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醒,天亮
黑沉的夜,呼啸的风,烛光都显得萎靡。
是谁在暗夜中呼喊?
是什么隐藏在无边的暗色中?
为何这所有都笼着一层血色?
她不停的跑,越跑越快,想逃离这噩梦般的存在。
可这噩梦不肯放过她,伸出长长的触手,将她拖向深渊。
让她一遍又一遍回忆,冰冷的剑刺入心头,她所护所爱伤害她,冷眼看着她在肮脏的地面挣扎、死去……
床上的女子像濒死的鱼,她满身冷汗,大口喘息,终于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冷汗打湿了她鬓边的秀发,贴在秀细的颈上,随着呼吸起伏。
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她惨白的脸。
姜桃李从噩梦的惊悸中缓过来,这几天来,她仍不敢相信,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她伸手按住心脏的位置,那里仍在鲜活的跳动。
她重生在三年后,附在了十四少女的身上。
少女叫林不言,家中从商,林家是一方大贾。林母生她时难产去世,林父因此极不喜她。吃穿上虽不曾苛待,但将她丢在后宅,不闻不问。
后宅是什么地方?
那是拜高踩低,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爹不疼无娘爱的可怜姑娘啊,就这样孤单的死在了冷清的寒冬。
林不言死了,留下了鲜嫩的躯壳,成了现在的姜桃李。
姜桃李蜷缩起来,紧紧抱住自己,像抱住那个死在寒冬的姑娘。
她喃喃道:“好姑娘,这世间太污浊,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你合该去天端云上,那些对不起你的人我替你教训。”
姜桃李在黑夜中睁着眼,她没忘记她死时对天的祈求,老天垂怜,她活了过来。
既然她活了,那么,有些账就该清算了。
阿鄢,太傅,我的那些“心腹”,他们在那场大戏中扮演什么角色?又或者他们串通一气谋我权势、取我性命?
负我伤我者,一个都跑不掉!我总要血债血偿才是!
雷声轰隆,无人能看到女子嘴角嗜血的笑,是那样绝美又决然,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厉。
雨水噼里啪啦砸下,冲刷着大地,誓要冲去一切污浊。
上京,皇宫
“姬蘅,你说如果她在,她会这么做?”皇帝负手在窗前看雨。
“那群边疆蛮子又不安分了,她会选择出兵镇压,还是用钱财招抚?”他眼下青黑,眼中满是血丝。
十年前姜桃李御驾亲征,平定边疆,西北蛮族无力抵抗,对姜王朝俯首称臣。
近两年天下大旱,粮食减产,姜王朝元气大损,又加上姜桃李去世,西北蛮族蠢蠢欲动。
太傅姬蘅仍是一身白衣,如青松般卓然,听到皇帝的问话,他抿紧唇,眼底带着怔仲,那个人会怎么选?
他拱手道:“臣以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皇帝冷嗤一声,道:“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朕那皇姐倒有傲骨。”
他眼中晦涩不明,眉带疲惫。自从姜桃李去后,他不再假装纯良和善,为巩固权势,他手中沾了无数条人命。
朝堂的争斗权谋向他倾轧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但为什么他一点儿也不开心?
“朕累了,明日再议。”姜鄢眉眼间满是阴翳,挥手让姬蘅退下。
姬蘅推谢了要为他打伞的内侍,自己执伞走入雨幕。大雨倾盆,打湿了他的衣摆……
这样的雷声轰隆的雨夜,有多少人惊醒,又有多少人难眠?
钱塘城,林府
昨夜的大雨荡去了空气中的浊气,天空湛蓝,鸟雀争鸣。
姜桃李在鸟鸣中悠悠转醒,起身下床,来到镜前。
看着与自己前世有七成相似的青涩面庞,自从她来后,这眉宇间的娇柔被凛然尊贵取代,活脱脱是前世的翻版。
若要复仇,她必会立于人前,这张面孔是助力也是阻碍。
她参政十年,在民间素有佳名,手里更有三万亲卫,以她马首是瞻。
皇帝加冠伊始,就曾向她提及亲卫归属问题,美名其曰不想皇姐受累。
那时她眼瞎心更盲,还十分感动,担心压在皇帝身上的担子太重,想帮他分担,拒绝了他要权的提议。
现在想来,原来毒蛇早就亮出了獠牙。
姜桃李用木梳一下一下梳着头发,在空荡首饰盒中挑拣,选了一支素木簪,费劲的挽了最简单的发型。
林父虽不疼她,吃穿上却也不曾苛待。姜桃李冷眼看着这寒酸的首饰盒,高门大户的嫡亲小姐却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这是屋里出了硕鼠呀!
当年林母死后,隔年林父便将妾室王氏抬为正妻。王氏出身商户,最是精明。
她明面上未曾苛待前妻留下的嫡女,百般亲热照顾,暗下里却指使丫鬟给不言下了不少绊子。
在她有意培养下,不言体格愈弱,心思敏感,也越发不讨林父喜欢。
姜桃李换了一身素净的对襟绣花裙,全身未着首饰。用白粉敷面,眉眼一垂,这娇弱惹人爱惜的小味儿不就上来了嘛。
姜桃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极了。
她打开门,施施然向着林父的院子去了。
她来这儿这几天,都没去拜见父亲,可真是太不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