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顽固者
同竹中半兵卫分别之后，我便回到了伊惠屋开始吩咐大家准备着半兵卫所需要的东西，近来的日子里我们也并未从馆主大人那边再接到新的委托了，而且由于支持织田家之后本家业务上的调整以及核心成员想法的改变，伊惠屋的原本扩张计划中的那些分店也再也没有开起来，原有的业务也被其他商家瓜分和蚕食的差不多了（月下浮生若梦酒馆由于距离太远便完全交给了莉璐姐姐，也算是报答人情了）。可以说此时的伊惠屋，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商家的模样了，也许仅存的平户町的分店和清州这边的总店还是作为商家的伊惠屋最后的一点倔强罢。
然而对于一直跟随着本家走到现在的人来说，此时伊惠屋的状况反而比以前要好太多，毕竟大家几乎都是从平民阶层跟随着老板娘努力，如今却能够有进入武家阶层的机会，在封建时代这可是比起做个商人要好百倍的事情，这意味着即将脱离平民身份而迈入高等级阶层呵。就算是在我出生的这个时代里，吃皇粮这种机会都还是让人前仆后继的去争夺，更何况还是在十分看重出身与阶级的封建时代。
我突然非常理解为何那么多人争破头都要去考公考了，也许是我在这个时代里也逐渐长大了的缘故，仔细想一下，几年的时光流逝我也从一个及笄之年的小女孩，成长为了一名桃李年华的女子了，成熟了不少。
这个年纪，要是我仍旧在家里的话，想必已经是一名大二、大三的女大学生了吧，也许此刻的我并不是在这伊惠屋的大堂里坐着品着这利休酒当着老板娘，而是在某个大学里抱着一堆书本和电脑穿梭在图书馆和教学楼之间过着平凡的大学生活吧。可是如今待在这个古时候的异国他乡几年之后，我却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节奏没有那么快，而且周围的一切也日渐熟悉。反而是曾经的那个家，愈来愈模糊，快要嗅不到那种气息了。
这样奇幻的人生，也许才是我想要的！
嗯
三日些许，正在屋子里躺着小憩的我，得到了竹中半兵卫回来的消息。
“伊惠大人，那些东西准备好了吗？”刚回到伊惠屋的半兵卫便开始大声呼叫着我。
“嗯嗯”
而我尚未驱散掉那小憩来的倦意，声音有些拖沓和敷衍。
“现在就该拿出一部分派上用场啦～”半兵卫有些激动的说。
“哦？这么快”
“是！”
我穿好了那套憲法黑茶色的着物之后，一本正经的拉着半兵卫一同坐在叠敷上，同时挥手示意恒温去后屋里拿点利休酒和晨时炙烤的小鱼干来。
有些急性子的我，还未等半兵卫坐稳遍开口问起来。
“所以说你家那位岳父大人已经搞定了？”
“正是！虽然安藤守就是我的岳父，而且在此前的宴会之上就已经因为强谏而身陷囫囵，然而真的要背叛斋藤家的话，还是需要尾张这边能够给与一些「诚意的补助」吧！因此我才烦请大人事先准备一部分礼金和物品。”
“然而这些东西，并非全部是给大垣城那位岳父吧？”我有些笑着说道。
“啊哈哈！果然是大人啊！不错，需要准备的并不仅仅是我岳父大人的那一份。”
“所以啊，这美浓三人众，我便准备了三份不一样的大礼包呢～哈哈哈哈”
“三份不一样的么？伊惠大人这么一说就连我都很是好奇了呢哈哈！”
“怎么样～你就先去按照你的计划去做，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我这准备好的大礼包究竟有些啥哈哈！就算是个surprise了！”
“撒泼赖丝？这是”
突然意识到这还是在封建时代，霓虹国的人也不曾接触到这现代的不列颠语，我连忙给半兵卫的杯中倒满了酒，尴尬的搪塞掉。
“就是很让人惊喜的意思了啦，南蛮词，南蛮词。”
“原来如此”
“所以竹子啊，这次你就先把你家岳父大人的这些礼包带回大垣城吧！接下来的事情想必你的岳父大人也会帮你。”
“是。”
说完，我让恒温和平八郎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些钱帛搬运上了半兵卫的驮马，便让他回美浓去了。
“所以说这第一份礼已经送出去了。”恒温平静的问着我，丝毫没有一点好奇。
“嗯，只是普通的钱财物品而已，而接下来要送给另外俩人的东西吧，应该是比较意外了哈哈哈。”
“哦？这么说还真的有surprise呢！”
“恒温温”
我用手轻轻拍了下很恒温的脑门，扑哧的笑了出来。
“果然你也是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呢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对这个还是有所记忆的嘛！”
“哈哈哈，所以甲贺里的那帮忍者们，应该在今天之内就要给到我们答复了吧。”
“甲贺？你去找那些忍者做什么啊？”
“之后你就明白了！”
我故意卖弄一下玄虚，这样也好让这个平时有些冷淡的人多多少少有点激动的情绪吧。
“哦”
恒温依旧变回了那平时有些冷淡的模样，转身回去继续忙活了起来。而我此时却像是玩游戏输掉了一番有些气愤。
“哼！居然还是老样子。”
美浓，大垣城。
“女婿啊，尾张那边有答复了吗？”
“嗯。而且「诚意」就放在在城门的位置。”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这样了，希望后世的人不要给我扣上一顶背叛者的帽子吧。毕竟自从你投降到织田家之后，我在斋藤家都完全抬不起头来！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才选择就如这美浓民间的传闻那样，我也投降那个织田信长吧。”
“岳父大人，此举可并不是背叛吧。不如说，就连那上天也抛弃了那位龙兴先生呢。”
“也许是这样吧既然我投降了织田家，想必接下来便是轮到曾根城那边的稻叶一铁和稻叶山城的氏家卜全罢。然而那个稻叶一铁可并不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啊。”
“正如岳父所说！所以我也有些焦头烂额呢。”
“我这有写给二人的亲笔书信，你可以交与二人劝说，我相信凭借我们多年的交情应该会有效果的吧。”
“如此我先回清州一趟吧。继续劝诱二人的工作，光靠我一个人也是无法做到了。”
“所以说你是打算请你的主公，那个伊惠屋的商人同你一起了？”
“是的，如今我并非武家之身，正好我们也需要这样的功绩作为同织田大人谈判的筹码”
“那，多保重，记得将我给织田大人的书信一并带过去吧”
颇有些热闹的清州之町，半兵卫的归来却让原本还悠闲地吃着小鱼干的我又开始捉急起来。
“你岳父的亲笔书信？但是有了这俩还完全不够啊！毕竟那个稻叶一铁可是出了名的顽固者”
“所以这次回来，便是想让大人一同前往美浓去拉拢其余二人。”
“哼哼～其实我早就想到了，这种事情还是需要本小姐亲自出马才行呢～只是谁叫某人当初在城下町的时候跑的多快”
“啊哈哈，如此看来是我半兵卫的疏漏了！实在是抱歉”
“无妨无妨，所以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听到立刻出发的消息，半兵卫很是惊讶。
“所以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么？”
“是啊！从得知你返回的消息那一刻，我便安排好了出行的相关事宜了！如何？小女子还够不够资格做你的主公？”
见我有些傲娇的样子，半兵卫竟然像个害羞的少女一样扑哧笑了出来。
“如此如此，我半兵卫无话可说！哈哈哈”
“此番拉拢这俩重臣，会很顺利的，相信我。毕竟我们手里已经有了足够多的筹码恒温、平八郎，赶紧启程吧！”
“是！”
说完，伊惠屋这团伙一行人便以商队的名义出发前往美浓曾根城，而这处于美浓境内北部的曾根城，甚至可以眺望到北陆地区的朝仓氏领土。而这座城的城主稻叶一铁则是一名五十二岁的老头子了，毕竟在这人均寿命都偏短的十六世纪里，这到了知天命时期的男人已经算是老头了。也许「顽固老头」还真就是老头才会顽固？
在刚进入曾根城附近的时候，我门便听到了一些过路的町民们交流着，似乎城主大人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因而大发雷霆。
“该不会是他的那件珍宝茶碗「曜变稻叶天目」不见了吧？”我故意揣着的语气这样说道。
“按道理来说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吧，毕竟这个稻叶一铁多喜欢那个玩意的”
“哦～”我故意拉长了一下音调，听得一旁的恒温有些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半兵卫则一脸懵逼。
就在这说笑之间，我们便来到了这位城主的门前，然而尚未见到人，便听到从城里传来的声音。
“是哪个混账东西把我的茶碗弄丢了？！要是被我发现了可非得要手撕了他不可！嗯？什么人？！”
似乎是我们的突然到访吓了这位城主一跳，此时的稻叶一铁面色看着有些惊讶。
“我们是从大垣城那边过来的，带了安藤守就大人的亲笔信呢！”
稻叶一铁拿过信看了一下后，说道。
“这还确实是道足（安藤守就）的亲笔他投降了织田家？！这家伙肯定是上了半兵卫的当了！”
躲在我身后乔装打扮的半兵卫笑而不语，而我则继续保持镇定得说道：“既然你同守就大人也是老相好，不如也就一起投降了织田家吧。”
“嗯确实龙兴对我也无恩然而这个信长会把我当做重臣对待么？而且对于你们我也有些信不过万一你们就是稻叶山城那边派来试探我的呢？！”
话音刚落，竹中半兵卫便脱下了伪装的斗笠，露出真面目出来。
“竟然是你这个背叛者！果然这都是你的诡计么？”稻叶一铁十分惊讶。
“城主大人，我半兵卫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这信确实都是我岳父大人亲笔书写！如今的斋藤家家督，难道城主大人还觉得有必要忠心侍奉么？”
“哼！叛徒都是一排胡言乱语！快滚吧！我可不会背叛斋藤家！”
说罢便示意一旁的小姓要撵我们走，而这个时候我突然大声对着稻叶一铁喊道：
“大人，我这还带了个东西”
说着，我便将此次带着的包裹中拿出了一个茶碗，而稻叶一铁看到我手中的茶碗后大惊失色。
“这个！不就是我的那只「曜变稻叶天目」吗！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这只茶碗是您的？这不是稻叶山城的那位龙兴大人卖给我的么？我还以为这个茶碗只是凡物而已，毕竟作为一个商人来说，如果接手的物品价格太低的话，我们肯定也只是当做很普通的东西处理咯，只是嘛我觉得这个碗还蛮好看，既然原属于美浓之物，本来说想着借此献给城主大人”
“你说这个茶碗是那个龙兴卖给你的？他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不知道咯，嘛～他不总是喜欢举办宴会嘛，你可以问问曾经去过现场的侍卫啊，就是在宴会上那位龙兴大人嫌弃这个茶碗所以卖给我的呀”
稻叶一铁叫来了之前代替自己前往稻叶山城宴会告假的小侍卫过来对质，只听到那侍卫有些模模糊糊的说道：
“好像上次在馆主大人旁边是见到这么一个茶碗，当时我还在想馆主大人怎么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也没在意这件事情”
“好家伙！这个龙兴！竟敢如此羞辱我！”稻叶一铁气得直咬牙，而我则在旁边装作一脸懵逼的样子，甚至企图上前安慰。
“大人息怒，如此看来这龙兴大人已经对大人您如此无恩无义，不如真的听从安藤守就大人的建议投降织田家，尾张的那位织田信长大人任人唯贤，大人你在他的麾下做事定能得到优待”
“嗯。如此看来投降织田家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了！接下来你们的目标应该是「美浓三人众」里的最后一位氏家卜全了吧，这样我也给他写一份亲笔信好了，这样他看到我和道足的亲笔信，想必也会领会到我们的意思吧。”
“多谢城主大人！我定将此等消息如实禀报给尾张的馆主大人！”
“快去吧～卜全应该这会儿在稻叶山城吧”
“嗯！”
说完，我们一行人便在竹中半兵卫的带领下动身前往最后一个目的地--稻叶山城。一路上，半兵卫则非常惊讶的问着我。
“伊惠大人，你是怎么得到那个「曜变稻叶天目」的？”
我嘟着嘴，故意傻乎乎的说道：“不就是从龙兴大人那边收到了咯～”
“事到如今还想继续瞒着我么？这件事情你是如何嫁祸到那龙兴的头上的啊？”
“想听？”我故意往半兵卫耳边凑了凑，一脸滑稽表情。
“非常想！”
“哈哈哈！这个只需要拜托近畿一带最出色的甲贺里的忍者们就好了啊～先让他们将茶碗偷出来，然后悄悄混入龙兴的茶碗堆里，就那个整天纵情声色的白白大胖子他能认得出来哪个是自己家臣的爱惜之物啊？他那个头脑趁着酒劲引导一下不就卖给我了？正好身边还有稻叶一铁的侍卫”
“这计策，我半兵卫也没办法这么快就想到的啊！看来还是在下才疏学浅”
“哈哈！要说到谋略，馆主大人的谋略才真的是让人佩服”
“这样说来，那我还真的是跟对了人，又跟对了势力咯？”半兵卫学着我那有些傲娇的样子，斜着眼看着我。
“略略略～路都是你自己选的！”
“哈哈哈！是这样没错啦！这次有着我岳父以及稻叶一铁的亲笔书信，想必这位卜全大人会很顺利的投降织田家的吧？”
“我看未必”我有些怀疑的否定了竹中半兵卫的话。
“所以？你认为还会有难题？”半兵卫继续追问着我。
“与其说是难题不如说是小波澜吧哈哈哈！”
我放声笑着，一脸故弄玄虚模样。
“所以第三份礼包，便是顺利解决这小波澜的咯？”
我作滑稽脸斜眼看了下半兵卫，没有说话。
“看来还是我低估了大人啊”
半兵卫独自喃喃道，而稻叶山城，也近在我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