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辰礼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打陈舒窈从大昭寺回来，就这样手支着下巴，一个人坐在雕窗下发呆。
杏儿前前后后忙了一个时辰，陈舒窈就这样坐了一个时辰。
杏儿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明明在寺中还很高兴，怎么回来了反倒愁眉苦脸起来了？
“倒也不是什么烦心事。”陈舒窈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又垂头叹了口气说，“我是在想送什么生辰礼好。”
谢书白生辰快到了，这辈子她不想再让他一个人过生辰了。
她每次过生日都会收到生辰礼，就想着给谢书白也送点什么。可是她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到合适的。
笔墨纸砚虽说他用得上，却又显得敷衍。金石玉器又觉得俗了，想来谢书白也不会喜欢。字画古玩虽说是符合了他的气质，可又太过贵重，想来他也不会收。
她倒也想学前世再为他跳支舞，可是今生这个年纪的她，还没有学过舞。若是跳舞说不定要惹来猜疑。
所以她并不是望着窗外发呆，而是在思考送什么生辰礼才好。可惜她实在是没有头绪。
“小姐，是谁要过生辰了吗？”杏儿有些诧异，小姐向来对这些事不上心，也不知道是谁竟能得到她的关心。
“就是……”
谢书白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陈舒窈顿了顿，硬生生地将它咽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就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你不要再问了。”陈舒窈顾左右而言他，“杏儿，你说说，如果是你，你会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我？”杏儿有些发愣，生辰礼这种东西，不是他们做下人的该想的。
杏儿笑了笑说：“杏儿不敢要礼物，只求能一直陪在小姐身边就好了。”
从她被卖进陈家，成为小姐的侍女的那天起，她的世界里便是小姐为大。
“你就大胆说，我俩之间，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
陈舒窈实在是没有主意了，这才来问小姐。
“大概，我会想要一碗长寿面。小时候过生辰，阿娘便会煮一碗长寿面，撒上香油葱花，很香很香。”
杏儿陷入了儿时的回忆，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神色。
“只是后来再也没能吃上阿娘做的长寿面了。”
幸福转瞬即逝，杏儿的严重含了泪，她想到了阿娘，想到了爹爹，想到了兄妹们。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陈舒窈敏锐地察觉到了杏儿的情绪变化，她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杏儿，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让你想起伤心的事了。”
她倒是忘了，杏儿卖身为奴，再也没有见过爹娘，也没有过过生辰了。
“小姐别这样说，杏儿只是想到了爹娘，若是没有小姐，杏儿怕是也和爹娘一样，早就不在了。”
“只是杏儿是一介奴仆，小姐的朋友金尊玉贵，到不见得会喜欢长寿面呢。”
“要不，小姐……”
“不。”陈舒窈打断了杏儿的话，笃定地说，“他会喜欢的。”
陈舒窈这几日很奇怪，有事没事，就往膳房跑，还非缠着厨子老陈学做面。
可她一个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这学起做面来，差点没把厨房给炸了。做出了一堆的失败品，还非要让人尝，可苦了膳房的下人，吃了后连着拉了几天肚子。
可是说又不敢说。最苦的还是老陈，一个简单的和面他都已经教了不下百遍。可陈舒窈偏偏还是学不会。
这若是他的闺女，他早就上手揍了，可偏偏不是，这大小姐，只能哄着，老陈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只能盼着这小祖宗早点歇了心思。
“老陈，我来找你学做面了。”
用过午膳后，老陈正坐在灶边打盹儿，迷迷糊糊间听见了陈舒窈的声音，连人带椅子摔了个仰倒。
“老陈，原来你在这里躲着，我喊你怎么不答应？”
陈舒窈进来就瞧见老陈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见了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大，大小姐，您又来了啊。”老陈挠了挠头，尴尬地笑着。
“别说废话了，快点进入正题。”陈舒窈心中着急，眼瞅着谢书白的生辰就要到了，可她还是没能做出一碗像样的长寿面来。
“诶诶，来吧。”
造孽啊！老陈摸了把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叹了口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面粉，放入了盆中。
“先加点水进去，搅和一下。”
“将面粉搅成絮状。”
陈舒窈按照老陈的指导，一步一步的做着，面粉沾了水，黏了她一手，手感都迟钝了不少。
“你这搅不开，再加点水。”老陈看了一眼，指挥着陈舒窈再加了些水进去。
“好了，现在可以开始揉面了。”老陈看了眼情况说，“揉面要揉到三光，即面光手光盆光，面不粘盆了，就是好了。”
陈舒窈毕竟没干过活，揉起面来手劲还是差了些，而且没揉两下，手就酸了。但是为了成功做出一碗长寿面，她还是继续坚持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是把面揉好了，陈舒窈出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问老陈：“老陈你看看，这样是不是好了。”
老陈过来看了一眼，面团圆润光滑不沾手，确实达到了标准。这是陈舒窈这些天来做出的第一个成功的面团。
“太好了！”老陈几乎要喜极而泣。
“面团上抹上一层油，静置两刻。”
“长寿面讲究一根一碗，面越长寿越长。”
“待会将面条擀成长条，就算是完成了一半了。”
陈舒窈似懂非懂地听着，她前几天做的面不是不能成团，就是下了锅就变成了糊，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
时间一到，老陈就喊上陈舒窈将面团拿了出来，在案板上抹上一层油，然后用擀面杖将面条擀出长条。
这一步并不好操作，要尽量保持面条粗细一致，不然很容易断。
陈舒窈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做出一碗的量。
“将水烧开，下锅试试。”老陈眼冒精光，他感觉这大小姐离出师不远了，他终于要远离这样的日子了。
水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泡，陈舒窈为了防止粘在一起，将面条绕着圈丢了进去。
老陈取来碗，又教陈舒窈调味，将面条捞起，简简单单地舀上一碗高汤。
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就出炉了。
“你尝尝。”陈舒窈看着自己做出来的长寿面，很是满意，这是这么多天来，她最满意的一碗了。
总算是看着能吃了。
老陈苦笑着，挑起面条机械地塞进嘴里，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无数次，他对陈舒窈实在没什么期待。
却不想，这次的长寿面非常地成功。比他想象中好吃多了。
“大小姐，您成功了！”老陈热泪盈眶，不知道是真的为陈舒窈高兴，还是为他自己脱离苦海庆祝。
“真的？”陈舒窈眼睛一亮，期待地望向老陈。
老陈郑重地点了点头，骄傲地说：“不愧是我教出来的。”
“那就好。这些天谢谢老陈了。”陈舒窈也开怀大笑，她可算是成功了，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老陈送走了陈舒窈后，如获大赦，总算是教会了，若是还来几天，他怕是头都要秃了。
“窈窈这几日怎么总往膳房跑？”宋韵芝远远地看见陈舒窈从膳房的位置出来，问如烟。
“听老陈说，大小姐在学做长寿面。”
“府里又没人要过生辰，可是她哪位朋友？值得她这样费心。”宋韵芝不解地问。
“这就不知道了，大小姐那边也没有透漏。”如烟摇了摇头。
宋韵芝也是看不懂自己的这个女儿了，摇了摇头说：“算了，随她去吧，中秋要到了，叮嘱膳房那边好好准备东西。”
到了中秋的那天，陈舒窈早早地就爬了起来，跑到膳房那边一阵倒腾，提前准备好了做长寿面的材料。
只是今天膳房也忙，她特意让老陈给她留出了做面的时间。
倒腾了大半天，终于做好了长寿面。她让杏儿装进了食盒，带着它去了谢书白的院子。
陈舒窈起得早，这会儿谢书白的院子还闭着门。她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谁呀？”
院子里远远地传来了青竹的声音，不一会，门就打开了。
“大小姐！”青竹看清了来人，将门敞开，让出路来，“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有东西要给哥哥。”
“公子这会儿刚起床，我去催一下。还请大小姐先等一会。”青竹恭恭敬敬地说，自从上次谢书白敲打了他之后，他就不敢对陈舒窈不敬了。
陈舒窈点了点头，其实她有些着急，因为面放久了会坨，就不好吃了。
而且，她想早点给谢书白过生辰。
陈舒窈没有等多久，青竹就一路小跑着过来了，气都没有喘匀，说：“大小姐请进，公子正等着您。”
此时天还未亮得透彻，谢书白的房里点着灯。他静坐在屏风前，瞧见陈舒窈来了，弯了弯眉眼，说：“你今日怎么起得这样早？”
“大早上就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陈舒窈有懒床的习惯，是不会早起的。
“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陈舒窈神秘一笑，示意杏儿放下食盒出去。
“哦？”谢书白挑眉，眼睛望向桌上的食盒说，“你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指这个吗？”
他双眼含笑，在暖光色的烛火下显得无比温柔。
“打开看看。”陈舒窈有些期待他接下来的表情。
谢书白依言打开了食盒，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一碗长寿面出现在他眼前。浓白的高汤，面上盖着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还有几根翠绿的青菜。
谢书白表情微愣，双眼迷茫地望向陈舒窈。
“哥哥，生辰快乐。”陈舒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将食盒中的长寿面端出，放在了谢书白的面前，“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长寿面。”
“祝你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谢书白像是定住了，盯着那碗面一动不动。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陈舒窈见她不吃，疑惑地问。
“没，没有。我很喜欢。”谢书白声音有些哽咽，他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吃得有些狼吞虎咽，像是怕吃不到了一样。最后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了。
“好吃吗？”陈舒窈问，她还是有些期待从谢书白口中听到夸奖的。
“好，好吃。”谢书白垂着眼睛，点了点头，泪水早就模糊了他的视线。
“你是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生辰的。”谢书白非常努力地克制才没让自己哭出来。往年他都是一个人过的，他以为早就没有人记得他的生辰了。
而且今日也是中秋，团圆的日子。
“这是秘密。”陈舒窈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她当然不能告诉谢书白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谢……谢谢。”过了良久，谢书白才抬起头来，望着陈舒窈的眼睛说了句谢谢。
陈舒窈这才发现，他眼圈红了。
“不，不用谢。”陈舒窈紧张地摆了摆手，“这是应该的，我们是家人。”
“家人就应该一起过生辰的。”
“以后的每一年，你的生辰，我也会陪着你过的。”
陈舒窈莫名地有些心疼，想到上一世他求自己陪他过生辰的时候，他该有多难过。
谢书白听到这话，心微不可查地触动了一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伸手去收拾桌上的碗筷。
“放着我来。”陈舒窈抢先一步，拦住了他的动作，利落的将碗筷收进食盒。
“今日你是寿星，不许干活。”陈舒窈霸道地说。
她手很快，可是谢书白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她手上的红痕。
“怎么回事？”他抓住了陈舒窈准备缩回去的手，声音有些冷。
“大概是不小心烫的吧。”陈舒窈也是才注意到，要不是谢书白看见了，她估计还发现不了。
“疼不疼？”谢书白看着她白嫩的手上刺眼的红痕，小心地触碰了一下。
“嘶，不疼。”陈舒窈倒吸一口冷气，她原本是不疼的，一点感觉没有。怎么被谢书白一碰居然慢慢地火辣辣地疼起来了？
“说实话？”谢书白抓着她的手，眼睛如鹰隼般紧紧盯着她，他的语气很冷，隐隐还有些不开心。
“其实，有点疼的。”陈舒窈顶不住这样的视线，心虚地别开脸，狡辩道，“我没骗你，原本是不疼的，但是你碰了它一下后，就疼了。”
“你等会，我去拿药。”谢书白小心地放开了陈舒窈的手，怕她跑了，还特意叮嘱道，“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许跑。”
陈舒窈哪里敢跑，她早就被谢书白的气势给唬住了。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坐在凳子上一动不敢动。
很快，谢书白就回来了。他手里拿了个白色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些透明的液体，小心翼翼地抹在了陈舒窈的手上。
液体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药香，涂上手上，冰冰凉凉的，那种火辣辣的感觉立刻就下去了。
“这么严重还说不疼，烫得这样厉害，若不及时处理，会起水泡留疤的。”
谢书白正半蹲在陈舒窈面前，修长的手指正给她的手背抹药，他动作很轻，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认真。
他们隔得很近，陈舒窈的视线正好可以落在谢书白的头顶。还可以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雪松的香气。
她脑子里甚至冒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如果上辈子，她爱上的是谢书白，会不会可以好好过完一辈子。
“这个药你拿走，一日三次，涂到手恢复了为止。”谢书白完成了手上的动作，将瓷瓶递到了陈舒窈的面前。
她没有接，谢书白这才发现，她的眼神有些奇怪。里面是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为什么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没，没有。”陈舒窈这才被唤回现实，她的眼圈有些发红，“我只是在想，哥哥真的太好了。”
“我只是有些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