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撞破
人定之后，公主府别苑都陷入了沉睡，许是白日里睡得久了，陈舒窈竟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又赶上十五月圆之时，月光透过窗子洒落一片银灰，照亮了黑暗。
寂静却有着皎洁月光的夜晚，与其在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不如在月下漫步。
这个念头一起，陈舒窈立即起身穿好衣裳，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又关上，以免一不小心闹出大的动静吵醒杏儿。
好在杏儿已经熟睡了，陈舒窈成功地溜了出来。
抬头望去，一轮暖黄的圆月挂在夜空之上，繁星都已经隐去，只有零散的几颗星子在角落里闪烁。
清莹如水的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夜里还起了凉风，一扫白日的燥热。
陈舒窈深吸了一口气，有几分恍惚的不真实感。
或许是做了那个漫长的梦，她竟觉得白日里掉进水中差点淹死的事仿佛发生在上辈子。
直到走上回廊，她才猛然惊醒，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两下，生出几分后怕来。
若是没有谢书白，她怕是要溺死在那湖中了。她不敢继续深想。
又欠了他一命。
陈舒窈心想，她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偿还。
她心中想着事，突然听见有两个人在说话，被吓了一跳。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陈舒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别苑角落的那棵梧桐树下，站着一对男女。他们背对着陈舒窈，让她看不清面容。
这两人背影倒是有些眼熟。
“今日为何总是处处避着我。”男子发问到。
“你今日不该来找我的。”女子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为何不该？前些日子邀你你也不肯回应，今日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你却对我爱搭不理。”
“你总得给我个缘由不是，是我哪里做错了，惹了你不高兴？”
男子继续追问到。
“你没有做错，只是我们不该再这样了。”女子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失落。
“为什么？难道你不再喜欢我了吗？”这句话他说得尤为艰难，更是不愿相信的。
“我没有。”女子急忙解释道，“小将军，我见你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你的了，今后也会一直喜欢你。”
“只是，你已有了未婚妻，我们不该再这样下去了。”
“趁早了断对我们都好。”
“今日你既然来了，我便借此机会把话说开了，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就当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女子有些哽咽，却又坚定地说出了决绝的话语。
“这不可能。”男子很是生气，“我与她不过是逢场作戏，我并不喜欢她。”
“你相信我，给我点时间，我会向爹爹说明，娶你回家。”
“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男子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让她感受着手心之下的心跳。
女子想要缩回手，却被男子紧紧抓住。
“是我配不上你。你出生世族，而我不过是小门小户，如何相称。”
“小将军，你自去娶与你门当户对的女子，我去嫁我的如意郎君，这样对我们都好。”
“我不同意。”
陈舒窈躲在回廊的柱子后面听了几句，原来是一对苦命鸳鸯。自古嫁娶皆讲究门当户对，倒是可怜了这两个有情人。
她正准备离去，却听见那边又传来一句：
“宋瑾瑜，你不能这样对我。”
陈舒窈吓了一跳，宋瑾瑜不是表姐名字吗？难道？
陈舒窈又探出头朝那边望去。
只见男子一把将女子拽入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娇小的女人和魁梧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人分开的时候，陈舒窈借着月光清清楚楚地看清了两人的脸。
竟是宋瑾瑜与顾从钧！
电光石火之间，陈舒窈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表姐今日频频望向的是顾从钧而非谢书白！
这也解释了表姐为何会对薛家的小姐感兴趣。
原来是因为他们二人早已互相喜欢。
陈舒窈惊讶得后退一步，却一脚踩空往后倒去。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撞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她的惊呼也因被来人捂住了嘴而没有发出来。
“是谁在那里？”
顾从钧发问，不愧是武将出身，这么点细微的声音都引起了警觉。
陈舒窈心跳如擂，若是被发现了岂不尴尬。这可如何是好。
她背后的男子将她转了个身压在回廊的柱子后面，这个柱子有两人合抱那么粗，足够遮住他们的身型了。
也是因为这个转身，陈舒窈看清楚了对方的脸，是谢书白。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想问他为何在这里。
却见谢书白捂得更紧了，他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月光洒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有了几分柔美，眼睛在月光下也亮晶晶的，似有吸人的漩涡，要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了。
“可能是什么小动物吧。这么晚了也不会有人了。”
“时辰不早了，小将军我该走了。”
宋瑾瑜的声音传来，陈舒窈这才想起这二人还没有走。
她惊恐地发现，谢书白一出来，她的注意力便全在他身上了，竟然把周围的事忘了。
若是他们回去经过回廊又该怎么办呢？
很快那边响起了脚步声但却越走越远，陈舒窈这才放下心来。
她示意谢书白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一得到自由，便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睡不着，出来走走，你不好好睡觉跑出来又是做什么？”
“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谢书白满满地担忧，但语气却是十分严厉，确有几分哥哥教训妹妹的样子。
“我也睡不着，见今晚月色好，出来走走。”
没想到这一走竟然撞破了表姐的秘密，早知道便不来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表姐喜欢的居然是顾从钧，那谢书白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世一阵酸痛。
她早就知道阿娘与舅母有意撮合表姐与谢书白，她想着表姐不知道要比顾佩容好上多少倍，也是乐见其成的，至
于心中时不时泛起的酸涩，她还是可以压制的。
她也是重生后才渐渐看明白，顾佩容前世杀她不仅仅是受了李承宇的命令，还有帮谢书白报仇的心思在。
顾佩容是喜欢谢书白的。
但是顾佩容她不配。
若是谢书白喜欢表姐，而表姐喜欢顾从钧，可该如何是好。
“哥哥，刚刚，你看见了吗？”陈舒窈小心翼翼地问，眼睛紧紧地盯着谢书白，不肯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看见了。”
陈舒窈还有几分寄希望于他没有看见，但这希望算是彻底破碎了。
“哥哥，你不要伤心，表姐不喜欢你，还有别的女子。”陈舒窈琢磨着应该如何安慰谢书白，只是这事她实在是不擅长，说出来的话也干巴巴的。
“我为何要伤心？”谢书白笑出声，眉眼弯弯地瞧着她，似乎有几分玩味。
看见陈舒窈不相信的神色后，收了笑容，正儿八经地说：“我不喜欢她，她与顾兄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我？”陈舒窈佯装生气，装模作样地质问谢书白。
面上虽然生气，但心底她忽略不了得知他不喜欢表姐后的喜悦。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而且这事关乎女子的名声，我又怎好置喙。”
这回倒换做谢书白惊讶了，没想到陈舒窈日日与宋瑾瑜相处，竟一点也不知道。
陈舒窈惭愧地低下了头，倒是她对表姐的关心不够了。
“那你不喜欢表姐喜欢谁呢？”陈舒窈歪着头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叫阿娘替你物色一番。”
“但你喜欢谁都可以，顾佩容是绝对不行的，我绝不会让她做我嫂嫂。”
陈舒窈说得起劲，她比谁都希望这辈子的谢书白可以幸福，她甚至已经将她认识n的贵女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却觉得无一人能与他相配。
她也没有注意到谢书白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你便这样希望我娶妻？”
谢书白一只手撑在陈舒窈头顶的柱子上，这个姿势将她整个人都圈进了他的怀里。
他慢慢地低下头，凝视着她的眼睛，想从她眼中得到答案。
怎么会希望呢？陈舒窈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没法忽略自己说起这件事时心中难以抑制的失落与伤心。
她不得不承认，对他有着超出想象的占有欲。
“怎么不说话？嗯？”
他又靠近了几分，压低的声线有几分勾人。
陈舒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避开他的眼睛，目光却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薄唇微微抿起，似乎带着几分委屈。
明明是质问的场景，她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水下的那个吻。
柔软的唇瓣，一片空白的大脑。
她的心跳又快了几分，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两人靠得如此近，仿佛下一秒就要亲吻。
月光也恰到好处的营造了几分暧昧的情景。
“哥哥可有喜欢的人。”
陈舒窈只是随口一问想着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
“有。”
谢书白沉默了半晌，才闷闷地开口，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个字。
“是谁？”
陈舒窈的心紧张得漏跳了一拍，想被一双手捏住了一般，最终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着，带着几分钝痛。
是谁？
是你呀！
谢书白望着她躲闪的眼睛，在心中默默地呢喃。
他的逃避是没有用的，听到她落水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像被挖空了，惶恐不安。
直到把她救了上来，他这颗空荡荡的心才重新被填满。
他没有喜欢上别人，一直都是喜欢她。可她迫不及待想要将她推给别人的样子已经深深刺痛了他。
他望着眼前少女红润的嘴唇，产生了想要亲吻的冲动。
不再克制自己，想要不顾一切的向她诉说爱意。
他慢慢地离少女越来越近。
那是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陈舒窈在这一刻被他蛊惑了。
她只听的见自己的心跳，只看得见少年俊美的面容。
他是想要亲吻自己吗？
陈舒窈的心中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她有些紧张又莫名的期待了起来。
她闭上了眼，悄悄红了耳尖。
但想象中的吻并没有落下。
谢书白在他的嘴唇离陈舒窈仅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吻上他梦寐以求的人了。
但是他停下了。
他如大梦初醒般恍然惊醒，看见近在咫尺的人，他慌乱地后退了两步。
他在做什么？
陈舒窈是他妹妹，他怎么可以对她做这种事。
他这些年读书明理，学的礼义廉耻怎么在这一刻都被他忘到脑后去了。
不可以！
就让他一个人在泥潭里，他不可以拉陈舒窈下来。
他死死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掐得手心生疼。
陈舒窈十分尴尬地睁开了眼，懊恼地想着自己刚刚在胡思乱想什么。
此时谢书白已经拉开了和她的距离，她看见谢书白有怪异的神色，担忧地问：“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谢书白摇了摇头说，“方才你头发上有一个小虫子，已经被我赶走了。”
他撒了谎，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别害怕，已经没有了。”
陈舒窈果不其然被小虫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走吧，时候不早了。”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一时无话。
突然谢书白说：“这个耳坠，很衬你。”
血红的宝石衬得少女的脸更加白皙，还为她添了几分艳色。
陈舒窈的手抚上耳坠，那颗宝石就在她的手指尖一跳一跳的，像一团火焰，烧得她耳朵通红。
忽然，一阵清风从前面吹来，陈舒窈才闻见了谢书白身上淡淡得酒气，方才靠得那么近，她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原来他喝了酒，怪不得和平时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