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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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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托了。”

    “我不会报警,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程暖暖无法确认宋书妤是否知道这药剂的成分,她表现得很自然,或者说比常人对故友更善良、慷慨。

    她聪慧而有强大的同理心,但也有善良的底线;她勇敢真诚,但也有迎接风险的理智——就像大多数团宠文的女主角。

    程暖暖把狂躁的黑猫抱在怀里,爪子鲜血淋漓,哼哧哼哧喘着粗气,柔软的布料也被撕咬得稀碎。

    纤弱的手臂如一把锁,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

    “嗳,谢屠苏,你不要恃宠生骄哦。”黑猫暴戾的气息似乎减弱了些。

    “谁没了谁会过不下去呢?历经生死的感情尚且会被鸡毛蒜皮的事消磨殆尽,我们之间的感情又有多深呢……我开始时会有那么一点点难过,但是我的生命里会有其他更精彩的部分来填充。”

    风声沙沙,墙上钟摆的声音滴答滴答,和着女人温柔的抚弄,偏偏语言刻薄至极。

    “以前我偷偷地想过,要男朋友干什么呢?有部手机就好了,不吵不闹,功能齐全。”骗你的。

    “遇到歹徒,报警比给你打电话快吧?和你最亲近的公民,你都保护不了,你趁早退位让贤吧。”不是的,我喜欢的就是那个把大我放在小我前的你啊。

    “你赚的钱还不如我多呢,生活的支出都靠我。”不,家庭支出只是成员的任务分配方式之一,家庭成员间应是平等的。

    程暖暖额头与谢屠苏相抵,眼神相触:“谢屠苏,麻木无知的吴生不是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所以,请杀死他。”谢屠苏,快醒过来。

    毒瘾发作过后瘫着一动不动的青年,猛然颤动了几下,眼神晃过敏锐,又很快消弭于无痕。

    程暖暖笑了,发自内心地。她不相信药剂真的能给谢屠苏的生带去江蝉口中的益处,但这次谢屠苏发作得格外剧烈,没有药剂的缓解,他的精神只有走向崩溃这一条路。

    久病成良医,程暖暖这些年对精神病类的书籍读得多,相应的一些医学手段也有所涉及。她不确定当初江蝉给谢屠苏做的心理催眠的暗示物具体是什么,但她了解江蝉。

    江蝉变态恋上他臆想中的纯粹感情,对“完整的家庭”执着不已,那么按照他的想法,深爱谢屠苏的自己一定舍不得对谢屠苏恶语相向,察觉遇难爱人被催眠也一定采取和风细雨的方式救助爱人——而这,也正是也加深催眠效果,加速谢屠苏精神崩溃的最佳手段。

    彻底地毁灭,才能彻底地占有——深爱的人认真谋划,最终亲手杀死爱人,还有比这更快瓦解一段纯粹感情的事吗?

    程暖暖赌赢了,反其道而行之,虽然谢屠苏清醒的时间很短,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头。

    脸深深埋进谢屠苏的头发里,墨黑的丝丝绕绕缀满了露珠。

    “抱歉,我不能为吴生的治疗提供什么帮助。”宋书妤明亮的眼睛包含歉意,嘴角有些忧伤地抿起。

    “是我们该道歉才对,你一片好心,我们却把你的家弄得一团糟。”

    “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

    “谢谢你。”

    程暖暖和谢屠苏渐渐走远,“暖暖,我们还是朋友,对吗?”宋书妤追上来,因剧烈运动,脸上布满红霞。

    这个问题有些不合时宜。程暖暖温婉一笑:“当然,书妤,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呀。”成年人的世界,“朋友”二字早不是旧时光里的模样。

    “我们走了哦,再见。”

    “嗯嗯,注意安全,有事联系……唔,没事也要联系呦。”

    “好的,再见。”

    回到车上,程暖暖第一时间检查俩人身上有没有窃听器之类的,之后又一一检查车子的轮胎、刹车、油门、方向盘、挂档器的安全性。

    一切如常。

    谢屠苏靠在车窗上,凝视穿梭的行人和忙碌的车流,不说话。程暖暖把gps关闭后,在购物广场转了几圈,买了一个漂亮的盒子,才开车前往n市第一人民医院。

    “把药吃了,十分钟后去床上躺着。过程会有一定风险,有些疼,但我们会尽力保障你的生命安全。”

    “医生,排出来的……请问你们会怎么处理?”

    “和其他医疗品一样,有固定渠道。”医生说得委婉,但这么小就被流产的胎儿,一般都会被当作医疗垃圾处理。

    “虽然这个孩子的父亲……了我,但是我还是想好好安葬这个孩子,孩子始终是无辜的。可以把胎儿还给我吗?”黛眉蹙起,神情哀婉。

    医生犹豫片刻,怜惜道:“可以的,但需要你提交一份申请。”

    “好的,谢谢医生,麻烦您了。”

    新月居。

    程暖暖把车子停在医院的停车场,和谢屠苏直接打车回家。

    意外又在意料之中地发现,江蝉在沙发上小憩。

    金丝镜架卡在鼻梁处,压出一道浅浅的印记,浅樱色的嘴唇微微张开,长而翘的睫毛安静憩息,流畅冷白的下颌透出隐隐的脆弱。

    就像一个从温室里娇养长大的高中生。

    程暖暖轻声支开谢屠苏:“狗在屋外叫,你去看看。”

    “去吧。”

    听到声音,江蝉睁开眼,不动声色地看向发声方向,见是程暖暖,神情惊喜:“暖暖,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和所有久候妻子不归,见妻子回来喜悦中暗含责怪的丈夫一般,半点看不出作伪。

    “宋书妤说你让我带谢屠苏去见见她。”程暖暖紧盯江蝉,不放过一丝一毫反应。

    江蝉推了推镜架,揉揉鼻梁:“抱歉,急着赶回来,我忘记这回事了。他现在这个样子不太好,宋书妤毕竟在业内颇有名气。我们重归于好,我也希望他在最后的日子能尽可能好地度过。”

    “我和宋书妤很久没有联系了,我之前看医生也没找她。”程暖暖把抱在怀中的盒子放到雕花实木桌上,“哪怕我们曾经是好友,但那么多年了,关系早就淡了。你为什么要让她给谢屠苏治病?”

    “暖暖,我没有别的意思。谢屠苏情况特殊,宋书妤只是一位刚好符合能力强、可靠两个条件的医生罢了。”江蝉疲惫的声线里有几分无奈。

    面对一个从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人,程暖暖并不高估自己,单刀直入:“谢屠苏明天死,我也要护好他的今天,一分一秒都不能少。”

    “江蝉,今天的事情,无论是不是你从中作梗,我都算你头上了。我也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提前放弃谢屠苏。”

    “暖暖,如果是指我擅自联系宋书妤这件事,我向你道歉。但是其他的事情,你说出来,我们共同解决好吗?我不希望误会让我们渐行渐远。”

    “随便你。”程暖暖抱起盒子走向后花园。她本想用盒子里的血肉报复江蝉,可是一个连“人”这一称呼都不能拥有的胎儿不该再承受自己的怨恨。

    程暖暖不自觉佝偻着腰,步履蹒跚,唇色愈发惨白。

    “暖暖,你生病了?”火热的气息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给程暖暖。

    有些粘腻的恶心。

    “你想知道?”一簇簇火苗燃起。

    “你的血肉永远不会长大了。”

    江蝉看着盒子,明白了什么。夺过盒子,简简单单的开盖数次后才成功——一团血肉赫然在内。

    眼睑跳了跳,江蝉目光久久不移。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程暖暖小腹坠坠地痛:“百因必有果。”

    “你除了自己谁也不在乎!”江蝉宁愿相信程暖暖是因为自私不要这个孩子,也不愿意考虑谢屠苏在其中的份量。

    “我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决定我肚子里的……的存在与否。”

    江蝉的心被揉碎了,又被拼回去。

    “孩子,不应该成为一个工具。”千言万语,汇聚舌尖,只剩这么一句。

    “……你和我商量……”江蝉仿佛痛到极致,连愤怒都没有力气产生。

    程暖暖没有出声,他们都清楚,一旦坐下来“商量”,只会是江蝉对程暖暖的单方面通知。

    程暖暖大胆道:“没有父母或者其他亲人真心庇护的孩子,活得会更加艰难。”

    江蝉眼尾常年含着的笑意完全消散。

    赌对了。

    “谢屠苏不能决定我的思想,但他,会影响到我做决定。”一弛一紧。

    男人的目光细细描摹程暖暖精致的轮廓,浓颜系的美人不笑时更显无情:“如你所愿。”他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女人?

    江蝉把盒子盖好,打横抱起程暖暖:“我们一家三口享受一下这最后的时光。”

    “江蝉!你干什么?!”程暖暖惊怒,这个动作她太清楚其背后的意味,神经紧绷。

    “你啊!”江蝉大踏步上楼,“我可要抓紧时间和孩子相处、相处。”

    “混账”程暖暖作呕,想推江蝉,却顾忌着怀里的盒子,“你迟早得病!”

    “你有病,我也有病,我们不是天生一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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