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遇，斗刁奴
姜桃李莲步轻移，朝林父的院子走去。
林家不愧大商贾的名头，林府占地极大，所修庭院精美非常，亭阁相接，廊腰缦回，一步一风景。
四下扫洗的奴仆看到她窃窃私语。
“你说她出来做什么？”
“谁知道呐，她出来只会碍咱夫人小姐的眼。”
“既知道老爷不喜她，她识相点就该呆在她那破院子里。”
“你看她那病恹恹的样子……”姜桃李越来越近，扫洗丫头一阵骚乱。
“你小声点儿，她过来了！”
姜桃李不急不慢得走着，金黄的阳光撒在她娇嫩的面上，连细弱的绒毛都带了暖光。只是那眸子黑沉，午时三刻的阳光都无法将它暖热。
扫洗的粉衣小丫头好奇地看向姜桃李。不经意间撞进她的眸子里，黑沉的眼里蓄积着风暴，看一眼，像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小丫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直到姜桃李走远，她才深深吸了口气。
临旁的小丫鬟发现了她的异常，问：“你怎滴了？”
粉衣小丫头摇了摇头，迟疑地说：“大小姐她好像变了。”
明明是一样的容颜，她却无法将之前畏畏缩缩的大小姐与现在的她联系起来。至于是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再说那番姜桃李，她慢悠悠走着，赏尽了江南庭阁风景，在清早的府中刷足了存在感。
姜桃李在上京降生，上京地处北方，多平原，少溪涧。
少年时，她曾鲜衣怒马看上京大河东流、孤雁南飞，也梦想着去江南看小桥流水、精致庭阁。
后来，父皇驾崩，世家夺权，留下幼弟。她不得不脱下精致的女儿装，藏起小女儿心事，套上坚固的铠甲，挡在姜堰前面，在朝中林立的势力间跋涉，为姜王室撑起一片天。
这一撑，便是十三载。
姜桃李嘴角勾起讽刺的笑，直到她死时都没能来看到的江南景致，死后竟然看到了。
姜桃李七绕八拐下才走到林父的院子，院前的老仆妇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一点儿都理会桃李。
姜桃李站在院外，一支春桃伸出院墙，粉嫩的花瓣飘然落下，拂过她的乌黑的发，落入雪白的脖子里。
暖意复苏，春光正好。
她侧耳听着院内一家人欢声笑语、言笑晏晏，抬起脚要入内。
门口的吊白眼老仆妇像刚看见她的样子，伸手欲拦。姜桃李抬起乌黑的眸看她，眼里结了霜，老仆妇被那冰寒的眼神镇住，竟一时僵住，忘了动作。
这老仆妇在王氏的授意下没少薄待此身体的原主人林不言，或者说她就是王氏明面上最大的爪牙、苛待不言的直接人。不言小臂上至今留着碗大的烫伤疤痕，是这老仆妇“失手”打翻热汤留下的。
那时林母去世，王氏得势，这阴沟里的老鼠像恶犬仗了人势明面上对不言亲亲热热，疼爱的像从她的肚皮里爬出来的，背地里却虐待打骂，偏偏又都在身体暗处，平时有衣衫遮盖，林父也没有发现，只觉的这女儿眉目间尽是阴郁之色，时常哭叫，对她愈发不喜，不闻不问。如此王氏更加猖獗。
姜桃李这样想着，在暗处对老仆妇恶恶一笑，顺势拉住老仆妇的手，向后面一捯，在这大清早人来人往的时候，可不就是老嬷嬷仗势欺人，推搡嫡女嘛。我偏要将这些不堪虐待摘到明处！
得逞的笑容刚刚漾开便僵住了，她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到，一支清瘦手从背后有力的撑住了她。她身后是一个泛着青竹味的胸膛。
她仰头去看，只能看见他绷紧的下颌角和纤长睫毛。短短一瞬，她脑中千回百转，这人能在府中自由行走，又没有什么仆从相随，穿着青衣学子服，未配腰饰，与这华丽商贾林府格格不入。
这府中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只有林不言继母王氏的娘家人，这人应是王氏的外甥王希尧！
王希尧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感觉，他如往年一般来向姑姑辞别，前去金陵求学。
今年不一样的是，在精致亭台转角处，他看到一个女子，她衣着素净，略施粉黛，嘴角莞尔，气质娴静。读书人的操守告诉他，他不该再看，这是极为失礼的行为。
可那墙头桃花飘然落下，落在她乌黑的发上，他的眼再也移不开，他的心就如那花瓣一般颤巍巍的落在了她身上。
是以看到她被老嬷嬷推下台阶，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手撑住了她。离她太近，她身上的女子馨香包围着他，他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确定她站稳后，他立马退到三米之外，生怕唐突了她。他对她的身份也有猜测，她应当是林姑父的长女，他从未见过的林表妹吧。
姜桃李有些诧异，抬眼看去，如松如柏挺然站立的青年人，略有些青涩的脸庞上晕了红，发觉她在看他，脸上红晕越发重了，就连耳朵都通红一片。
她的戏谑之心起来，要逗一逗这童子书生。她抬起乌黑湿润的眼睛，向他处行走两步，屈膝行礼道谢：“多谢公子搭救我，方才是我自己没有站稳，嬷嬷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察觉到她的靠近，王希尧刚褪下红晕的脸又红了，但听到她的话，他正色道：“我知姑娘你心善，但也不必为这老仆妇开解，我们许多人在场皆亲眼所见。”
“今日她能做出推搡主子的事，来日还不知要给主家带来多大祸患，我定秉明姑父，为姑娘你做主！”
姜桃李脸上似有感动之色，哽咽道：“公子……”遮下的眼帘里尽是讽刺，这可是你的好姑姑授意下教养出来的好奴仆。
也罢，有这“外人”在场，这个老仆妇怕是吃不了兜着走，毕竟林父王母可不愿落得一个苛待去世妻子留下的嫡女的名声。
思及此，姜桃李心头不免幸灾乐祸，看向脸色惨白、嘴唇嗫嗫的老仆妇，谁让你如此不长眼来触我的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