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小雀立刻清醒。
两人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安静地竖起耳朵。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源源不断的抱怨。
“这什么破地方。”一个声音没好气儿地说道，“异种呢？异种在哪儿？你不是说你领着我肯定能见到异种吗？你们就是这么服务的？把钱还给我！”
这是个男alpha，二十五六岁的年纪，t恤卫衣，一副远足的打扮，头发扎了个油头粉面的揪揪。后面跟着个同样年轻的男人，垂着头，身上每一根线条都写着呆板僵硬，是个beta。与走在前面一身轻松的alpha不同，这beta背了个顶天立地的大包，把他的腰压弯，更显得他缄默木讷。
前头的alpha时不时回头数落身后的beta，就没怎么看路，等靠得很近了才注意到乔简和小雀他们两个，也是一愣。这一愣没有持续多久，他展颜一笑，快步过来：“没想到能见到别的活人。兄弟，借个火烤烤，不介意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大喇喇地坐在了篝火对面，伸出双手惬意地小声哼哼。
春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的。乔简没有撵对方走：“出城在外，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那是那是。”alpha笑道，指指自己，“戚少棠。”
“乔简。”
身后的beta正在把篝火附近的空地打扫得更干净些，不小心碰到了戚少棠。正准备跟乔简继续说什么的戚少棠笑容立即消失，回头说道：“干什么呢你？这点破事儿你也干不好？行了行了别扫了，赶紧把睡袋铺好。困死了要。”
小雀悄悄拉了拉乔简的衣襟。
乔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应该是出来旅游的。”
小雀：？？？
这地方还能当旅游景点吗？
乔简则见怪不怪。除非参军，否则能离开安全城进入异种活动区域的人很少。越是危险的、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越是能激发人类的好奇心和逆反心理。大多数人只是想想，然后权衡利弊，放弃这无用的念头，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但总有有钱烧得慌的主。别人做不到、做不了，他做了，这就是他的本事，就可以拿去炫耀。
至于会给自己和别人造成多大的麻烦，那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alpha丢掉卸妆巾，又打开一次性漱口水，叽里呱啦地漱了一会儿，噗地一口吐向篝火，打得火苗一跳。他自己也被吓了一小跳，随即笑了，很是新奇似的：“我很少到外面来，还挺有意思的。乔先生是本地人么？听说这里有种很特别的异种，不知道您见过没有？在哪里能遇到呢？”
“我不是本地人，也不常出来。”
“哦？那您不是出来旅游的？”戚少棠的目光从乔简挪到旁边，看到了小雀这个omega，忽然恍然大悟一般，“不好意思，打扰您的好事了。喂别磨蹭了，快走快走。”后面一句是朝那beta说的。
小雀：“……”
乔简倒是很平静：“您误会了。这是我弟弟。”
这样的解释因乔简和小雀完全不相像的相貌打了不少折扣，但戚少棠还是一连哦哦哦，丝毫不见他在对待那beta时的飞扬跋扈。
戚少棠：“那个，乔先生……”
“小雀，困了么？”乔简低头问小雀，“你先继续睡吧。我守夜。”
小雀嗯了一声，躺了回去。
乔简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毯子，背靠着断墙，眼神放空。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夜。
乔简和小雀有正事，都不想沾上麻烦甩不下来，天蒙蒙亮就起来了。戚少棠睡得四仰八叉，睡袋简直快装不下他了。beta蹲坐在一旁，抬头看向乔简他们。
alpha体质强健，偶尔一晚不睡，配合咖啡胶囊也不会有什么不适的感觉。那beta却不像乔简，熬了一晚上，两眼发红，神色比昨天见到的还要萎靡三分。
出于礼貌，乔简跟那beta道了别，之后就跟小雀一起离开了。
他们的第二个目的地是死者曾经宿营过的地方。那里位于一片小山身后，走过去需要三个小时的时间。
路上乔简也在注意沿途有没有失物的踪迹，但草木茂盛，实在只能靠缘分。好在事主也清楚在野外找个东西有多难，声明只要把他们预先指定的几个地点都找过，就算最终一无所获也会支付一万元的辛苦费。乔简起码不算白跑一趟。
到了地方，乔简同样仔细寻找。他很希望能在前两个地点找到目标，但很遗憾，这第二个地点也没有。
乔简纠结了一阵，最终叹了口气：“咱们回去吧。”
小雀：“嗯？不是还有一个目标地点吗？”
“那里已经离开人类与异种之间的模糊地带，深入到异种活动的区域了。”乔简摇头，“太危险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这怎么行，那咱们不就白跑了。”小雀不赞同，“出城通行证在规定时间内能出城的次数是有限制的，用一次少一次，要是空手而归就太亏了。你要是觉得我拖后腿，我就在这儿等你好了。”
“算了。这里可没后备箱给你藏。”乔简说，“倒也不一定真能遇到异种……咱们去看看。你一定要跟紧我。”
小雀认真点头。
这回乔简没有再在路上浪费时间去找那个劳什子的外套，大有一副到了地方拍两张照片证明来过回头就走的架势。于是又过去两个小时，乔简对照地图和罗盘，确认他们到了。
“乔哥……”小雀瞪大眼，“你说，这是异种住的地方？”
不怪小雀如此惊讶。越过前面的小山包，展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座完整的村镇。虽然从高处看，这镇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显然也被废弃了，但与这一路上他们偶尔会碰到的断壁残垣相比，这儿堪比一座世外桃源。
上一次在这片山里存在常住人口，可能还是将近一百年前的事。啥玩意儿造的啊这房子，金刚石吗，快一个世纪了不住人都不塌？
而随着乔简和小雀顺着山坡下去，真正踏进小镇，诡异的感觉更甚了。街道上人影不见，街道却分外干净整洁，街边的房屋上连根爬山虎都看不见。
要不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小雀还以为自己到了鬼市。
乔简掏出手机，给自己拍了几张以街景为背景的照片，又录了一小段视频，就准备收工回家，显然对跑腿费之外的九万块不再抱有想法，但扭头一看，小雀却被某个物什吸引，目不转睛地看向他们右后方的方向。
乔简拉了他一把：“别乱跑！”
“我没有。”小雀紧贴着乔简，“但是哥，你觉不觉得那里有点怪？”
乔简顺着小雀手指着的方向望去。
一栋普通的二层小楼，在过去的农村很常见，整体建筑风格给人一种经济实力上去了，但审美还没有跟上的土萌感。一块硕大的牌匾挂在一楼入口上方，写着“刘大胖粮油店”。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是小楼旁边杵着的那根铁杆子了，上面立着一只公鸡，显然是个风向标。
“那不是公鸡。”小雀说，“好像是只……麻雀？”
头次听说有用麻雀作风向标标志物的。
小雀：“我想过去看看。”
乔简带着他缓缓靠近那处小楼。漆黑的窗户和黑洞洞的门，将小楼组合成一张沉默的脸，哪怕是在白天也有些渗人。一些米袋码放在墙边，本来应该挺整齐，不过像是被谁撞了一下所以歪斜了，有两袋米从顶端滑落，斜倚着这一垛米，底部有一个被小动物咬开的小口，从中洒出了些许泛黄的大米。
小雀忽然眼前一亮：“乔哥乔哥，你看那里！”
就在那袋被咬破的米袋下，风向标的铁杆旁，有一件冲锋衣外套。
乔简上前拽出外套，在口袋中摸索，没一会儿露出笑容。
这是那位殉职的研究员遗失的外套。取出遗留再外套口袋里的钱夹，那枚订婚戒指果然好好地呆在里头。
十万块到手了。
小雀忍不住欢呼。“钱包里还有什么？快翻翻看。”
“这是人家的东西。”
“哎呀有什么关系，事主不都说了他只要戒指吗？这不就明说这钱包里头的东西咱们随便拿。”小雀从乔简手里拿过钱包，“有点现金，正好回去买酒喝。几张卡……哎？这是什么？”
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纸包藏在钱包照片框，被一张合照挡住了，小雀废了点力气才抽出来。
打开纸包，里头是一片扁扁的药片。
乔简和小雀面面相觑，再一起看纸条上的字：
向上，再向高处飞翔，
从地面你一跃而上，
像一片烈火的青云
“《致云雀》。雪莱的诗。”乔简说，“收起来吧。等回去了我问问这到底是什么，也别让事主以为咱们把它私吞了——小雀？”
小雀拿着那张纸条，对乔简的话浑然不觉。
他眼前似乎只剩一片白翳。恍惚间，他捏起了那枚药片，缓缓送向自己的嘴巴。
突然，白翳消失了。小雀猛然惊醒，扭头看到乔简焦急的怒容：“疯了你！知道这什么东西吗你就往嘴里塞！”
小雀哦了一声，有点惊魂未定的意思，任由乔简将药片和纸条都收走。
现在只有那只钱包在他手里了。他有些发怔地看着钱包里夹着的那张照片。照片是红底的，看着像证件照，但证件照不可能一次有两个人，里头的人也不可能笑得这么灿烂。
“哥，”他说，“我怎么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像咱们。”
“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在一起，就像咱们两个了？”乔简气还没全消，“走了。”
小雀又哦了一声，乖乖跟着乔简往镇子外面走。
然而好像算准了他们会此时离开一般，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