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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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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萱然轻轻动了动唇,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白屿,你怎么会这么想?”

    元白屿有一双黑沉深邃的眼睛,和他对视着,季萱然不知为何感觉到空气有些干燥。

    她可以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坦然面对所有的成功与失败,然而在他面前……

    看着元白屿微动的眸光,季萱然压下心头那些冒出的念头,轻声道:“对我而言,你是很重要的人。”

    所以,我怎么可能不想见到你。

    元暻对于她来说,也许是一辈子的愧疚和亏欠。

    可元白屿,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珍藏。

    她又怎么舍得忘记他?

    “我担当不起。”

    元白屿微微别开了眼,没有看她。

    可他的呼吸,控制不住有些乱了。

    他知道自己对季萱然从来没办法硬下心,所以就算回国了,他也下意识选择了不见她。

    不见,他就不会被她轻易击溃,不会再次像四年前那样狼狈。

    “我们不提过去的事情了,好么?”

    一提那些,他们之间就仿佛触碰到了禁区,陷入冰冻一般的关系。

    对彼此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伤害。

    季萱然的眸底划过一丝黯然,轻声道:“我现在只希望,你叔叔能够醒来。”

    元白屿的表情一顿。

    他也无比希望元暻能恢复健康,恢复正常。

    可从季萱然的口中说出来,无疑提醒了他另一件事。

    ——他不愿再想起的事。

    “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元白屿眸光淡淡地看着季萱然。

    季萱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放在膝盖上的手轻颤了一瞬。

    “不,白屿,我找你,是想和你谈谈这次公司的周年庆。”

    元氏珠宝60周年,其实本该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成就。

    只可惜,元白屿的父母早早故去,唯一的亲人、他的小叔叔元暻,也遭遇车祸昏迷不醒。

    就连元白屿,也对公司的事情从未过问。

    整个公司,除了元氏旁支的股东和其他一些零散股东们,最能做主的人竟然成了季萱然。

    元白屿想到这里,眼睛重新望向她,语气没有什么感情地道:“公司的事情,你决定就好。”

    她是元暻亲自委任的公司管理者,而公司也是元暻亲自交到她手上的。

    在元白屿心里,没有人比季萱然更适合管理元氏珠宝。

    她是他和元暻都十分信任的人,本身也极其优秀,更何况,这几年她也将公司打理的很好。

    这话,他说的真心实意。

    季萱然明白他的意思,她静了静,抿紧了唇,抬眼目露真诚地望着他,“可是白屿,我希望你能回到公司里。”

    “董事长的位置空缺了那么久,公司需要人来坐镇。”

    “没有真正的领头羊,其他公司都会看轻我们。”

    “更何况,白屿,”季萱然的目光捕捉到元白屿眼底一闪而过的触动,声音低低的,“不止我,周副总和公司的其他员工们,都很希望你能回来。”

    元白屿垂下眼睑,久久没有说话。

    季萱然知道元白屿需要时间来考虑这件事,她点到为止,并不想再逼迫他。

    然而,她忍不住又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元白屿比起他出国前,她见的最后一面的时候,高了。

    他的容貌也褪去了少年时代曾有的那一丝青涩,脸部的线条变得棱角分明,还是那样精致而俊美。

    若从前,他的漂亮是雌雄莫辩,现在就是清俊绝伦、精致优雅,充满了一种清冷矜贵感。

    季萱然无法否认,多年前第一眼见到元白屿时,是他的容貌震慑了她,让她留下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深刻印象。

    可后来的一切,绝不止于容貌。

    他们曾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哪怕是一场小胜利、小成果,他们都会互相分享,不论成功失败,或只是一个小成就小失误。

    他们其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有很多相似的精神上的共鸣,也有很多不经意间的灵魂触动。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到最后,才会将彼此伤的那样深。

    “你看我做什么?”

    元白屿忽然意识到了她的注视,抬眼冷声问她。

    季萱然的目光顿住,像是恍然意识到,他们现在只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他们之间,有着深深的鸿沟,难以跨越。

    “没什么……白屿,你长大了。”季萱然心中的那些酸楚的滋味缓慢地褪去了,只剩下了一种似是欣慰似是平静的感受。

    其实,只要元白屿过得好,她也什么都无所谓了。

    若他想要的,是她远远离开,那她也不会再回头。

    她不想再伤他了。

    元白屿的目光久久地凝在了季萱然的脸上,而后冷冷一笑。

    他一字一句地道:“季萱然,你现在又想玩什么花样?”

    “一次还不够,还想再次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元白屿是真的恨过季萱然。

    在他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在这天,他喜欢的人,另投他人怀抱。那个人,还是他最敬爱最孺慕的小叔叔。

    他那时真不明白,怎么一切一夕之间变成了这样?

    他再也无法同时和他们共处一室,对季萱然和元暻避而不见。

    那段日子里,他整日浑浑噩噩,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那也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一段日子。

    直到这时,元白屿才恍然明白,原来季萱然真的在自己心里占据了这样重要的位置。

    她像温水煮青蛙一般,用她的温柔、耐心、真诚,打动了从小感情缺失的少年一颗懵懂的心,却又弃之如敝履。

    “……白屿,你在说什么?”

    季萱然眼眸微微睁大了些,目露愕然地看着他。

    元白屿一直都是这样看她的吗?

    几年前,她虽然越了界限对元白屿动了心,可那时,她从未做过什么超过彼此身份的事情。

    她知道元白屿还不成熟,自己也还未成长为一个能够独立承担所有的人。

    不可否认,她对两人之间的未来抱有期待,却也从未做一些违背做人基本原则的事情。

    但她从未想过,在元白屿心中,自己是一个玩弄他人感情的人。

    这个罪名,她觉得太过沉重。

    她只是无数次后悔,当时一瞬间的怯懦和心软,做下了错误的决定,而当她想要弥补和改变的时候,已经为之过晚。

    那场改变所有人命运的车祸降临了。

    一切,都终止在了那个夏天。

    季萱然认为自己犯下了两个不可挽救的错误:第一个就是不该让元暻救了自己,让他现在依然昏迷不醒;第二则是不该因为一时冲动答应了元暻,伤害了两个人的心。

    元暻是最无辜的。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看着元白屿沉默的面容,季萱然的眼前忽然浮现了那一天的场景。

    因为前一天和元白屿因为择校的事情有些不愉快,那天她特地去元白屿的学校接他回家。

    到了校门口电话没有打通,季萱然便打算去学校里找他。

    刚开始她的心情还很不平静,她甚至设想了如何跟元白屿好好交流。近一年里,元白屿越来越脱去了少年的稚嫩和青涩,有了更多自己的想法和思考,她也从自己身上找到了许多固有的错误观念。

    该让他自己做决定,其实谁也不能左右他。

    元白屿本就早熟,他自己能为一切的选择负责的。而且他的身份家境也决定了就算做错了选择,他也有强大的试错资本。

    因为之前来替他开过几次家长会,她知道元白屿的班级,便找了过去。

    “元白屿吗?可能还在篮球场。”同班高中女生一边好奇地看着她,一边笑眯眯地回复了她。

    季萱然和她道过谢,便径直往篮球场去了。她在路上还顺便买了一瓶矿泉水,特地选了他常喝的那个牌子。

    她已经打算晚上好好和元白屿分析一下国内和国外高校的条件,让他自己清楚之后再做选择。

    她其实从来不会想干涉他的选择,她一开始也只是想让元白屿以后不会后悔罢了。

    如果他能选择留在国内……她其实心里隐隐地为此窃喜着,这让她觉得自己有些越界和卑劣,只能更加客观地将所有的条件都摆在他面前。

    球场上,容貌俊美身材高挑的那个少年,无疑是人群中的焦点。

    季萱然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黏在了元白屿身上。

    他是那样璀璨和耀眼,太阳的余晖仿佛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逆光之中,他好像会发光一样。

    季萱然一直以来深藏的情感仿佛都要翻涌而上,目光紧紧盯着他矫健优美的身影。

    她很肯定元白屿见到了她。

    在那之后的比赛,就像他在炫技一般,变成了元白屿的个人秀,篮球场上欢呼雀跃声不断,让人感受到青春的蓬勃和朝气。

    “元白屿!元白屿加油!”

    高三了,还在这里打篮球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提前定好出国和保送,元白屿也一样。

    他已经收到了好几所国外名校的offer,但元白屿不想去,元暻和元白屿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有一些不同意见。

    季萱然被元暻派来说服元白屿选择出国。不过季萱然选择尊重元白屿的意见,她只是想将国内国外大学的利弊一一分析给他听,可元白屿一听她提到国外的大学便生气离开了。

    在国内读大学当然也很好,以元白屿现在的成绩保持稳定的话应该能上顶尖的那两所大学,但元暻另有安排。

    他认为元白屿既然收到了那所世界名校的录取通知书,就是最好的选择。那所学校也是元暻的母校,他对那里有很深的认同感。

    在世界一流名校上学,接触到的圈子、视野也和国内截然不同。

    距离高考还有一段日子,但元暻已经认为元白屿会出国,在家里提到过让季萱然帮他安排好一些手续的问题。

    季萱然和元白屿因为这个,又产生了一些分歧。

    她本以为是小事,但元白屿一天没有给她发消息了。

    见他们的球赛终于结束了,季萱然带着笑容走过去,“白屿。”

    元白屿看见她,脸色微缓,却仍有些不自在,就在这时,一旁出现了一位面色微红的漂亮女孩,看着元白屿低声道:“白屿,喝点水吧?”

    季萱然微微愣住,她买的水还在包里,正准备拿出来给他。

    元白屿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见面前高挑漂亮的女孩,眼眸微动,不知为何接过了她手里的水,“谢谢。”

    季萱然的动作慢慢地收回了,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却微微往后退了几步,让那女孩和元白屿说话。

    那女孩年轻、漂亮,身材高挑,看得出家境和教养良好,刚刚还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季萱然认识她,她是元白屿班上的成绩很好的优等生,还是这所学校的校花,家里也是出名的大企业,正正经经的富家千金。

    元白屿没有接受她送来的矿泉水,而是接受了她的,这再正常不过。

    看着女孩,有一瞬间,季萱然觉得对方就像枝头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而自己只是沙漠里艰难生长的梭梭树。

    她穷极一生的努力,可能也达不到这个女孩子家里的高度,也无法带给元白屿任何经济上的助力。

    这个认知,让一向骄傲的季萱然第一次感到了挫败。

    久违的、深深潜藏在心底的自卑涌了上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即便已经经历过一些社会的洗礼,她本质上仍是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而已。每一个大人成熟之前,也仅仅是个孩子。季萱然也没有例外。

    元白屿和那女孩在一旁说话,季萱然脸上带着微笑,目光却有些出神地看着球场,并未注意到少年频频望向她的目光。

    她的耳边传来了周围学生们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无非是“般配”、“金童玉女”、“校花和校草在一起了”之类的话语,让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寂下去。

    她不该,也不能心存任何奢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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