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夜市
n城是一座温柔内敛的城市，灯火通明的夜晚也是温柔的，曲曲折折的水流绕过明暗的光影，穿过高低起伏的桥梁，载着小舟，轻喃细语。
江蝉牵着程暖暖和无数陌生的面孔擦肩而过，“我们好像第一次一起逛夜市。”
“你不是一向认为路边摊不干净吗？”
“夜市也不只是吃的，其他的也很有趣。烟火气、人情味、小曲声……”江蝉婉言谢绝卖花小男孩儿的邀约。
“哥哥，漂亮的花和漂亮的姐姐更配哦。”小男孩调转目标。
江蝉蹲下身，平视小男孩：“漂亮姐姐可不会被一枝花打动。”
“一枝不会，一束可说不定。”程暖暖在旁边起哄。
“好吧。”江蝉随意取出一枝碎冰蓝玫瑰。
“7元。”小男孩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容。
江蝉出示给小男孩看付款页面。
“祝叔叔和漂亮姐姐长长久久。”倏地小男孩钻进人群，宛如水滴汇入汪洋。
“这小子。”江蝉不自在地摸摸眼角。
“江叔叔。”程暖暖揶揄他。
“净胡说，我也就比你大两岁。”
“只有两岁吗？”
“是的。”江蝉语气肯定——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的真实年纪，儿时被拐卖到m国x城，瘦瘦小小的，看不出具体年龄，上户口也是养父母大致估的年龄。
“容姨是m国人，你也是m国人，你的五官怎么就长得没有异域风情呢？”
“我曾是亚裔，后来才加入m国国籍。大学时你问过这个问题。”
“那你选择为什么来华国？”程暖暖借着路边摊贩的灯光观察这枝玫瑰，它似乎是用白玫瑰染的。
江蝉罕见地沉默了。
“不能说就算了。”指甲慢慢剥离玫瑰茎杆上残留的刺。
人潮熙熙攘攘。“我还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他是华国人，他和我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江蝉的目光变得悠远。
“他教会我讲华语，写华文，顾惜自己身体，外面的世界远比x城大，花花草草也可以很漂亮。”
“没有特殊价值，只能看着，也很漂亮。”
“除了服从，我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憧憬不一样的未来，那个未来和生存无关，或许有生之年也无法达成。”
“后来呢？”程暖暖停下脚步。
“后来啊，他走了。”
“去哪了？”
“去拥抱他的未来了。”
“那你呢？”
“我在这儿呢。”
“不，我是指你憧憬的未来，你还在坚持实现吗？”
暗潮涌动。
江蝉错开视线：“你不就是我的未来吗？”
程暖暖扔掉光秃秃的玫瑰：“你的未来走不动了。”
“这里车子开不进来，咱们去东街口。”
“江叔叔。”
“好吧，上来。”江蝉蹲下，“上来。”
程暖暖生涩地往上爬，第一次被人背，业务还不熟练。
江蝉托起程暖暖，走了两步：“沉甸甸的幸福。”
“江叔叔，不是幸福沉甸甸，你要服老。”
“以前你可没这么伶牙俐齿。”
“人都是会变的。”程暖暖弹他的耳朵，“我是你什么人？”
“我的家人。”
“废话，我是你的妻子，当然是你的家人。”
“不一样的，家人和妻子不一样的。”在x城，毒枭们只有一个妻子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有无数情人，这些情人每一个都是妻子预备役，随时可能“转正”。然而一旦“妻子”被划归入家庭的一员，那么“妻子”不仅能共享他们的财富，也是他们生命的重要部分，是不可替代的。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快到东大街门口，程暖暖扭头望着身后的灯火璀璨，巧合地和那个卖花的男孩对视，男孩挥了挥卖剩的几枝向日葵。
“所以你现在愿意低头重视我了吗？”
“我从未俯视过你。”江蝉反应很快。
程暖暖不急着反驳他，谈起了电影：“有位导演的作品，他影视中的女性角色美得各不相同，和男角色的精彩程度不相上下。很多人盛赞他懂得尊重和呵护女性，但是我不这么觉得。他把女性的美当作展览品，挖掘她们美的同时饱含玩赏意识。女人在他的眼里是男人的附庸，值得投入金钱、感情，但是一旦她们忤逆了自己的意志就该被当作垃圾处理。”
“我和这位导演一样？”
“不是吗？”
“你的存在是最好的反驳证据。”江蝉掂了掂程暖暖。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沉溺过去不是什么好习惯，暖暖。”
“你是在逃避过去吗？江蝉。”
“我没有……”江蝉束手无策，“你不能不讲道理。”
程暖暖好像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你看，你现在的态度就是我的话的最佳佐证。”
“我错了。”
“你错哪了？”
“我哪都错了。”江蝉拦住一辆计程车，把程暖暖塞进后座，“我将深刻反省我的错误，从此刻开始。”
计程车司机看着两人，就像看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见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