦秦教官控制好我们这样的——最佳组合,或许整个东南区大陆,整个华国,甚至整个世界,都有可能是你的。”
楚枫将一条诱人的路,淡漠地抛了出来,手却不由自主又摸出根烟放进嘴里。
可是他不动声色蹙起眉,很不解,明明脑子里没想着要抽烟。
“你在紧张,楚老板。”
耳边蓦地响起秦战一贯戏虐的浅笑,烟被他夺了下去夹在指尖里。
“紧张……”楚枫一怔,回味了一下刚刚摸烟时,心里那一点点不一样的波动。
秦战却突然一转化锋:“不过楚老板说的,倒真得提醒到了我。”
楚枫只觉得心脏瞬间像跌下悬崖,晃神了一下,手心竟不受控攥了起来。
“现在,你的感觉,是恐慌。”秦战沉沉地笑了一声。
视线里出现一双干净的军靴,和笔直的小腿,楚枫慢慢抬起了头。
那张如白玉雕刻的清冷面庞上,浅棕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茫然。
“害怕……恐慌……”他讷讷地看着绕到眼前的秦战,拧着眉有些无措。
秦战叹口气,他顿了顿手,还是落下去拍拍楚枫的肩膀,声音很轻柔:“楚老板,或许我是你,少数能感受到的,那么一点点温暖,你只是,不愿意承认。”
“所以你故意试探我时,你会紧张。你又以为我真得被你所说打动,你才会惊慌害怕。怕这点温暖,也是假象。”
楚枫的长睫毛轻轻颤了颤,看着秦战嘴角上浅浅的笑,他抬手捂了捂心脏。
那里,刚刚又超速跳了一下。
他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总能轻而易举看穿他。
心脏上那片湖水,没有波澜平静了整整二十年,可遇见秦战仅仅一天的时间,涟漪竟越起越大。
楚枫对溢满心头的那种未知感受,竟有了迫切的,想要探寻的向往。
半晌,他恢复了一贯的清清冷冷,不轻不重撂下一句:“我会配合,秦医师。”
前方的身影,似乎比白日里要轻松了不少。
秦战短促地笑了笑,想起刚刚在司长办公室里,邓宪成瞟了一眼门外后,突然认真地看向他道:“小枫八岁以前……”
“邓司长!”秦战快速打断邓宪成,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邓司长不用告诉我,这些事,我会让小枫——让楚老板,自己说出来。”
邓宪成理解不透年轻人的脑回路,他对楚枫能自己说出来,不抱多少希望,但是秦战信誓旦旦,他便不再多言。
“自己说出来,是你挣开枷锁的第一步,楚老板。”秦战轻扯下嘴角,不急不慢,跟了上去。
楚枫被邓宪成以特聘顾问的身份,按排进基地,和秦战住同一间宿舍。
正好宿舍里,左右手边共有两个床位。
秦战看着楚枫直溜溜在门口一站,冷冷地看着他给他整理床铺,忍不住沉笑一声,感觉自己是忽悠了个大爷回来。
虽然最后被楚老板“反杀”一通,人家根本就是“将计就计”才没有当场戳穿他。
话说回来,在人家本人面前冒充本人,这种抠十天地缝也缓解不完的尴尬,大概只有秦教官有能力做到“事不关已”一样。
“过来。”秦战直起身,不客气地冲楚枫勾了勾手指。
楚枫走到床前,垂下薄薄的眼皮,略了一遍,便轻声问:“做什么。”
“铺床。”秦战做了个“请”的动作,后退一步端起肩膀,“不要觉得事小,没兴趣,就不去做。”
楚枫没拒绝,他承诺过,会配合。
只是边利落地铺着床,边不冷不热念报告一样说着:“我在基地的时候,铺床叠被子几乎都是第一名,所以这很简单,可你为什么——”
他铺好拍了拍手,接着道:“为什么一定要一副讨打的样子呢?”
“所以你生气了吗?”秦战挑眉。
楚枫却蹙眉:“生气?”
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里,都半天了,他眉间竖起的沟壑还没伸平。
秦战没打扰他,陪着他站了几分钟,才终于直起身,上前一步。
他抬起拇指抚了抚楚枫的额头:“不要着急。生气,是一个人最常见的情绪之一,如果有什么事儿什么人,不合你的心意,你的心里自然就会有种,不舒服不愉快的感觉,你可以发怒——”
秦战突然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既然是邓司长的儿子,你该知道,什么样子是发怒才对吧?”
楚枫的脑中很自然想起了一幕幕镜头:邓宪成拍桌子、瞪眼睛、掏枪、踹人、下命令惩罚———
“所以秦教官罚那支兵队跑五十圈,是生气了么?”
秦战一愣,看着楚枫认真求问,稍显乖巧的脸,忍不住沉沉地笑起来:“楚老板,你真得聪明。”
夸人也欠揍,楚枫听出了秦战的戏虐。
那我是不是应该生气才对?楚枫想了想,便猛然一跺脚,在秦战靴子尖上踩了踩:“我在发怒。”他认真地说。
秦战再次愣怔。半晌才又笑出来,竟笑得有些撑不住身体,偏头抵住楚枫一点点肩膀。
楚枫一脸淡漠地等着他笑完。
“你很棒,楚老板,活学活用。”秦战直起身,嘴角又浅浅的勾着,“我觉得你的病,会好得很快。”
楚枫只觉得这一整天,心脏似乎跳得很累很累。
专卖店停业后的这几天,他听到来访者一口一个的“治病”,内心烦躁到不行,到了此刻,他竟然迫不及待要把病治好。
按理说,被一个人冒充自己、忽悠自己、毫不客气让一群兵围攻自己,到头来连个被子都不给自己铺,他是不是该和这人拼个你死我活才对……
“楚老板,你在想什么?”
秦战打了一个响指,楚枫回了神:“没想什么。”他摇摇头。
“可你看了我半天,我好看吗?”
楚枫没吝啬,很大方点点头:“好看,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问题吗?为什么要问。”
还好,秦少将不懂何为脸红不好意思,他反而十分爱看,楚枫清隽的面庞带着认真的表情回答问题时,那种少见的呆懵。
“好了,我们继续。”秦战压下嘴角,那道不急不慢的腔调又跟着传了过来:
“接着我刚刚没有说完的话,如果你感到生气,那么发怒,可以让你得到很好的宣泄,让你的心情会重新变得舒服,记好了吗?”
楚枫点点头,一个认真好学的学生马上又想起一个问题:“秦教官,你罚完那支兵队,心里舒服了吗?你为什么要罚呢?”
“……”
生气和发怒还没学会,好奇心却猛涨,明显有点跑偏。
秦战垂下眼,想到了那个突然窜出来,攥着楚枫的兵蛋子,他“啧”了一声,手指抵住鼻子浅咳一声。
“听我说,楚老板,”他扬了扬眉,“你问得这两个问题,可能涉及到了,另一种情绪。你暂时不会太理解,可以先,不用打听。”
“另一种?”
楚枫觉得自己的好奇心从未如此旺盛,但他的医师不给他继续问的机会。
按照睡觉的仪式,楚枫先进了洗浴间,可是他调不出热水。
“秦教官,明天能换一个人体感应的花洒吗,卡不够,我再去沙发底下给你翻几张。”
卡不够……人家没说钱不够……
楚老板这种讥讽功力,绝对塞得过外面冷冽的大雪和寒风,生生戳得人心窝子疼。
秦战懒懒地靠在浴室门口屈着长腿,沉沉地笑了起来,不停地告诉他该怎么转怎么拧。
浴室门却突然毫无征兆的被打了开,赫然入眼一副带着水珠的白花花躯体,秦战的半截话卡在嗓子边。
眼睛被生生刺了一下,他转过身去,避开了视线。
下一秒,楚枫搭上他的肩,又给他转了回来。
“……”
秦战不得已扯下条宽大的浴巾,给楚枫的腰围了一下。
“呼!”
这才匀出一口长气,给楚老板亲自示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