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要去金陵
桃李不愿换上那衣服，又走出了虎虎生威的气势，这仆从二人也不敢强迫。只得跟着她向前厅行去。
桃李的这副身子确实娇弱，仅是走了几步就出了许多汗。她慢慢放缓脚步，但也不屑再去装得娇滴滴的模样，只是拿出了前世深入骨子里的仪态，便光彩夺目得让人不敢直视。
她有把握这卫家会来人，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看来她送出去的那封信，真是触到了卫家敏感的心。
当年她参政时，手下培育了一些暗桩，安插在那些高门大户的后院前堂。关于他们的秘密，会被暗桩定期上报。
桃李不出上京而知天下事，坐庙堂之高却掌四海情。
卫家的秘密，可不止这一桩两桩，她只在信里隐晦提了那么一嘴，又有林母卫嫣儿的关系，卫家可不就火急火燎地派人来了嘛。
前厅中，林父好生招待卫家来者，心中也打起了鼓。当初他筹谋算尽制造偶遇，终摘得林母芳心。本意也并非为美人，只是想攀附卫府，妄想一步登天。
林母要嫁他，卫家是不同意的。但没想到林母是那样的烈性子，竟与卫府断绝关系。林父倾尽全府之力举办婚礼，说是十里红妆都不为过，但卫家无一人来贺。
林父没捞到半分好处，心中很是恼怒。
但他仍不信邪，卫家那么大个女儿真能不要啦？
遂藏起自己的性子，一心一意对林母，但卫家没有回旋半分，仍旧不承认姻亲关系。
狗又岂能改得了吃屎呀！林父原本就不是什么专情的人物，不到两年便原形毕露，与丫鬟偷情被林母撞破。
自此便不再伪装，纳了好几房小妾。在一次酒后，他强迫了林母，让林母有了身孕。
林母心中有郁气，自己识错了人，不顾母家反对执意要嫁给他。如今受了苦，碍于颜面，也不想去求助母家。顾念腹中有胎儿，便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不出，只当没有林父这个人。
林母郁结于心，身子愈发孱弱，生不言时难产而亡。
林父从卫家没捞到一点儿好处，也不顾夫妻恩情，林母尸骨未寒便另抬她人。对有卫家血脉的不言也不是很待见。
不久后他就抬王氏为妻，钱塘城百姓也看清了他是薄情的人物，碍于他的势力，只在背地里说道。
林父心里也有些害怕，林母之死，卫家明面上并没有追究，就连下葬时也只是派了管家来吊唁。看着不像很在意的样子。
此番卫家派人前来也不知为何，总不能是为了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找他算账吧。
这么一想，林父出了一身冷汗，笑得愈发谄媚。将卫府来使迎到上座，奉上香茗。
“您来我府上，真是令我寒舍蓬荜生辉。在下愚钝，不知您来钱塘城有何差使。若您有需要，我必鼎力相助，不遗余力！”
这卫府使者坐到上座，端起茶来喝，未执一言。
面上也没什么好脸色，心里暗暗鄙夷，三小姐当年也是千娇百宠的娇小姐，怎的就看上了这样的人物。
一看就是疲软无力，身无傲骨的软皮子，就那身皮囊还算能看。但当年老太君给三小姐相看的世家子弟，哪一个不是面貌俊秀、身姿挺拔。
想不通啊想不通。再怎么说，这也是在别人府上，他府门的教养不允许他做什么过分的事。
想到今日来这儿的目的，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家老太君年纪大了，很想念我家三小姐，但当年发生那样的事。”
言语未焉，但在场的人可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林父抬起袖子，擦擦脸上的冷汗。暗道声倒霉，当年可是这卫家不要这女儿的，现在又来找我算账，可真是半点好处没捞到反惹一身腥臊。
卫家来使话音一转，“我家老太君想接小小姐去金陵住些时日，以慰思念之情。”
这对林父来说可真是一个惊喜，原本以为要关乎姓命的事，现在只要舍弃一个女儿就能解决。
不免喜形于色，“我这便命人去叫她。”王氏在后面听着，叫上自己的丫鬟，暗暗吩咐，让她跟着一同去请林不言。
再说桃李那番，不消片刻便到达前厅。
卫家来使卫浒其实也有点儿想不通。当年卫家对仅有的小姐千娇百宠，即使说她非要嫁给商贾为妻，给那个商贾搞个官位对卫家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卫凌儿执意要与卫家断交，老夫人竟也同意了。是的，是卫凌儿要与卫家断交。
卫浒是少有的知道这件事的人，但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要让桃李知道他所想，也只会冷冷乜他一眼，高门大户的阴私，哥哥恋上庶出妹妹，这事儿遮着还来不及呐。
卫嫣儿也是个清醒的人物，她不见得喜欢林父，只是她很清楚，如果不这样做，说不定哪天她就会在卫家悄然无声地消失。
毕竟比起嫡长子，多偏宠的庶女都能毫不犹豫舍弃。
卫家现在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急哄哄来请她，倒也和了她的心意。
到了前厅，桃李也就不急了，慢下步子，理理衣袖，步入前厅。
林父看到不言从没这么亲热，连忙招手，“不言呀，快来拜见你卫叔叔。”
桃李现在不想露锋芒，样子还是要装的，毕竟多年身居高位，身上难免有些戾气。这样的气质可不是一个深闺小姐能有的。
虽说她不打算当一辈子林不言，但现在这种形式下，这个身份无疑是最合适最安全的。
步子轻移，收敛下眼中的凛冽寒意，换上温软无害的面容，不甚熟练地屈身行礼，“不言拜见卫大人。”
卫浒放下茶盏，暗自打量，心中评判。小小姐肖母，简直和嫣小姐十几岁时一模一样。
他站起来，扶她起来，“小小姐，我当不起您的礼数。我本是逃荒的难民，是卫家给了我一口吃食，赐我名姓，教我武功，还得了大老爷赏识重用，才有了今天的卫浒。”
“我卫浒今天就倚老卖老，您就唤我一声卫叔就好。”
“好，卫叔。”桃李装的也实在是累，既然卫叔给了台阶，那便就近下了。
卫浒成亲晚，膝下又只有两个臭小子，可稀罕闺女。如今看桃李，真是越看越喜欢。
“小小姐，卫某今日来是受老太君，也就是您外祖母吩咐。老太君年纪大了，很想念您，想接您去金陵住些时日。”卫浒小心翼翼地说。
他其实也很不好意思，这么多年外祖家不闻不问，现在又来找。只是他一介粗人，也想不通这其中的机巧。
小小姐穿得这么素净，这林老头也不像是疼人的，把闺女养得这样瘦，小小姐这些年真是受苦了！
这么想着，卫浒又横了林老头一眼。
林老爷看着这卫家来使对自己横眉冷对，冷汗又刷刷往下淌。
附和道，“你外祖母想你，你便在那里多住些时日，替你母亲和我尽尽孝。”
听到这话，卫浒真是如鲠在喉，都不得不感叹，这人好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