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冰棺美人
这次醒来，她在一棵树上。
树上不止她一人，她面前还有一个人，正对她叽叽哇哇说些什么。
调整状态后，她大概理解了那个人话里的意思。
她接下来要顶替楚国公主的身份，打入朱暗山内部，借机暗杀一个人。
商芜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要我去杀谁？”
“姬九，”梁玉说，“魔尊姬九。”
没错，站在她对面的那人就是梁玉。
她和梁玉都是仙族弟子。
魔族覆灭妖族后日益气焰嚣张，整个东漠大陆没有能和它对抗的。
世道失衡，百年间天灾魔祸不断，人间鬼域哀声哉道。
原本游离于世道之外，独成一支的仙族，不得不插手地上的事。
仙族平时主要的活动范围在海外三岛，不插手大陆上的各类纷争，奈何魔族这次太过分。
人族天天往海上漂祈愿船，漂了百来年，仙族中终于有人看不过眼。
仙岛主一拍板，这事得管，怎么管？
灭了魔族那个好不嚣张的魔尊。
仙族迅速派人出海，派来的人就是商芜和梁玉。
梁玉是施令者，商芜是执行者，换句话说梁玉是她上司。
她好死不死就穿在了要顶替公主身份的前夕。
要她杀他，开玩笑，她怎么可能杀他？
且不说他本来就不死，她怎么也不可能杀他。
一个多月没见，要是再见他，她要先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再看看他又干了哪些好事。
然后，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她要把那个卖画的老头揪出来，她倒要看看，这三番两次说穿就穿是怎么回事。
到底还有没有天理王法科学依据了？！
小船悠悠在黑水岸边停下。
商芜等了几秒，没等到船上在发出声音，她跳下船，小船自动驶离。
冷蓝的光点渐远了。
前路一片漆黑，身后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水，她只能往前。
往前，她在一片黑暗里跋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踩过岸边沙地，脚下的路逐渐变得坚硬。
走出去几步，脚边忽然亮起光。
莹莹的银光漂浮在地面，一路延伸向前，像是指引着前去的道路。
商芜福至心灵，顺着光走，银色光点蜿蜒，如同铺开的银河。
走到尽头，商芜瞪大了眼。
她看见了什么？
一具美丽的，尸体？
眼前确实是一具冰棺。
棺体是透明的，所以能从外面看见里面躺着一个白衣少女，双手交叠置于腹前。
商芜起初不敢靠近，看见少女脚上那双鞋，她心头一跳，走到棺边。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棺内少女脑后黑发像被好生打理过，穿戴整齐，表情平和，唇瓣微张，像是睡着了。
睡……睡美人吗？
但睡美人的这张脸，她曾无数次在镜子里见过。
商五。
这是商五！
商芜不由得背脊一凉，她怎么会在这，还是说……姬汜就在附近？！
背后一阵风吹过，风中漂浮着浅而淡的香味。
眼前晃过一个影子，倏地出现在冰棺旁。
银发白衣，轻薄的罩衫上像拢了层月光。
手扶棺沿，他静静望着她，淡金的眸子无波无澜。
商芜愣在当场。
突如其来，她反应系统崩了。
“你是谁？怎会出现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问她。
商芜忽然想哭。
看来老话说的是真的，人年纪大了脾气真的会变好。
瞧瞧他，都没一上来就掐脖子让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冒犯者去死呢。
一想哭就真哭了，眼泪流得止不住。
商芜自觉丢脸，忍了几秒没忍住，终于嚎啕。
哭过一阵就止住了，一直被人盯着哭起来怪别扭的。
商芜闭上嘴。
“为何哭？”
商芜憋了憋，说：“我害怕。”
“怕我？”
“不怕你，”商芜说，“我怕黑。”
说话的时候，姬汜一直看着她，一眨不眨。
商芜被他看得心慌慌，差点以为她被看穿了，赶紧低下头。
交错的一眼里，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她现在可以确认了，他是真的，她也是真的，不是可以读档的梦，是梦境成为现实。
不知为何，她为这个已经确认过无数遍的事实松了口气。
她多害怕只是一场梦啊。
“为何笑？”他问。
商芜摸摸嘴角，果然处于上扬状态。表情比脑子快。
“不知为何，一见尊上，不自觉便笑了。”
她垂着头，白袍一角出现在视线范围里，她看见袍边若隐若现的金线，如血脉游走。
“抬起头。”他说。
商芜心跳停了下，慢慢抬头。
他的银发被风吹起，掠过她手背，手背一凉，她看见淡金的眸子里她的影子，他如此专注地看着她，几乎要让她以为下一秒会被抱紧。
可是没有。他只是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你是谁？”
“……楚乌。”
“为何出现在这里？”
“我是楚国的祭品，受父君的命令，将自己献给尊上。”
除开说名字的时候顿了下，商芜应答如流。这套说辞梁玉已经跟她练习过无数遍。
如果他再靠近一步，下一步，就是将袖中的毒针施法刺入他的心脉。
此毒虽难置他于死地，但能将人瞬间麻痹。
然后她打出信号弹，黑水外的梁玉将带着潜伏在一路上的仙族子弟攻上朱暗山。
擒贼先擒王。
面前姬汜凉凉一笑：“你可知在本尊面前说谎会有什么下场？”
他走近一步，捉住她手腕抬起，袖子下滑，臂上袖套空空。
姬汜眉一皱。
她会听梁玉的吗？当然不会！
刚才过河的时候她就把毒针和凤冠一起扔黑水里了！
梁玉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保管袖套里的毒针，要暗杀魔尊，用术法恐怕难以抗衡，只有接住外物。
“魔尊姬九有一个致命弱点，”梁玉说，“他的身体由人化来，经伤难愈，你只要近他身，将毒针逼入他的心脉，纵使他修为通天也难逃此劫。”
商芜心想哪能这么简单就把魔尊他老人家给暗算了，他心眼可多着呢。
姬汜抓着她的手，看见空袖套，表情一怔，竟像是走了神。
商芜还在这边得意，还好她聪明，听见他说：“既然你说你是楚国送来的祭品，那你从此便属于我。”
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脸，挑起她下巴，他看着她。
“留在我身边，不要再离开，知道了么？”
比起要求，她怎么听出几分请求的感觉？
商芜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突然间这么客气了？
魔尊会跟人客气了……
魔尊人设塌了……
商芜世界观崩塌了。
她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他也不恼她久久不答，环顾四周，刹那间，点点银光平地聚拢，汇成楼宇草木。
不远处有一棵树，一树白花，院里的青石板，长廊殿落，廊下飞翘的檐脚好似雨燕的翼。
商芜傻了。
这不是妖族王宫里商五住的地方吗？
“你脚下踩的地方便是从前的妖族王宫，王宫尽毁，只留了这一处。”
魔尊轻声：“我在等她回来。”
商芜呆呆的：“她是……”
“棺中人。”
商芜被打醒，松了口气。
还好，她差点以为说的是她呢。
等等！冰棺里的不就是她！
商芜瞳孔地震。
胸前衣服里的令牌突然接连震了几下，是梁玉传来的仙族攻入信号。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要她传信号出去？怎么突然就要攻进来？！
姬汜还要说什么被她打断：“尊上我老实招了吧，我不是什么楚国公主，楚国公主已经死了。”
姬汜：“哦？”
“我是仙族派来的卧底！来杀你的！”
恶狠狠说完，姬汜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笑了。
商芜瞪着眼，强调：“我是仙族派来杀你的，尊上你听见了吗？”
“我没聋。”
“……”
那还在这站着干嘛？！
“你不逃吗？”
姬汜：“为何要逃？”
商芜暗骂自己傻叉，忘记他有多牛逼了。但是，是仙族派人来杀他，仙族也不弱的好吗！
我劝你还是逃一逃吧！
很显然，魔尊并没有这个想法。
商芜也干预不了他的行为，在她上蹿下跳要他逃跑的时候，她被他袖子一翻丢了出去——丢进了冰棺里。
商芜跟冰棺里的冰冷美女脸贴脸。
虽然这是以前的她，但是还是很奇怪。
姬汜不但不由分说把她扔进冰棺里还顺手把棺材盖上了。
商芜半起身，试图用肩膀顶起上面的盖子，根本顶不起来。
她躺倒在冰棺里，身下垫着一具虽然冷冰冰还好软绵绵的尸体。
棺内不是黑的，冰棺四壁都散发着莹莹的光，休息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来，她不是有法术吗！干嘛非得使蛮力？！
商芜迅速调整状态，驱动仙法撬棺盖，没想到注入棺盖的法力如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她明白了，就算换了个身份，跟魔尊比起来她还是个渣渣。
姬汜把她关在里面到底想干什么？
她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看不到外面的动静，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就算他单枪匹马再牛逼，仙族也不是吃素的，就她这段时间在梁玉那里打探到的情况来看，仙族和妖族可不是一个段位的。
休息一阵顶一阵盖子，商芜累得瘫倒在商五身上，抬腿踹了脚，盖子被踢开了。
！
商芜猛地用力用肩一撞，盖子翻开。
商芜呆滞站在冰棺里。
眼前的战局，貌似结束了。
梁玉胸前被银锥状的利器穿刺，那是她的法器。
她软软倒在地上。
滴答。
鲜血从指尖滴落。
姬汜一身白衣让血染红了大半，袖边，下摆，白袍上的血迹像狰狞绽开的花。
他冷脸看着商芜。
反应了一秒，商芜连跌带撞扑过去，关切道：“尊上！！！你怎么受伤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