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驯鹿的眼泪
焦阳脑袋懵懵地抱着一堆东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间客房,宋倦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回身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房间里的陈设十分普通,宋倦的视线在那尊驯鹿的金属雕像上稍许停留,又打开一旁的衣柜,在里面看到一身白色劲装,有点类似马术服,以及一双皮靴。
宋倦仔细看了一眼,衣服和鞋都是他自己的尺码,不由微微眯了眯眸子,这地方,看起来像是提前知道了所有客人的身份信息,事先做好了充分准备的样子,想必图谋不小。
关上衣柜的门,宋倦来到窗边向外看去,藤蔓已经够到窗台,夜色中被灯光照耀,仿佛燃起了一簇簇冷焰。别墅的后方是一片池塘,看不出深度,此时仿佛被墨色侵染,显得鬼气森森。
而远处,是一片黑漆漆的森林,融入浓郁的夜色当中,看不清其中虚实。
拉好窗帘,宋倦好整以暇地躺到床上,很快就陷入了睡眠当中。
深夜,宋倦被一阵刺骨的寒风惊醒,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窗户不知怎么回事打开了,猩红的窗帘在风中张牙舞爪,像是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正对着自己的猎物垂涎欲滴。
在这一片猩红的遮蔽下,角落里的驯鹿雕像睁开了眼睛,泛着诡异的血光,下一刻便朝着宋倦猛扑了过来。
宋倦动作麻利地跳下了床,回身伸手,扯下飞舞的窗帘,拂手一甩,窗帘将金属雕塑蒙头盖住,雕塑立马僵直没了动作。
宋倦松了口气,这东西的关键果然是眼睛。
等宋倦将窗户再次关上,就听到屋里响起了极低的呜咽声,伴随着混杂着风声的哀嚎,有种忽远忽近的感觉。
宋倦侧耳倾听,将视线放到了被布蒙住的雕塑上,声音好像是从这里传来的。
有了兴致,宋倦走过去,弯腰曲指轻轻敲了敲那尊金属雕塑,在听到其中的声音愈发尖锐刺耳之后,眉宇间划过一丝兴味。
“被困住了么?”宋倦似笑非笑地开口。
雕塑当然不会回答宋倦的问题,好在宋倦也没想得到答案。
然而,就在宋倦站直身子以后,“砰”地一声,窗户再次被打开,猛烈的气流打在宋倦的后背,吹起他额前的发丝。
宋倦眸中露出一丝愕然,显然这样的情形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宋倦来不及闪躲,就被伸来的藤蔓捆缚住腰拉了过去。宋倦的脊背猛地撞在窗台上,剧烈的疼痛感传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稍一动作,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疼。
很快,更多的藤蔓从宋倦的脚边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沿着他的双腿、躯干一路向上,宋倦被完全困在原地不能动弹。
宋倦垂眸,面色骤然一冷,什么东西。
就在宋倦思绪翻飞、考虑应对之策的时候,藤蔓的触角已经碰到了他的脸颊。宋倦面色骤沉,难道他要被这堆藤蔓捆住窒息而死吗?
但幸运的是,藤蔓并没有继续往上,同样,不幸的是,一根藤蔓伸进了他的衣领。
宋倦:……
藤蔓接触皮肤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宋倦咬牙,捆缚他的藤蔓越缠越紧,他的呼吸有些困难了,缺氧让他脑袋发蒙,眸中浮现出些许水光,微微泛红的眼尾让他看起来艳色靡靡。
宋倦将指尖探进衣兜,吃晚餐时藏下的餐刀泛着熠熠寒光,一如他此刻的眉眼。
宋倦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刀尖即将划过藤蔓的时候,就看到那根藤蔓从他的领口勾出了那枚指环,霎时蹙紧了眉头。
细细的藤蔓在那枚指环上缠绕了几圈,不知为何,宋倦从它的动作上察觉到一丝雀跃。
紧接着,捆住他的藤蔓如潮水般退去,宋倦半跪在地上,重重地喘着粗气,苍白的面容衬得眉眼愈显昳丽,就像是名贵瓷器上的丹青,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美得摄人心魄。
地上掉落的餐刀映出宋倦的半边面容,显得森冷诡谲。
宋倦好半晌才缓过来,回身重重磕上窗户,玻璃上映出他的影子,与窗外的森林重合,仿若周身燃起苍绿色的冷焰。
低头看了眼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指环,宋倦眸中暗色翻涌。
很奇怪不是么?
不知过了多久,宋倦听到走廊上响起“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某种四足动物的,那声音格外悠闲,就像是在散步一样。
这显然与这些金属雕塑的行为模式不符,宋倦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高大的标本。
蹄声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诡异,它由远及近,仿佛是在优雅地一寸寸挤压人的生存空间,让人忍不住屏息。
尝试着转了下门把手,宋倦微蹙起眉,锁住了。
紧接着,宋倦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回眸,就见那些藤蔓将窗户彻底封死了。
封闭的房间里,危险可能来自内部,也可能来自某个能打破封锁的人或物。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是第二种。那个标本?
当然,如果没能解决突然“苏醒”的雕塑,也就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
宋倦若有所思,只听着蹄声慢慢靠近又慢慢远离,指尖轻扣身旁的雕塑,有特定目标么?
没一会儿,宋倦就在这格外冷寂的夜里听到了什么东西“乒里乓啷”倒在地上,紧跟的是一声哀嚎,没多久,别墅复归于寂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宋倦凝神细听,确认蹄声远离之后,方才躺回床上,瞌上眸子,继续补眠。今晚谁也不能再阻止他睡觉!困死了。
宋倦的确有这个毛病,他嗜睡,每天的睡眠挤占了他的大多数时间,当然,这不是单纯的懒,医生说这应该是病理性的,却查不出他这是什么病。
宋倦懒得辗转各个医院,索性也就不管了,总归不影响他的工作。但宋倦猜测,这是因为他的大脑在睡眠时依然长时间处在活跃状态,基本上没有深度睡眠。
他总在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醒来时又遗忘得差不多了。宋倦只能尝试着将梦中的情形画出来,但任由直觉操控,画出来的往往是些诡异的线团。
好在宋倦并不在意,现在,这已经变成了宋倦放松的一种方式。
此时此刻,宋倦又在做梦了,他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紧锁。也没发现有一根细细的藤蔓轻巧地穿过窗户的缝隙,经过地板,爬上床铺,慢慢绕上他的手腕,紧贴着不再有任何动作。
宋倦这一觉睡到了一大早,他是被猛烈的拍门声吵醒的。
“宋哥!宋哥!你没事吧?!快开门!”焦阳急切又饱含担忧的声音响起。
宋倦抬手捏了捏眉心,面色不虞地走过去开门。
焦阳目瞪口呆地看着宋倦倚在门边抬手掩唇,打了个优雅的哈欠,嘴角不由抽了抽,“哥,您真是我哥,在这儿都能睡过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宋倦偏头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撩起眼,“你有事?”
“出事了宋哥,你快去看看吧。”焦阳忙道。
宋倦站在原地没动,问:“谁死了?”
焦阳愣住,“哥你怎么知道有人死了?”
“你昨晚没听到声音?”宋倦挑眉。
焦阳瞬间就不好意思了,“咳,我昨晚上光顾着躲那个突然动起来的雕塑了,生怕它再动,没敢仔细听外面怎么回事。”
“躲?”宋倦敏锐地铺捉到了关键字。
焦阳点头,然后一脸疑惑地问:“哥,你不是躲在床底下避过那雕塑的吗?我发现它看不见我就不会动了。”
“哦,我把它眼睛蒙上了。”宋倦不甚在意地说。
焦阳的视线这才越过宋倦看向他的屋内,被猩红窗帘盖得严严实实的雕塑仿佛什么不规则的尸块。焦阳立马收回了视线,我宋哥不愧是我宋哥,躲床底躲衣柜这种事情多不符合气质。
“昨天晚上那股阴风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屋里进鬼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焦阳心有余悸地接着说。
宋倦瞥了他一眼,眸光有些淡,“不是藤蔓么?”
“藤蔓?!嘶……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我什么都没敢看。”焦阳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开口。
宋倦面色有些沉,怎么着,他是被特殊照顾了?
“所以,死的到底是谁?”宋倦扫了焦阳一眼,又问。
“张庭,就是那个男的,哦,还有路人甲。”焦阳回道。
宋倦略一思索,道:“去看看。”
焦阳点头,赶紧给宋倦指路,“尸体在那个大的休息平台那里,看着……嗯……总之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宋倦透过路人甲大开的房门看到了路人甲躺在床上的尸体,没有丝毫血迹,甚至面容平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宋倦并没有细看,毕竟昨晚的关键不在路人甲身上。
而宋倦刚一走到楼梯处,便看到了那个高大的驯鹿标本,以及被鹿角贯穿挂在上面的尸体,尸体下方的地面上聚集了一滩血迹,淋漓散在那里,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整幅场面竟意外地有一种血腥的美感,尸体仰面躺着,神情近乎于朝圣。但那副表情,又好像是被人刻意捏出来的一样,戴在那具尸体的脸上好似一张面具。
它像是一种展示,包含着一些象征意义,仿佛哪个人刻意做出来的“行为艺术”。
宋倦对这幅场景不太感兴趣,打量了一下四周,又问:“那个女生呢?”
“在房间,她好像被吓坏了,一直躲着不肯出来。”焦阳回道。
宋倦敛眸,“去看看。”
焦阳正准备感叹宋哥居然也会怜香惜玉,就听宋倦又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不打女生,如果对方不肯配合,就麻烦你了。”
“哥,你想干什么?!”焦阳瞪大了眼睛,分分钟脑补一出恶霸欺人的大戏。
宋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比起我,她应该更愿意和你说话吧?”
“是这样吗?”焦阳看着宋倦那张格外优越的脸,神情有些呆滞。
宋倦点头,淡淡应了一声,“嗯,她都找你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