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人鱼
从石缝中挣脱出来的暨乌着实安静了几天。
当天晚上，他在黑尾的帮助下找到了一只硕大的贝壳，精美繁复的花纹在水波的映衬下流光溢彩。
黑尾看起来人高马大，但是手指功夫却出乎意料的灵巧。
他采集深海藻类的纤丝织就轻软细滑的鲛绡，一层层堆叠在暨乌事先选定的蚌壳中央，做出舒适柔软的小床。
黑尾还送给暨乌很多大小不一、颜色多样的珍珠，颗颗华美泽润，钟灵毓秀，用于装饰暨乌的“寝殿”。
猫猫很喜欢这些精致漂亮的小东西，他趴在自己窝里把玩着各色珍珠贝壳，懒懒地享受黑尾按时投喂。
这几天黑尾开发了很多海鲜的烹饪方式，不仅酸咸得宜，又能做到荤素搭配，把暨乌喂养得舒舒服服。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多种类的海藻和酸果，搭配着各种鱼类蚌类食用，滋味鲜美无比。
根据妖怪管理局的规定，生出灵智的精怪的菜谱要多以熟食为主，这样才能压制兽类野蛮的天性，使得性情变得平和谦让，更适宜人类社会的生存。
因此自从暨乌化成人形以来，族人就很少让他吃生食。
喵族作为妖界的世家大族，族内有专门聘请的高级厨师，虽说熟鱼熟虾做的也好吃，但是从小吃惯了生食的暨乌总有点不习惯。
他在黑尾这里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眼瞧着暨乌在海底没心没肺地玩耍，副本剧情一点都没有推进，最后还是7021沉不住气，光团在精神域中把爬架上面的猫猫抱起来摇晃。
“乌乌不要玩啦！剧情线已经完全崩掉了！邻国公主没有出现，而王子封锁了海边，在到处找你！”
贪玩猫猫用爪子慢吞吞地扒拉着小珍珠，他偏偏头，指着宫殿门口的方向，疑惑地问系统。
“啊…，可是我现在出不去呀。”
宫殿四周都被薄膜封锁住了，而且那条鱼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呆在暨乌身边寸步不离。
至于食物，黑尾可以通过歌声蛊惑鱼群进入宫殿，还会命令它们采摘想要的海藻和果实，来当作配菜。
这行径，真是资本家看了都落泪的地步。
7021沉默了半晌，过了几秒钟才回复道：“现在你可以跑了。”
暨乌惊异地发现黑尾，包括周围的鱼群现在竟然全部处于静止状态，就像毫无生气的雕塑一样。
他游到黑尾旁边，用指尖戳戳他的脸颊，在上面怼出来一个个小窝，看上去非常好笑。
暨乌忍不住笑出了声。
系统差点被他的不务正业急出乱码，光团在精神域中焦急地到处乱窜。
“我能控制的时间不多，你快点跑呀！”
身为前白月光部门的天赋型选手，暨乌做副本任务很少使用系统道具，因此剩余的积分非常多。
再加上他这只天下独一无二的小猫妖非常受宠，哥哥姐姐和族中其它长辈还转赠给他好多道具和积分，所以暨乌已经是一只当之无愧的富豪猫了。
即使这样，系统每次施用时间静止卡牌的时候，能够维系的时间仍然受限，尤其是在这种b级副本中，卡牌的效用更是受到一定压制。
听到系统的提醒，暨乌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小床”，扯了块鲛绡挑出自己最喜欢的珍珠和贝壳，收拾成小包袱背在肩上。
这才踩着系统崩溃的边缘离开海底宫殿。
跑出去的一猫一统松了口气。
暨乌悠哉游哉地在广阔的深海海域自由自在地畅游，时不时把爪子伸进包袱里检查自己的小“宝贝”
然而，在他们没有看见的角落中，黑尾深灰色的眼珠微微转动一个角度。
之前被黑尾背着光顾着玩，等到暨乌自己游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海底宫殿离他来的地方有那么远。
他游了一会就开始耍赖，让系统接管自己的身体，继续机械地游泳。
海底的小鱼非常傻，有好几条就往暨乌嘴巴里面撞。
弄得暨乌都不敢吃这些小鱼了，怕自己变得和它们一样笨。
不过黑尾给他吃的那些鱼才更笨，不仅笨笨地自投罗网，还捎带着搭配的调味品和素菜，就差自己把自己的刺挑出来了。
想想暨乌决定还是把小鱼吃掉了，毕竟到嘴的食物都不吃，那样的话还是显得他更笨。
享用完美食的暨乌又重新把身体托管给系统，自己则躲在精神域中陪毛线团玩。
系统任劳任怨地游了很久，暨乌除了吃饭睡觉自己干，剩下的都要它来干。
这行径，黑尾见了也要落泪了。
反正007的系统已经哭了。
终于，在系统cpu热得发烫的时候，它终于看到了海岸线的边缘。
7021不禁长舒一口气，忙不迭地把身体权限还给暨乌。
在这种可能被土著发现的场合，身体的控制权一定要在宿主手中，不然很可能会引发蝴蝶效应，加速副本世界的崩塌。
猫猫的大部分意识被从精神域中甩到小人鱼的身体里，暨乌晕乎乎地漂在海面上，被轻柔地波浪推得东倒西歪。
素轮高悬，皎洁清润的流光撒在细白的脖颈间，在暨乌穿着的鲛绡薄衣上辗转流连。
暨乌还没从身体转换中缓过神来，就忽地觉得眼前光线一暗。
他被一张从天而降的巨网兜头罩住。
这是一张间隙很大的渔网，网格几乎是用粗糙的麻绳编织而成的，模样稀疏而古怪。
很难想象用这样一张网到底能捕上什么样子的鱼来。
此时暨乌就坐在这样大的一张网里，另一边的人力气很大，挺劲地把他朝着海岸的方向拖。
就在小人鱼快被拖到沙滩的时候，那人忽然停下来了。
在海底的时候，黑尾把暨乌尾巴上鳞片医治完好，可现在却又被粗糙的麻绳擦伤了。
他有些委屈地抱着自己的尾巴，整条鱼拼命往海里钻。
奥多掀开渔网，这才发现他在远处朦胧看到的那一片几乎与海水融为一体的湛蓝不是错觉。
这是一条非常漂亮的小人鱼，看起来也娇娇的。
他不敢直接收网把小人鱼拖到岸上，那细嫩白皙的皮肉仿佛只要稍微用力就会被捏碎，就像贫困渔民改善生活才能吃上的嫩豆腐一样。
小人鱼双手抱着自己的尾巴，漂亮的眼瞳状似恼怒地瞪着他，好像在控诉奥多的粗鲁。
奥多走上前去，轻手轻脚地把小人鱼从海水中抱出来。
他没有擦干身上的水，生怕小人鱼因为离开海水而出现干渴脱水的状况。
几天前，乔休尔王子忽然下达命令，紧急封锁洛陵海域附近，并且告诫沿岸周围所有渔民，轮班捕捞，全力搜查一名黑发黑眸的蓝尾巴小人鱼。
王子对于小人鱼面部特征的形容就是漂亮，近乎妖异的漂亮。
当初渔民们都觉得自家的王子因为掉进海里疯掉了，竟然幻想有一个身娇貌美的小人鱼把自己从海中救起来。
就连七八岁的小孩都该明白，小人鱼的存在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中，这样故事发生的概率简直堪比他徒手从岸边捡到一大袋子珍珠。
这样想着，奥多忽然听到有什么东西淋淋落落撒到沙滩上的声音。
他低头一看。
真的有一包珍珠掉到沙滩上了！！！
奥多：“……”他现在觉得脑子坏掉的除了王子，还有他自己。
唯一一点就是，王子之前就表现出情绪上的些微不正常，一直念叨着如果找到小人鱼会怎么样怎么样，奥多不确定如果小人鱼落到他手里会发生什么。
奥多环顾四周，夜里值班的只有他一人，岸边目之所及之处都空荡荡的。
如果他现在偷偷把小人鱼放了应该没人知道吧？
这边奥罗正在紧张地天人交战，暨乌已经开始和7021讨论等回到王宫之后，他该怎么撮合王子的感情问题了。
众所周知，童话世界大多依托着美好爱情而构建，写的都是什么——王子和公主、或者王子和灰姑娘、又或者公主和骑士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因此只要主角团有坚挺的感情线，童话世界就有了重要支柱，暨乌维护数据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海底那条鱼看起来呆呆的，而且对于其它生物非常不友好，还保存着兽类最原始的圈地盘的本能，因此暨乌觉得黑尾有感情线的概率不大。
而且他还打算着等把王子的感情线搞定之后，自己再回到海底让黑尾给自己做饭吃呢。
要是黑尾有别的喜欢的鱼了，那暨乌不就没有仆人了吗？
聪明猫猫才不会做那种傻事。
暨乌还在畅想完成任务之后的闲适生活，奥多却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他放到海里了。
奥多抱着暨乌，让他坐在岸边，还用手掌推推那条漂亮的蓝尾巴，想把他推回海水里面。
年轻的渔夫有些不舍地看了暨乌一眼又一眼，对他说：“你快走吧，不要再回到岸边来。”
7021嚷道：“天哪！这个人是不是傻？他们王子可悬赏了不少金子，就为了抓你呢。”
已近凌晨时分，熹微朝霞透过浓云，散落在金灿灿的沙滩上。
守在岸边打捞的渔民马上就要换下一波了。
潮水一层层涌上岸边，像是有生命般，卷着暨乌往海洋的深处远去。
奥罗本以为小人鱼会走，却没想到被暨乌一把抓住自己的袖口。
这时他才明白，原来小人鱼会说话，小人鱼的嗓音也是软绵绵的，吐字清晰，清越悦耳。
“不走，你带我回去。”
奥罗顿时被小人鱼那副全身心依赖的样子击中了，他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而很快就到时间了，这时候王子会亲历亲为地监督渔民换班捕捞，不放过每一处小人鱼可能会出现的痕迹。
英俊健壮的年轻渔民把可怜巴巴的小人鱼抱起来，大手试图把那层薄薄的鲛绡拢起来，将一身雪白的皮肉遮挡完全。
他决定遵从内心，偷偷把小人鱼藏起来。
只要躲避一阵风头，王子把这件事淡忘掉，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小人鱼生活在一起。
“你怀里是什么？”
这时奥罗身后忽然传来极其严厉不客气的，冷冰冰的质问声。
他回过头，看到手持长剑的乔休尔王子，正用锋锐的寒光闪闪的剑锋对着他。
那双光华璀璨的眼眸此时冰冷无比，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奥罗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小人鱼，担心眼前的一幕吓坏了娇气漂亮的小人鱼。
然而暨乌却从他怀里探出来脑袋，调皮地伸出手指对着乔休尔做了一个鬼脸。
他非常高兴地说：“嗨！我们又见面了呀！”
暨乌对着乔休尔张开双臂，看到对方没有反应，他很委屈地责怪乔休尔：“你怎么不过来抱我呀？”
软乎乎的语调就像撒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