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八章第章 冤家何去且何从
光阴荏苒,转眼新年就过去了。
元宵刚过,庄谐就准备上京赶考的事了。由于此去路途遥远,为了不耽误考期,庄谐必须提前一个多月出发。
庄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年迈的婆婆,特地嘱咐德叔一家三口帮忙照顾,德叔德婶满口答应。只有小兰这妮子软磨硬泡想要跟着庄谐一起去,庄谐没答应,气得她噘起的嘴巴能挂个油瓶,一个早上都没个好脸色。
庄谐收拾好应用物件,扎成一个小包袱,正在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忽然听到婆婆在一迭连声的在叫他。
“婆婆!”
婆婆一把扯住庄谐就拧耳朵。
庄谐莫名其妙:“婆婆呀,孙儿又犯错了吗?您老人家干嘛要拧孙儿的耳朵啊?”
婆婆“咭咭”地笑:“傻瓜!婆婆是摸摸你的耳朵,看你耳垂上的两个小耳洞是不是长实了。”
庄谐大为惊奇:“婆婆是不是糊涂了?孙儿又不是女娃儿要带耳环,哪来的耳洞啊?”
婆婆不回答,又去解孙儿上衣钮扣,把衣服掀开去看他的脊背。
庄谐更纳闷了:“婆婆啊,您老人家是折腾的哪一出啊?”
婆婆给孙儿整理好衣服,好象是在自言自语:“好好好,都在,都在──你呀,小时候命中带煞,还克父克母,要‘破相’才好养,你娘就给你穿了耳洞……婆婆现在是顺便看看你左肩膀上那块胎记还在不在。害怕哪一天把你弄丢了,没点儿印记找不回来了呢!”
庄谐哭笑不得:“婆婆啊,孙儿又不是小猫小狗,大男子汉一个,怎么会弄丢的呢!”
“你就算长得牛高马大了,在婆婆眼里,也还是个小孩子!”
庄谐心里又暖和又酸楚,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有啊!”婆婆摸摸索索的又掏出一个物件儿,挂在庄谐的脖子上:“这东西孙儿也一定要带上,它能保佑我孙儿一生平安呢!”
庄谐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根精致的银链子拴着的一块小玉偑儿,这玉偑儿庄谐自小就带在身上的,父母去世后,他要上山打柴捡蘑菇摘木耳什么的,觉得不方便又怕弄丢了,就交给婆婆保管。
这玉偑儿原来应该也是块好玉,可不知怎么的让人看着有些不顺眼:整块玉呈玉白色,扁长圆形,晶莹剔透,上面隐约有些纹理,美中不足的是玉的一个边光滑圆润,另一边却粗糙凹凸不平,好象是被人硬生生的掰了一半儿去……
婆婆帮着庄谐把玉偑儿掖到了衣服里面去,庄谐顺从地任婆婆摆弄,这一刻,他真的就象是一个很乖巧很听话的小孩子。
村里有人上京城赶考,那是破天荒的一件大事,村里的乡亲们都自发的赶来送行,有捐赠的,有祝福的,声音不绝于耳,场面十分感人!
庄谐决定把灵儿,阿山也带上,灵儿充当书僮,阿山呢,是想让他熟悉一下考试的整个流程,也许对他今后自个儿的仕途拼搏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些帮助。
时候不早该出发了,灵儿背上了书包子,阿山亦挎上了装着盘缠和简单行装的背搭子。
庄谐回头望望,就见婆婆正斜靠在门框儿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一头白发显得有些凌乱,脸上的皱纹更多更密了,没牙的嘴巴也更瘪了……
庄谐心头莫名的酸楚起来,眼睛顿时潮乎乎的,连忙走到婆婆身边,替她梳理着头上的乱发,哄她道:
“婆婆啊,孙儿此去可能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呢,婆婆在家要乖乖的,听德叔和德婶的话,别耍小脾气儿,村里的乡亲们也会经常过来跟您老人家唠话儿的……”
婆婆脸上皱纹动了动,似乎还堆了起来,也不知是哭还是笑,一双枯枝似的手抚上了庄谐的脸:“孙儿啊,婆婆又不是三岁小娃儿,婆婆知道孙儿有出息了,要做大事了,婆婆高兴着呢!去吧,别老是挂念着婆婆,婆婆吃得好睡得香,身子骨儿清朗着呢!记着,回来时一定要带着孙媳妇儿一起回来……”
庄谐把脸儿贴着婆婆的老脸,好一会才转过身去,跟乡亲们告别,上路去了。
婆婆眼巴巴的望着庄谐出了小院门外,看不见了,本来象两口枯井般的眼里居然慢慢冒出水来,在满脸的皱纹上横流直淌……
庄谐一行三人晓行夜宿,走了两天,出了青莲县地面,进入了河东县地界。
第三天下午,三人到了一个小镇子,庄谐怕错过了住处,便早早的寻了间客栈安顿了下来。
吃过晚饭,阿山见天时尚早,便提议到外面去走走,浏览一下这小镇的风土人情。
三人刚走出门口,阿山朝对面扫了一眼,说了声:“奇哉怪也!”
庄谐顺着阿山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街道对面一户人家的大门前的台阶下坐着一个人,淡绿色的衣裤,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头脸埋在双臂之间,头发上面盖着一方手绢……
看样子象个小乞儿。
庄谐便笑阿山:“少见多怪,人家喜欢在那儿打个盹,干你何事?”
阿山却说:“咱们还是在青莲县境内第一天投宿时,晚饭后我出门蹓跶,在店门口不远处,就看到了这个人。第二天晚上投宿时也在客栈门外看到了他,如今到了河东县,第三天了还是看到了他。这么巧,你能说不奇怪吗?”
“你有没有看错?”
“错不了,衣服颜色,头上的那方手帕,坐着的姿势,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听阿山这么说,庄谐也警惕起来了,沉吟着说:“莫不是哪个仇家跟踪我们,想对我们不利?不对,若是仇家有什么企图,应该在暗处才对……”
正胡思乱想,只听灵儿“嗤”的一声笑了:“什么仇家,怨家还差不多!”
“哪来的怨家?莫名其妙!哦,灵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主人,灵儿也是刚刚知道的,您过去看看就晓得了。”灵儿少有的卖了个关子。
庄谐知道灵儿人虽然小,却有些异乎寻常的本事,他说的话肯定有道理,突然心头一激灵:“莫非是……”便快步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庄谐低头仔细看着这个乞儿模样的人,衣服不是很整洁,却也不破烂。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就身形来推断,这乞儿年纪不大,再看头上盖着的绣花手绢,应该还是个女娃儿……
庄谐看着看着,忽然曲起手指,“咚咚”在那人头上毫不留情地敲了两个爆栗。
那人弹簧似的跳了起来,手绢掉到了地上,整个人愣怔了一下,突然张开双臂,一把抱住庄谐,哭着叫道:“谐哥哥……”
庄谐嫌恶地把小兰的手掰开,历声喝道:“你来干嘛?”
小兰低垂着头,想哭又不敢哭:“人家,人家只是想跟着谐哥哥……”
“你每天就这样跟在我们后面走?晚上怎么过的夜?”
“人家,人家又没带银子,住不上客店……”
“乱弹琴!你就不怕坏人把你拐走?”庄谐骂了一句,接着又大声喝问:“吃饭了吗?”
“人家,人家带的几块饼子早就吃光了,今天,今天只吃了一颗红薯……”
庄谐又气又恨又心疼,拉住小兰的手就朝对面客栈拖去。
“哎唷,哎唷……我的脚……”小兰单脚跳着。
“活该!”庄谐又骂了一句,拦腰将她来了个“公主抱”,疾步走回客栈。
走在后面的阿山想:这几天谐哥总是让我们走慢点,说是要循序渐进,慢慢适应,还要我们早早住店歇息。要不,这小妮子兴许第一天就跟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