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伴随巨响，滚滚浓烟从街道远处的一角落飘向阴沉沉的天空。
有两个熟悉的人影与那浓烟保持安全的距离。其中的beta在射击之后依然端着□□，紧张而戒备。alpha戚少棠原本堵住耳朵躲在他身后，见他一枪干爆了街边小轿车的油箱，引起的爆炸不仅把那小轿车炸上了天，还连带着震塌了旁边一堵矮墙，便“芜湖”一声，拍着手叫起好来，典型的看眼不怕乱子大。
然后这货好像也察觉到这村镇中并不只有两个活人，转过身来，朝乔简和小雀大力挥手。
乔简&小雀：“……”
赶紧走。智障会传染。
但没走出几米远，两人猛然停住脚步。
四周的群山依然苍翠，但他们从山上下来，进入村镇的那条路，不见了。
空气忽然变得粘稠，湿润。
什么都没有变化，但似乎什么都变了。
街道，房屋，这些原本连“死”这个属性都没有的事物都被赋予了“生”的属性。
天空更加阴沉，铅色的浓云低低地压在所有人头顶，好像下一秒就会落下浑浊的雨滴。
黑洞洞的窗户后，浓稠的黑暗里，空荡荡的房屋中，人影幢幢。
终于，第一个人迈出门槛。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人走得都不快，但每一扇门，每一道出口都在有人走出，一个接一个，宛如缓慢涌出七窍的，粘稠的血液。
寂静的街道寂静地人满为患。他们肩膀碰着肩膀，向前流淌。置身于其中的外来者们，无论是乔简小雀，还是戚少棠和那沉默寡言的beta，都只是涛涛大河中微不足道的礁石。
而他们的目的地是什么呢？是那倒塌的房子，烧焦的汽车。他们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修补用的材料，还有各种工具。没有人言语，每个人仿佛心有灵犀，配合默契。至于绝大多数无法靠前的大多数们，便沉默地行注目礼。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神，在乘以一百，乘以一千之后，如泥沙俱下，拥有了可以将人活埋致死的力量。
乔简将小雀牢牢护在身后，beta也是一脸紧张，只有alpha戚少棠好奇地打量那群距离，兴趣盎然。
但很显然，眼里只有修房子的劳动人民无法长久吸引他的注意力，哪怕那群劳动人民不是人。很快他就显得无聊了，一双桃花眼扫了一圈周围，嘴角一勾，突然抓住身旁的beta，抬起beta手中的□□，捏着beta的手，对着前面的人群就是一枪。
□□喷出子弹，一簇血花猝然绽放。一个人应声倒下。
“哦，原来能打死啊。”戚少棠摸摸下巴，呵了一声，“没劲。喂，有没有厉害点儿的异种？带我去看看的。就这种垃圾货色，剩那一半的向导费我可不给你哈。”
然而beta已经被吓呆了。
足足愣了好几秒，beta向导终于哆哆嗦嗦地开口：“快跑……咱们快跑。”
“跑什么跑，这帮废物能把我怎么着……”笑容僵在戚少棠脸上，他低声骂了句卧槽，后退一步，紧接着带着浓烈酒香的信息素从他身上涌动而出，护卫自己不让异种近身。
但异种们已经扑了上来，动作极其迅猛。beta只比戚少棠慢了半拍便被团团围住，胳膊叠着胳膊伸向beta，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粗糙的手指抓向beta的身体和头脸。
千钧一发之际，beta握住挂在身后背包上的一个信号弹状的物品的拉环，用力向下一拽。开口打开，那物什顿时如破损的风箱，噗噗往外喷射透明的气体。周遭的异种们顿时发出无声的惨叫，本能地用双手护住头脸并尽可能向后退。靠得最近的一圈异种，他们身上的皮肤肉眼可见地溃烂，最严重的甚至如融化的蜡烛，肉糜混合脓血顺着红红白白的骨头往下流，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这是信息素弹，将从alpha体内提取信息素进行提纯凝练，并去除了气味分子之后制成的，效果要比alpha直接分泌的信息素强十倍到上百倍不止，这种等级的异种根本无法承受。趁着信息素弹打开的空当，beta连枪都不要了，连滚带爬地往外逃。
“喂，你去哪儿？”戚少棠愣了一下，追了上去，“这么多异种你不管了？快把它们都干掉。”
“我不管了！不管了！本来就是你逼我的！”beta惊慌失措，“你非要看异种，非要让我炸掉车子和房子，这都赖你！要杀你杀吧，我不管了！尾款我也不要了！我要回家！”
“嘿你这人怎么回事。”戚少棠说，“你本来就是向导啊，我花钱雇的你让你带我看异种，这些不都是你应该干的吗？赶紧去把这烂摊子收拾了！”
beta还在挣扎，突然之间，从他身上传来滴的一声警报声。
信息素弹里的信息素溶液见底了。
信息素自然分解的速度很快，几乎在beta反应过来之前，他周围的信息素浓度便断崖式地跌了下去。原本畏惧信息素不敢上前的异种们顿时缓过精神，盯向beta和戚少棠的眼神分外眼红。
戚少棠也有点被这四面八方的猩红眼睛吓到了：“愣着干嘛，快再来一弹啊。”
“没有了……”beta的嗓音带上可哭腔，“这玩意儿太贵了……我只有一个……”他一把攥住了戚少棠的袖子，“救我！！”
只有alpha的信息素能救他！
然而，戚少棠的信息素又没经过提纯凝练，可没信息素弹的本事，能护住自己就不错了。戚少棠本人不在易感期，持续地大量地分泌信息素，对他自己的负担也不小。他咬了咬牙，用力一甩，将beta推到一边。
beta立即被异种的浪涛吞没。
人的手指，看着如此柔弱，原来也有这么大的力量。beta的肉被异种徒手从他的身上脸上撕扯下来。他的尖叫则淹没在了沉默的人潮中。他已经被制服，但愤怒的异种依然在制造躯壳，不断有人形的□□从房门中走出，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跟那些被信息素弹杀死的人形长得一模一样，毫不犹豫地投入到这由人构成的大江大河中。没有信息素护体的beta根本无处可逃。他即将被吃掉了。他的血脉将融入异种的血脉，他的基因会沉入异种的基因库。从此不会再有他这个人。他却还会继续存在，以这怪物的一份子，一部分的形式。
阴沉的天空无喜无悲地注视着这一切。
但突然间，就在下一秒，街道上涌动的异种人潮瞬间静止了，仿佛从连续的画面中抽取了一帧，再把剩余的都丢弃。
接下来，足有近百只异种的脑袋整齐划一地裂成了两半。有个头比较高比较挡路的，更是一路裂到胸膛，温热的心肺和肝胆从伤口涌出，落到地上，一路上发出滑腻腻的声音。
这近百只异种排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直线的一端是那beta，而另一端，在头顶雀鸟的风向标下，乔简一手拉着小雀，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按在自己的腺体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松木的气味顺着这一条无形的直线向外悠悠扩散，山崩般缓慢地压向在场所有的异种。
“放开他。”
乔简简洁地说道。“把门打开，然后滚蛋。不然的话，”他呵了一声，“我不介意去会会你们的蜂王。”
数以千计的异种，或者也许有上万名，脑袋嘎嘎地转向乔简所在的方向，有的甚至因此把自己拧死了。
乔简与它们所有人对视，毫无惧色，仿佛他才是应该被忌惮的那一个。
终于，异种向后撤。尸体被带走，和还活着的“人”一同陆续撤回建筑物内。
小镇再次恢复空荡。除了残留在街面的血液，和修缮到一半的断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久之后，周围的环境也恢复正常，乔简他们能出去了。
beta也被带了出来。好在异种被及时制止，他只受了皮肉伤。伤势也挺严重的，但至少身上的零件都还在，假以时日能够恢复。当然精神上受到多大的伤害，这个就不是那么容易计算的了。
至于戚少棠，他当然也跟出来了。他对乔简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崇敬之情，与对待beta时几乎判若两人。作为回敬，小雀在他试图爬上乔简的出租车时一脚把他踹了下去。自己坐11路回去吧。
异种的异动毫无悬念地惊动了监控部门，几人一踏入安全城便被扣留，乔简和小雀一五一十地报告了事情经过，等他们两个离开时，beta向导早已被送去救治，而几名工作人员正在估算这次闹剧对安全城附近异种安定局势的损害，合并beta所需的医药费，一同向戚少棠发起赔偿。
“其实我觉得不会有大事。康城附近的异种安定很久了，哪怕受到点刺激，也不是那么容易重新回到活动状态的。那座村镇的异种对于异种团体而言也不过是类似于盆景的存在，异种犯不着为了它再跟人类开打。但是嘛……”
开车回去的路上，乔简耸耸肩，“上头的人早就看这种闲着没事干出去招惹异种的alpha不顺眼了，或许会借题发挥吧。”
小雀盖棺定论：“该。”
两人安全回到家中。第二天乔简去找了中介，上交了目标物，拿到了说好的十万块。那个包着药片的小纸包和钱包里的现金卡片也一同交给了委托人。至于那到底是什么，要怎么处理，都不是乔简关心的问题。
拿到钱的乔简张罗着再租一间大一点的房子，但小雀却觉得攒着交罚款比较好。乔简是必须要交上这罚款的，否则一旦他因为无法缴纳罚款而入狱，他的真实身份必然会曝光，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他们还是睡在乔简那狭小的单人间中，明明有床却还是打地铺。小雀有时候会做噩梦，只要在睡梦中只要能抓住另一个人，梦境中的浊浪就会平息。
……
小雀在黑暗中挣扎。
他好像掉进了蛇穴，数不清的小蛇纠缠他，试图进入他。他杀了一群，又来了一群，无穷无尽。他实在撑不住了，向身旁的人寻求帮助，伸出的手却扑了个空。
他好不容易才醒过来。
身边确实空了。没开灯，所以房间内一片漆黑，一时间他竟然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另一重梦境中，惊慌得不敢出声。过了好一会儿，他的五感才逐渐恢复，耳朵收集到一点从卫生间传来的淅淅索索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