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大千世界
凌辰睁开眼。
他熬过了鬼迷魂咒这一次的发作。
可是情势越来越不妙了。
现在凌辰体内，灰雾和灰光已经全部消耗光，但他的肉身已经受伤严重，虽然可以慢慢弥补，但似乎和鬼迷魂咒的光团隐隐有些联系，随着光团的律动，他的身体便会疼痛，感觉骨子里都要渗出血迹，内脏都要被撕裂一样。
这是鬼迷魂咒本就该有的效果，只不过之前剑尘的镇封剑阵太过强大，将这些副作用抵消了而已。
此时的镇封剑阵在镇压了两次鬼迷魂咒之后，已经又变了一个样。
大剑消失，小剑也化为无形，只剩下一层稀薄的剑芒，就像是微不可见的薄膜覆盖在鬼迷魂咒的光团之上，似乎随时就要融化消失一般。
而鬼迷魂咒的光团此时已经完全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变成了一个灰暗的鬼头，狞恶的笑容看起来非常恶心，还展露着口中参差不齐的獠牙，一双鬼眼隐隐发光，显得恐怖瘆人。
鬼迷魂咒四次发作，时间逐渐延长，半年到一年，接下来就是一年半，一年半后，凌辰就要在魂咒的最后发作下死状凄惨的离开人世。
再过一年半后，这狰狞的鬼头就会开始最后的吞噬，将自己的威力全部发挥出来。
可凌辰无暇去想这些，他觉得很疲累。
他的精神海洋又遭到了一次摧残，这次因为奇迹般的没有昏迷，因此目睹了被摧残的整个过程，其中的痛苦也完整的感受了一番，更觉得大脑胀痛，又如针刺，五识观感都变得脆弱模糊。
或许下一次，再强的意志都救不了他了，他的精神会永远陷入死亡的黑暗中。
这让凌辰不甘而且无奈。
如今的他有青云阁的倾力栽培，又认识了青曦，拿起得越多，越难以放下；牵挂的越多，越容易遗憾。
凌辰真的不甘心。
可话说回来，自己其实早在半年前就该死了，还是剑尘大叔留下的镇封剑阵为自己争取了这么多的时间。
凌辰心中叹息，一边忍受着脑海中的疼痛，居然内视胸口的镇封剑阵发起呆来。
可这不看不要紧，仔细一看，凌辰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镇封剑阵薄若无物的薄膜上，似乎有光华流动。
光华？
剑阵都快被鬼迷魂咒折腾完了，哪里还能有余力现出光华？
凌辰心中嗤笑一声，觉得自己可能是疼出幻觉了，却鬼使神差的凝神注意起来。
镇封剑阵的薄膜如同一个透明的肥皂泡，看起来风雨飘摇，几乎碎裂，可不经意间，上面便有一道细微的光华闪掠而过。
凌辰心中一惊，忍着脑海剧痛，强自牵引意识，聚精会神的看去，终于察觉到了这一点流光。
那光华之中，竟然隐隐现出四个字。
“剑心，无涯。”
凌辰不自觉口中喃喃道。
剑心无涯。
凌辰似乎坠入了一个幻境中。
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只有自己的面前有着一道光。
这道光下，正有一个看不清脸的黑色人影，他时而腾挪辗转，时而伫立不动，时而气势骇人，时而消弭无踪。
那个黑影的手上空空如也。
凌辰却知道他正在舞剑，或者说武剑。
亦或是，御剑。
等到凌辰睁开眼，已经是天黑了。
他的眼中还有一抹震惊。
因为他的脑海中多了一些东西，虽然这些东西有很多他还看不到，可他能触碰到的冰山一角，已经足够让他目瞪口呆并且受益无穷了。
凌辰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心里不由想起了剑尘，长久无言。
怪不得大叔临走之前让他好好研究镇封剑阵。
原来那不只是个封印鬼迷魂咒的剑阵，还是一把钥匙。
一把剑道的钥匙。
镇封剑阵之下，真正的核心就是四个字。
剑心无涯。
而这四个字中蕴含着一门法术。
御剑术。
名字很简单，但内容包罗万象、高深莫测。是一门仗之足以纵横释界，傲视天下的法术。
这门法术在脑海中还有着禁制，凌辰只能看到很少的一部分，但只此一部分凌辰便知道，这御剑术可属技道法术，以剑为兵，其深奥强绝，比青云阁的镇派法术幻云诀还高出一筹！
这绝对是剑尘压箱底的本门镇派法术了。
只是凌辰有些不明白。
“你虽适合修道，却不适合修剑道。”
“剑道法术乃是我本门正宗法术，你又不是我的弟子，所以我不能传给你。”
剑尘的话言犹在耳，已经言明凌辰不适合剑道，也不会收他为徒传他剑术，可为什么却在镇封剑阵中暗藏剑诀，还在临走的时候专门提醒自己？
或许是因为……
剑心无涯。
凌辰不由笑了起来。
剑乃锋锐之兵，持之当开天辟地，一往无前。可是，剑心无涯啊！
心之所向，剑之所至，何必非要求一个锋锐？
无涯之剑，当包藏万物，岂是锋锐一词可以囊括的？
所以剑尘还是把御剑术以一种隐晦的方式留给了凌辰。
所以剑尘真的很关心凌辰。
李南灼和青江海在旁守了许久，见凌辰逐渐归于平静，却还没有醒转，好不容易睁开眼，反而在愣愣的发呆，一会皱眉一会微笑的，于是两人不由凑了上去。
青江海问道：“你怎么样？”
凌辰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不是太好，将就过得去吧。”
“怎么回事，你是中毒了还是生病了？”老前辈问道。
李南灼目光灼灼，还特地加了一句：“还是被人暗算，下了蛊咒之类的邪术？”
凌辰闻言心中一紧，面色却毫无变化，面对两人的询问半真半假的回道：“这个事还要从我刚开始的修炼时说起。”
“当初我在深山偶得机缘，得以踏上行道之路，但因为没有良师指引，误入歧路，而且所修法术也不是什么高深法术，有着难以弥补的弊端，因此落下了病根，会像你们所看到的这样，浑身剧痛，失去意识。”
“而且这种病根会越来越厉害，最后，大概会死吧！”
凌辰无奈叹道。
两人顿时都是一惊，李南灼急忙追问道：“怪不得当初宗门大比后，你会斗胆向阁主大人要江莲玉脂，就是为了治病吗？可是怎么现在还会发作，难道江莲玉脂也没用吗？”
凌辰微微摇头：“有用，但还不够。那门残缺的法术曾有记载，如果出现我这种情况，除了江莲玉脂，还需要一种叫做启心灵的宝物。”
青江海和李南灼闻言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良久之后，青江海长叹一声：“启心灵，居然是这种东西？这比江莲玉脂还难寻啊！”
“行道修炼，一旦除了差错，最容易留下缺陷和后患，没想到你居然也是如此下场。”老头子眼神落寞，对于凌辰这种遭遇发自内心的难过。
李南灼却是拍拍凌辰肩膀：“别怕，这次咱们去大千城是为了参加奇怪集。奇怪集上各种千奇百怪的宝物都会出现，说不定就能找到启心灵。”
“对，既然你还没死，就不能放弃。我青云阁还希望你能以后成为宗门的中流砥柱呢！”青江海也说道。
凌辰重重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五个月后，长途跋涉的青云阁一行十五人来到了大千城。
大千城的定元盘很有意思，不像大多数城池的定元盘嵌于地面，大千城定元盘是分成独立的两堵高墙，以南北朝向相对而立。南面墙主来，北面墙主去，分别掌管来行道人在大千城的来和去，其中术法能量的核心则是在于墙面上各有的四个字。
南面墙上是：大千世界。
北面墙上是：万象之城。
这八个字巨大无比，金光熠熠，闪烁着鎏金光华，很有富贵气。
青云阁一行人便是在“大千世界”四字的金光闪动中突兀传送到了南墙之下，因为这双墙定元盘等若是竖起来的传送阵，与其他城池不同，因此一群人里如外门执事这些修为略低一些的在传送过来时都在猝不及防之下有些站立不稳。
凌辰甚至一头碰在墙上，引得众人笑起来。
青江海这个老头还打趣道：“凌辰，你可知大千城号称包罗万象的大千世界，因此无数行道人都想要来这里见识一番，而大千城的定元盘中南墙迎来，北墙送往，因此还流传出一句‘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俗语，意思就是不到大千城的南墙定元盘不愿意回头。”
“你这一来就干净利落的撞墙，可是完成了好多行道人都心心念念的心愿呐！哈哈。”
凌辰悻悻干笑，看着这两堵高墙满眼新奇。
作为三都六城之一，大千城占地极广，城池布局虽然随意，但极为大气。青云阁一行人所到之处，道路宽阔平整，房屋整齐有序，而且道路两旁全都是各色各样的商铺店面，就连道路中央都挤挤挨挨摆起了无数摊点，行走其中，繁华喧闹，全是各色各样的叫卖声。
“来看一看啊，荆棘血轮！修罗血域的圆满血炼法宝，削金断玉，见血封喉！一招就能干掉明宇道的绝世高手啊！就算用不到还可以买回家收藏，只要两万两黄金，稳赚不赔啊！”
“墨玉灵芝大甩卖，从帝城王域走私来的墨玉灵芝大甩卖啦！走过路不要错过，五折起售，买一送二！还送一张至尊会员卡，可以免费领取五千两黄金的现金抵扣券！”
“尝一尝梦华幻域特产的油焖麒麟肝！外酥里嫩，香脆可口，还能补充人体微量元素，滋阴壮阳！一份只要八十两银子！”
“来自中灵空域的异种霜雪魄！吃了就破境的绝世宝物，就算用不到也可以买回家收藏，绝对保值！一觉醒来就能身家翻倍！”
“清封明域名门炎明殿限量发售的绝版信物铎焱晶，持之便可直接成为炎明殿的炎门都统！店主媳妇早产，着急回家，现在跳楼吐血价，只要十万两黄金！”
青云阁众人纷纷停步，目光集中看向李南灼。
凌辰还问了一句：“居然还有炎明殿的东西？”
李南灼却很淡定。
“假的，所谓的限量绝版纯粹是子虚乌有，比店主他媳妇早产了还假。我炎明殿从来就没有搞出过什么铎焱晶，而且我所统领的炎门共有三位都统，地位都很稳固，没有空位的……”
青云阁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失笑。
“假的还敢卖十万两黄金，还跳楼吐血价？”凌辰无语道。
“你别以为大千城是主域的贸易中心，里面的商品都很高大上。恰恰相反，假货特别多！”李南灼吐槽道。
“不过一路走来，感觉大千城到处都是商铺摊位，好像人人都开了一个店一样。”凌辰感叹道。
青江海说道：“你的感觉没错，整个大千城全部都是商铺，在这里的都是生意人，没有单纯的住民。”
“我当初第一次来大千城时也很惊讶，不过后来就习惯了。”
“整座大千城，每时每刻都有数百万人在城内，全是做买卖的。这里除了商铺，就是市场、交易站、仓库和拍卖场，全部都和商业有关。”
“你也看到了，借着这里的商业经济，无数的货品在此流通集散，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东西你都能看到。”
凌辰点点头，忽然脚步一滞，停留在路边一个卖法术秘籍的摊子旁边。
他忽然觉得心中有一点预兆。
摊位老板是一个胖乎乎的大妈，修为不过分立道，眼看凌辰停在摊位前，连忙热情的招呼起来。
“哎呦这个小哥长得真俊！俊小哥要买法术吗？我这什么法术都有的哦！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胖大妈语气做作，喋喋不休的自卖自夸，凌辰充耳不闻，仔细看起摊位上的法术秘籍。
天象三才引、神光雷霆功、搬山覆海诀、炼星道法、摧心术、大荒帝经……
无数乱七八糟的法术秘籍胡乱堆放在一起，跟大白菜一样，而且书皮崭新，封面下方都有一行很细小的字：银屏巷书社。
居然都是同一个出版单位的……
凌辰看得无语，光从这些法术的名字他就知道是虚构出来的，至于其中内容八成是胡诌八扯。
目光一瞥，凌辰甚至还在一堆书本下看到了一本被压在底下的法术，封面上清晰无误的写着三个字。
幻云诀。
凌辰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整个摊子全是假货啊！
可是为什么路过这个摊子，自己心中会有异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