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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秋分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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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瑾暮埋在白锦顺肩颈,湿热一滴又一滴浸润,渗透了西服贴在他皮肤内里,穿下去浸泡了属于黄瑾暮的不解与哀痛,灼热的像是一粒火星,将他一颗心点燃,哀痛又着急的想要抚慰黄瑾暮的伤心,又想要让她安安静静哭出来,最后也只会摸上她发顶,安静拥抱她。

    秋风荡起衣角,满地枯枝败叶,世界安静下来唯有脖颈处时不时传来微弱抽泣声,顶上明亮灯光从高处照下来,光亮散乱着沉浮在其中缓慢落在他们边上,照亮他们这一寸小小的地方,相拥的影落在地上有了声音,是夜半花开落在地上的静寂之声,属于花开的最后秘语。

    白锦顺感受到黄瑾暮情绪的平稳,还没等他侧身看她状况,身前就灌进风让湿掉西服碰着晚风,白锦顺不由抖了一下,黄瑾暮感受到他的动作抬着头看他,殷红眼角还弥漫薄薄水雾,以往灰蓝眼睛里同一池静潭一般,现下荡着一圈又一圈涟漪含着摇摇坠坠的水珠子,欲坠不坠,刹那间猛然滴落,像是炽热蜡油砸在他手背成了一朵泪花。

    “怎么了,你不喜欢我趴在你身上吗!”恶狠狠的像是张牙舞爪的小猫。这一刻白锦顺看着近在咫尺趴在自己身上揽着凶狠表情的黄瑾暮,不再是梦境,掉下了人间落在他身边终于有了实感。

    “不是,我很喜欢。”白锦顺朝她一笑,黄瑾暮怔了一下,侧过头看着另一边的影子,看见两个人拥在一起的影子,默默地攀上白锦顺的脖颈,“谢谢你。”

    白锦顺轻轻靠在她耳侧,两个人伴着沉默久久相拥。漆黑月光的照亮了天空一侧默默注视着底下的一对相拥的人,公主与王子的故事大结局一般相拥着好像下一步就是美满结局。

    “回去吧。”白锦顺在黄瑾暮身侧拍了拍,发觉她揽的更加紧,听见她若有若无哼了一声,“我想要你背我回去,好不好。”湿热气息扑散在白锦顺耳边,立刻耳根一红,绕着一阵又一阵心尖颤动,他叹气,“好。”

    他蹲下来,低着头等待黄瑾暮趴在他肩上。

    黄瑾暮愣了一下笑起来,乖乖地趴在他肩上,“走吧。”话语声还带着明显的气音,人就已经笑着去看前方的路了,看见白锦顺的发丝在风摇荡,就连风里都灌满白锦顺的喜悦。她有一瞬间好想这条回家的路永远也不要有尽头,待在白锦顺的背上看着他前行。

    黄瑾暮心里隐隐有些涨起的酸涩,再长的路也还是会有尽头。

    白锦顺感觉背上的人又开始安静下来了,黄瑾暮太瘦了,托起她身子在背上安静趴着不动弹时像托着只睡觉的小猫,乖乖的,总是会让白锦顺不由自主地想让他会黄瑾暮再做多一些,为她在风雨飘尘间撑开一把伞让她在温室里继续做回她的小花朵。

    背后的路灯愈发远,影子越来越长,延长到了家的门口,他还是背着黄瑾暮行走在秋夜的灰暗中,寻找黄瑾暮家的方向。

    黄瑾暮在摇摇晃晃中静静地就已经睡着了,等到白锦顺站在她公寓前轻轻叫她名字,也还是没有醒来,最后他看着面前的大门转身到自己门前,推开一屋的寂静无声,让外头的敞亮涌进来堪堪为他们照亮脚下的玄关。

    他轻轻地背着黄瑾暮,走去卧室里把她从背上放在床上,动作扰动了她,还没等到彻底放下脖子上就又缠上手臂,被惊扰似的唔了一声,黄瑾暮慢慢睁开眼看见房间布置跟自己房间不同,迷迷糊糊的意识一瞬变得清醒,连同眼神也一下清明起来。

    意识变得清醒了,缠在白锦顺脖子上的手臂还呆呆揽着他,白锦顺感觉黄瑾暮身子一下变得僵硬意识到黄瑾暮已经醒来了,“你醒了吗?”

    黄瑾暮听见声音后心一下落回原地,后知后觉才发现手还缠着白锦顺没松开,她眨眨眼霎时松开了手臂,温热还黏着她,残留的余温慢慢落下去掉回了屋子里一样的温度。

    “早知道你这边可以看见海,我就买这个方位了。”她看着窗外的海面不由想起自己卧室外那一整片高林般的大厦。

    “你如果喜欢,那以后门就为你开着,你随便来。”他随着黄瑾暮一同看着海,等转回来看她的时候就看见黄瑾暮已经下了床对着他一笑,“很麻烦呢,我现在有点饿了,可以给我做饭吗?”

    他一下想起黄瑾暮在刚才没有怎么动筷就去外头打电话了,隐隐有些心疼。太瘦了,总是不按时吃饭,他这样想。

    点点头就朝着外头走,“那你?”他想到了什么在踏出门口时又转头欲言又止,“嗯?”黄瑾暮静静地看着他,浅浅一笑,“我先回去洗澡吧,我之后再过来吃饭。”

    “好,那我去煮粥了。”白锦顺点点头踏出门口,黄瑾暮站在地上踩着从阳台渗进来一地月光,残碎的铺满了一地,月光的清辉散落在地上变得苍白逐渐消散,她看着外头海面的波光粼粼最后还是转身离开走往自己的家。

    黄瑾暮的步子很轻,路过白锦顺时只是停留驻足了几秒就回去了。她回到自己满是黑暗的公寓里,公寓两面都是落地窗看见外头满是高楼林立,楼宇灯光散进来一些照亮挂在客厅上那一幅钉死在墙壁里的画,画里人穿着白裙子站在樱花树下,没有描摹女子的面孔,她站在画里好像生于风里下一秒就要化蝶离开。

    黄瑾暮路过那幅画匆匆去了浴室,水声,水雾掩埋了整间浴室,热气从没关紧的门缝间漫出来,像是地上一层又一层溢出来的水花,黄瑾暮泡在浴缸里,灯光与水共同环绕她,一层又一层悲哀连在水里裹挟她冰凉的心,一颗涌动的毫无波澜和意义的心脏。

    她想起来刚刚黄瑾朝打来的电话,跟她说今年不要回去,今年他就守在自己身边,不允许她回去。她一声不吭地听着自己哥哥的大放厥词,最后黄瑾朝听见没有一点动静的对面也无奈叹气,再次警告她今年不可以回去后就等着她说话,她看着庭院里的被照进来的光亮,通过窗户看着白锦顺的背影,轻声说,“何必每年做这种苦功夫,你应该知道的我不会听你的,我最近心脏不舒服,你不要来气我。”

    她听见对面的黄瑾朝突然呼吸紧张起来,还没等他问出口,黄瑾暮就说,“没事的,只是不高兴而已,我之后住在外公家里,他们会照顾好我的。”

    “总是这样,那你和我一起回去,我之后来接你,哎,总是这样。”黄瑾暮听见他抱怨轻笑出声,“你不也总是这样,我要挂电话了,我在和别人吃饭呢。”

    “多吃饭呐,那你挂吧,我还有事要忙。”话音刚落黄瑾暮就已经摁断了电话。

    黄瑾暮荡起水花划出去了些在地上,又泡了一会就站起身擦干身体穿上睡裙后裹上外套朝着对面白锦顺家里走去。

    门大开着,属于白锦顺的烟火气裹着一团飘在门口扑面而来迎接黄瑾暮。

    “老师,粥好了吗。”她站在白锦顺身边,看着白锦顺熬的鲜虾粥,眨眨眼抬头看着白锦顺。

    “再等一会,先去坐着等我。”白锦顺没有转头专注看着手下的鲜虾粥,听着黄瑾暮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远,最后停下了,她似乎是因为无聊,坐在椅子上双脚一摇一晃带着拖鞋发生踢踏声,白锦顺顺着声音勾勒出坐在椅子上的黄瑾暮撑着下颌垂眸看着厨房的方位双脚还在一晃一晃的场景。

    白锦顺隐不住笑容勾起一边嘴角轻微上扬,他关火,舀起粥,再端着两碗粥走去黄瑾暮面前,小心地放在她面前,看着黄瑾暮眼睛亮起光,舀了一勺粥尝起来,动作斯斯文文,她小小尝了一口后就抬起头看着白锦顺眨眨眼,“很好吃啊,我可不可以以后都要你煮粥给我啊。”

    话音未落,黄瑾暮愣了一下,垂眸看着面前的粥又舀起来尝了一口,她听见白锦顺的柔和的声调传来,“好啊。”

    黄瑾暮随意许下的以后被白锦顺应下了。

    黄瑾暮不说话了,安安静静敛容喝粥,她感受到对面人的沉静又认真的注视,她有些不自在,眼神往上看着他对上他的目光,黄瑾暮无奈,“别看我了。”

    “我就看看你,知知……你是不是不开心?”对面人的面容一瞬有些破绽停顿了,又在他面前一瞬变得毫无破绽,对面人放下勺子对着他的目光撑起下颌,歪起头笑吟吟回复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你身上好像有好多秘密,好像有很多枷锁,你总是在不开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不开心,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和你在一起你不开心了,知知,是这样的吗?”黄瑾暮面前的人随着话语的不断延长,他逐渐缩小,像是一个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事的小孩,眼神里充满不解,乞求自己给他一个答案。

    黄瑾暮在这样的不解目光中有些发愣,她眨眨眼,肌肉无力扯出一个笑,“不是,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啊,不要这样想。”

    白锦顺还是在看着她,有些犹豫她话里的真假,但显然还是要她的更明确的回应。

    她轻轻摇摇头,面对着真挚又执着的目光她有些败下阵来,她吐露出自己的真心,真心话对她而言有些烫嘴,所以她说的又轻又缓,“我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我……我只是有时候在想你和我谈恋爱是不是因为你对我有愧疚,你将这种愧疚混合在好感里面所以才要和我在一起,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不如……分开的好。”

    许久以来堵在心头不上不下的石块终于掉下去,长舒一口气感受石头的下落,可她始终也没有听见石头掉落的声音也没有听见对面除了细微呼吸声外的声响。

    她隐隐有些明白了,忙低垂下眼看着面前的粥,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的表情才可以面对这样的局面以及眼睛里的酸涩。

    原来他的喜欢真的是因为愧疚。

    黄瑾暮有些埋不住的情绪就要夺眶而出,她站起来低着头,“那就分开吧。”她死死盯住面前的粥,有些酸涩的眼睛还是流泪了。

    明明早就知道了,却也还是犯了傻。

    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再抬起头来是又是一副笑着的模样,微笑弧度是轻轻弯起,配上她调动了每一寸肌肉的配合,笑起来的样子像是标准量化的结果,看上去虚假的碰不到她的边际。

    一步又一步朝着前面走去时,黄瑾暮突然想起也不过在两个小时前白锦顺背着她,她还希望那段路长的要看不见尽头,现在却是笑着又要恢复原先的样子。

    是不是人有了期待就该是一败涂地。

    黄瑾暮路过白锦顺身边还没越过他,手腕就被人紧紧地攥住,像是没攥好就会流逝的白沙,而后再也看不见。

    “我一开始确实因为愧疚想要对你好,但你不知道的是,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你了。”他仍旧记得在照片里洋溢青春笑容是连同满山遍野玫瑰也抵不过的绚丽。后来照片的人从相片里走出,坐在他面前成为他的女朋友,可他始终没有实感,每每看去她那一双浅蓝色眼瞳的情绪总是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他时常琢磨不透黄瑾暮,她像是坠落人间的天使,总该会有一天又重新回去属于她的归属。

    手指似乎也传来情绪,黄瑾暮好似感受到他的情绪,她有些发愣,浅蓝色眼睛里盈满不可思议。

    “知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白锦顺好像嘴巴也变得笨拙起来,明明满腹珠玑,最后说出来的也只是喜欢,真的喜欢。

    “真的吗?”声音轻轻的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像是气泡一戳就会破灭。

    白锦顺抬起头只看见黄瑾暮捂着半张脸,露出的眼睛像是深夜海面反反复复涌起的浪潮,那一双眼睛里终于为他有了情绪。

    他点点头放开手站起身,还没等黄瑾暮看着他就已经搂着了他,心脏跳声一瞬紧密贴合在一起,“喜欢”这陌生的情感一下从心脏深处喷涌出来,她慢慢推开白锦顺的肩膀,终于为自己留下一点空间。黄瑾暮仰起头看着白锦顺,眼皮敛下来盯着他嘴唇,磨磨蹭蹭地靠近白锦顺,鼻尖碰着鼻尖,白锦顺看着她的不断靠近,最终停留在鼻尖,额头,嘴唇。

    唇瓣的不断摩挲,心脏深处不断从间隙里冒出来喜欢热流的气息,暖意从唇瓣,心瓣一张一合间逐渐增加,周遭气流缓慢变得暧昧又温热,细微水声在不断响起像是浴缸里不断溢出来掉在地上,略微着急的呼吸声也在想起,轻微的带着湿热水雾的声音在每一个动作间响起。白锦顺的手压在黄瑾暮腰上,后脑勺上,紧紧禁锢住黄瑾暮动作,隐有不想放开的样态。

    他手掌下的腰刚好被覆盖住,他感觉到黄瑾暮的动作,她在推开他,但是动作太小太软,无法推开他,反倒是把一些不该在这时候出现的爱慕情绪勾起来,他最后掠夺走黄瑾暮口腔里的氧气,松开了她。

    黄瑾暮被松开的瞬间,整个人就软成一滩水要往地上滑落,还是白锦顺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才没掉下去。她大口喘气氧气迫不及待进入肺腑之言,直到连胸腔的绵麻再到嘴唇的疼痛才缓慢反应过来。

    耳根一下变得通红,她像是夏天水蜜桃挂在树上变得粉嫩,粉嫩得有些可爱。

    “你松开我。”声音也软的像春日里不断在风里摇晃枝头的桃花,就连蝴蝶也要为桃花停留,落在枝头一直陪着颤颤巍巍的桃花。

    “如果可以我想一直抱住你到老,我真的好想一直陪着你,让我陪着你好不好。”黄瑾暮愣了一下,闭上眼,“你拿什么跟我保证你会一直陪着我呢?”

    声音沉闷从身前传来,像是屋外隔着窗听见的雨声,白锦顺摸上黄瑾暮的后脑闻见她语调里的脆弱,手掌地下的身躯有些瘦弱也有些脆弱,往前那个肆意站在风里笑起来露出一颗虎牙跟大一新生说出宣言的主席,她娇小却是没人敢质疑的存在,她站在风里笑就像是悬崖边上盛开的野玫瑰,可如今她要白锦顺一个保证又全然褪去了她张扬的资本落成一片花掉在了地上。

    “知知,你信不信我。”他听见一声轻笑,“我真的不信,如果你没法跟我保证那我们就永远也不会有以后的。”黄瑾暮推开了他,站在灯光下笑起来,眼睛里飘着深夜海面的水雾。

    “刚好我一直都不太相信这种信任,如果你也信任我就不会两三次想要想要让我秘密告诉你,而是会等着我情愿了再告诉你。”她眼角还挂着泪,浅蓝色眼珠盯着他,慢慢敛着笑,“信任这东西太脆弱了,老师,不要只是祈求我信任你啊。”

    白锦顺看着面前的人,他们之前还在接吻还在相拥,这一刻就像两个互相敌对的双方站在面前却始终隔着一圈薄膜,白锦顺恍恍惚惚站在椅子边上头一次发现黄瑾暮这样陌生。

    他沉默了许久,一字一句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他眼睛里冒着微弱的光芒被黄瑾暮看见,她的心忽然一颤,匆忙移开眼后又仔仔细细看着白锦顺,面前的人面露严肃,看着她的眼神太真诚不太想是二十八岁的人,反倒像是一个少年见过风雨后还仍然愿意站在风雨里始终坚毅生长的样子。

    白锦顺冒出的丰盈的生长力比黄瑾暮爱的北极星还要有魅力,足够勾出黄瑾暮对他想要再信任的念头,也让黄瑾暮愣着开始幻想万一呢。

    她最后还是摇摇头,“天不早了,我明天还有事,晚安呐。”

    男人的一腔热忱被人摆摆手挥洒在地上,热忱迅速渗下去被泥土包裹找不到出处。

    “知知。”白锦顺看着黄瑾暮的眼睛,他明白他已经错过了机会,他找不到打开黄瑾暮哀伤背后的故事,黄瑾暮始终是冬日会在手中消融的雪花,无论怎样攥紧她最后还是不会为白锦顺留下,她像是斑斓的蝴蝶,始终飞舞也找不到足够让她停留的地方。

    黄瑾暮朝着门口走去,走出门口时扭头看着那个站在灯下的男人,她歪头摇摇手朝他说晚安。

    她走出门口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她随即转身看去,看见白锦顺站在门口朝她挥手。她笑着又说出一句再见随后关上门,再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她靠着大门看着墙上那幅画,说到底是对白锦顺还不够信任,也还是对于这个男人不抱有走到最后的希望,即使她是期盼的。

    黄瑾暮想起刚才白锦顺的样子,那个人好似什么也不怕,始终对于事物保持一种过分的希望与乐观,好似什么事情都不再害怕,和他站在一起就有足够的勇气。

    她也曾经这样带着希翼与勇气去对待她所相信的人,樱花树下的她最后还是找不到自己过去,她最后不在渴望春天日光照在她身边的暖洋,她站在黑暗里不断走着背离光亮太久了,所以她不再渴望白锦顺这类人的出现,站在黑暗里久了自然也对暖和的日光害怕了。

    黄瑾暮走去沙发前,躺了下去,好似是因为那碗粥的太热了,烫着有些神志不清,要不然她怎么会无故流泪,怎么会在突然期待白锦顺带来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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