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春光早
n大教研室。
“张老师好，您最近好吗？”程暖暖把手里提的山竹放下，“本应到您家里拜访您，但听说您最近一直在学校，冒然打扰了。”
“好好好，你还是那么客气。这是你师弟宋漾，今年大三。”张教授对电脑前的男孩没有过多介绍，但看得出很欣赏他。同门才能称“师姐”。
张教授还是那么惜才。
“程师姐好。”宋漾也乖觉，打蛇随棍上，“久仰师姐大名。师姐当年在学校的照片还在荣誉墙上展示，没想到今天有幸见到真人了。”卷卷的薄刘海一翘一翘。
“你好，宋师弟。”
“师姐喜欢蜂蜜吗？”
“嗯？还好。”
张教授笑骂：“你小子，送出去的东西还能要回去。”但还是打开柜子，拿了一罐蜜，琥珀色的流体盛在玻璃罐里，底部积了浅浅的一层黄。
“老师——师姐不是外人嘛。”宋漾殷勤地兑温水，“老师，师姐，你们尝尝我泡的蜂蜜水。”
来不及张口拒绝，手里就被塞了一杯。
“师姐，师姐，怎么样？”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延伸到鬓角的浅胭脂红晕开，头一歪，红色不见了，余晖揉碎沉在眼底。
程暖暖喝了一小口，入口没有甜腻味，微甘，咽下，回味有淡淡的花香，嗓子润润的，很舒服。
“谢谢，很好喝。”
“暖暖，在k律所还习惯吧？”张教授给窗台的多肉浇了些水，“阿漾，把这盆多肉搬到楼下晒晒太阳。”
“哎呀，您别浇那么多水。”“嗯嗯，前辈都很照顾我，只是家里杂事多，都没有去k律所了，一个建设工程合同纠纷的案子也移交给其他律师了。”
宋漾小跑离开。
张教授哈哈一笑“我还以为江蝉金屋藏娇了。”
程暖暖睫毛一颤，十指合拢，最初江蝉确实不准自己离开新月居，跳泳池被救后，江蝉不再明目张胆囚禁自己，但她能感受到无时无刻暗处的盯梢消失。
江蝉用更隐蔽的手段把控自己与外界的联系。
“哪有娇！江蝉整日埋首公司的事，都没时间回家。”程暖暖假作害羞。
“小夫妻感情好难得，但是，暖暖，你是我看好的学生。步入社会是法学生命的开始，不是终点。”张教授语重心长，“你的才华不应该被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消磨。”
程暖暖惴惴不安，难道老师知道些什么？
“老师……”和老师说了，老师的力量也不足以抗衡。
“嗯，老师，您说的我明白了，我会尽快调整。”就这样吧。
张教授离开凳子，推开窗：“别让江蝉成为你生活的全部。”
“我最近手头里在做一个虚拟仿真实验。你感兴趣吗？简单指导宋漾那小子，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老师……”我可能不合适，生活被我过得一团糟。
“大二的程暖暖敢做案子，如今的程暖暖连指导也不敢了吗？”张教授严肃地盯着程暖暖。
程暖暖看着对面矍铄的老人，想做出保证，但是嘴巴就像被胶水粘住了。
张教授面上失望之色开始显现。
“老师、老师，你别因嫌我烦，什么都不说就随手把我这个垃圾塞给师姐呀。”宋漾急吼吼闯进教研室，“好歹让我表现表现我的优势，说不定能废物利用呢。”
“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程暖暖连连摆手。
“师姐～我这人脸皮厚，你不爽了，就骂我——仔细打疼你的手。我不会多打扰你的，你有空想发两句，直接发我微信就好。”宋漾一屁股在张教授身边坐下。
“师姐，这个仿真实验和毒品相关，官方一直坚定禁毒，但是……钱帛动人心，生产毒品的地方，他们只知道毒品能让他们活下去，那是光照不到的地方。我们希望通过虚拟仿真实验探寻一条解决问题的路。”
少年人，眼里有光，相信人力，敢为天下之不可为。
“你能解决他们生活的根本问题吗？”
“我不能。”宋漾坦诚，“但是我只是砖，自能引出玉。第一步，需要有人走。”
“师姐，走一条前人没走过的路，不易，但是绝不等于毫无用处。”
“好。”程暖暖饮尽杯中蜂蜜水。
“师姐、师姐，你手机号是多少呀？”
“150xxxxxxxx。”手机很快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是我打的。师姐，你的微信同号吗？”
“是的，你的‘yang’是……？”
“哦哦，师姐，罗宋汤的‘宋’，荡漾的‘漾’。”红痕又出现了。
突然，一阵轻音乐突兀地响起。
“张老师，抱歉，我接一下电话。”程暖暖朝宋漾颔首，“抱歉，师弟。”
张教授一巴掌拍在宋漾脑壳上：“让我唱白脸，好人你小子做得挺好啊。我可以第一回这么干啊！丢人！”
“疼！疼！疼！舅舅，轻点！”宋漾是张教授最小妹妹张欣和华阳集团执行总裁宋卞凯的儿子。
“和你爸闹别扭时怎么不怕疼？你不是骨头硬得很吗？”
“他只想着怎么赚钱。道不同不相为谋！”宋漾抱着张教授的手轻摇撒娇，“舅舅，你最好啦！”
“少用糖衣炮弹迷惑我。”笑意止都止不住。
张教授的妻子在早些年时和他离婚，带着儿子去了海外再婚，很少联系。
宋漾被他当儿子般护着，但因为张教授不喜欢搞特殊，很少人知道他们间的关系，多只当宋漾是他欣赏的学生。
“舅舅，‘江蝉’是w科技公司法务总监那个‘江蝉’吗？”
“是……你偷听？”
“你们声音好大！声音自己钻到我的耳朵里了。”
“少打听这些有的没的，我可是为你请了一员大将，别不当回事。”
“我就好奇而已。程师姐仙女似的，就该喝露水……”
“好好做事，暖暖平时谦和，什么都不计较，一旦涉及正事，她啊……”
“仙女发火，那是发火吗？那是神谕！”
“别贫嘴！少说话，多做事；不懂不要叭叭叭个不停，多听、多看。”
“是是是，舅舅。”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张教授和宋漾拉开距离。
“老师，师弟，实在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暖暖，既然事情谈妥了，你们先聊着，我去开个例会。”
“好的，张老师，您忙着，具体细节我会和师弟沟通好。”
“你办事，我放心。”张教授裹上围巾，“走了。”
“您慢走。”程暖暖起身送张教授出门。
“师弟，你先把关于这个项目目前有的材料或者想法通过vx发我，我看后和你聊聊我的想法，这样可以吗？”
“好的，师姐辛苦了。”
“没事。”
“那我也走了，不打扰了。”
“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几步路罢了。”
宋漾的目光停留在程暖暖的背影上，褪去了少年的天真，不像初次见面打量陌生人的眼神，更不像一个普通师弟看师姐的眼神。
新月居。
程暖暖躺在藤椅里刷某音，藤椅荡来荡去，软绵绵、懒洋洋，哈士奇抓花的动作都敷衍无比，半天没有划破一片叶子。
一朵乌云飘到程暖暖的头顶，严严实实遮住阳光。
程暖暖翻个身，继续刷。
乌云跟着飘移。
再挪。
再移。
……
再挪。
再移。
几个回合后，程暖暖终于脱离短视频强大的诱惑下，勉勉强强把注意力分给格外阴沉的“乌云”。
“对不起，我没发现你。”灿烂的笑容仍挂在脸上，让这份道歉显得很没有诚意。
“看我。”谢屠苏霸道地用手挡住这个夺走程暖暖全部关注的家伙。
“书，今天。”
哦，今天的诗还没给谢屠苏念。
“每次我一念诗，你就睡觉，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舒服。”理直气壮。
程暖暖哑然失笑。
“好吧，好吧，今天从哪里开始呢？”
谢屠苏把攥在左手的书打开：“这个。”古诗篇幅短小，但是插图很精美。
程暖暖顺手接过：“‘佳人失手镜初分，何日团圆再会君。今朝万里秋风起，山北山南一片云。（注）’”
有些微妙，谢屠苏表情依旧木愣。
“这首诗讲的是成语‘破镜重圆’的故事。南朝陈太子舍人徐德言与妻乐昌公主是一对恩爱夫妻，为在国破战乱中仍能与彼此相聚，便把铜镜一分为二，约定第二年正月十五在都城集市叫卖相认。徐德言和乐昌公主历经波折，终于相见，互赠诗文，感动了杨素，放乐昌公主与徐德言回家。“
平铺直叙，好似老学究照本宣科。
谢屠苏却听得津津有味。
“杨素，谁？”
“乐昌公主被隋文帝杨坚作为胜利品，送给杨素当小妾。”
“杨坚，坏。”
“你还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程小暖，傻，狗，傻。”谢屠苏比了个往下的动作。
“你才比狗傻。你和它吵架的事……”
“我，赢，不傻。”小表情还挺骄傲。
程暖暖用力一推谢屠苏，滚到草地上，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换。
“谢屠苏，装傻有意思吗？”
谢屠苏呼吸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