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哥常让我去他家吃饭,我的双亲去环游世界,一年后才返回,他总是担心照顾不好我,
“想吃什么就给你嫂子说,家里能做。”
嫂子安静地吃饭,和我没有任何交流,两个孩子笑嘻嘻的闹着玩,一会说着学校的事,一会又说要买衣服,天马行空的说着各种事,
“在学校怎么样?”
“还好。”
“想留学吗?”
“英语太差。”
“学。”
“懒。”
“理由一堆。”
“懒而已。”
大哥手下不停地给我夹菜,炖得肥美的猪蹄,大半放在我碟子里,
“我可以自己来啦。”
“半天也不见夹。”
我抱歉的看一眼大嫂,她自顾自照看两个孩子,过分的无微不至,
夺过小妹手里的筷子分菜,又追着给吃饱的姐姐喂汤,一会嫌饭菜不合口味念叨着下次要怎么烧菜,一会喊来保姆给大家分点心,极力地展示自己女主人的地位,
“你安静点,我和蕊儿说话。”
大哥轻声呵斥,大嫂歉意一笑,又恢复安静吃饭,依旧不看我一眼,当我不存在,
晚上大哥开车送我回去,他在这时候才会真正松弛下来,在只有我们两人的车里,他可以不间断的讲上两三个小时,虽然内容大题都是让我小心外面的男人,并且劝我多考虑以后,即使话题不变,每次的内容也是如出一辙。
但是关心自己的话,怎么会听倦呢?我喜欢听大哥说这些,这让我真切的感受到被疼爱的感觉,
为此我会选择距离最远的一条路,只为了他能讲的尽兴。
大哥停车在楼下,车未停稳,嫂子的电话已经追来,
“接吧,也许有事。”
大哥将手机扔在一旁,铃声越来越急躁,想到嫂子连表面关系都不愿与我维持的样子,我把手机塞到大哥手里,
大哥接通,嫂子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本不是什么事情,没想到惹了大哥生气,挂了电话,和我回了房,
“你这里够不够住?”
三室两厅,一百八十平,装修半年才搬过来住,只是我个人居住,平常有保姆过来打扫,所有支出都在大哥账单上,我根本不用担心,只需要按时去学校,让自己顺利毕业就行,
“普通一家三口都能住,我孤家寡人,宽敞着呢。”
我取出威士忌,在吧台调酒,我喜欢喝酒,但不喜欢酒吧,那些酒肉朋友多嫌我沉闷,我也不喜他们聒噪,自己专门学了调酒,大多时候一个人自娱自乐,最是放松自在,
大哥在书房里,静静地立在书架前,背影惆怅落寞,我将酒端过去,故作轻松,
“试试我的手艺。”
大哥细细的抿着,赞许的竖起拇指,
“曼哈顿?”
“是,我记得你以前喜欢这个。”
“甜,好下口。”
“现在呢?教父吗?”
大哥不多说,喝完放下杯子,我又去调了杯教父,
大哥沉默地一连喝完几杯,我收拾了客房,幸而明天周六,可以让大哥好好睡,
天刚蒙蒙亮,连孟宇夺命似得电话就打来,大哥仍在熟睡,
我小心翼翼地在阳台接了电话,
“怎样?这样早。”
“南究好似回来了,我看见他的车入车库。”
连孟宇住在南究近旁,我常在徘徊在南究家门,被他撞见,
我请他帮忙关注,他平日里喜欢绘画,虽是家中独子,却无心商业,与我因绘画相识,至今四年,人人都说两个闲云野鹤可算凑在一起。
“你可知他这段时间是在做什么?”
“我不是谛听,耳朵贴近地面就可以知晓一切。”
我只得转移话题,
“昨晚又在作画?”
提起这个,他声音马上提高一个八度,
“我画出冰岛的极光!”
“那我下午观赏大作。”
挂断电话,我便钻进衣帽间,找寻衣物,各色衣服试过,都不如意,镜中的自己好像刻意被主人用各色颜料染成怪物,以作讨人欢心的动物,
心中一阵恶寒,又穿上平日里最常穿的淡藕色丝绸长裙,衣袖宽松,最是闲散舒适,
大哥醒来已接近中午,我做了午饭,两人简单果腹,
送走大哥,直接去连宅,连孟宇已经在门口等我。
“你不知我为了极光飘散的感觉废了多少心力,才有今天的一幅。”
他身上淡淡的松油气息与棉质衣物,清瘦白皙的样貌,是个美丽的男子,品性为人也极好,连母将他教育的很优秀,只可惜是个无心家业的少爷,
画作可以算漂亮,总是少了几分味道,像极了市场中售卖,三百元便可一副的印刷品,但为着连少爷的名头,三百万倒也有人愿意买,
“你觉怎样?”
他眼睛晶晶亮,眼下的乌青让人只想把意见早早扼死在咽喉,
“不错,很美丽。”
“你好似说得勉强。”
连孟宇皱起眉,“所有人都说很好,注水的夸赞,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
我微微惊讶,他竟有这样的觉悟,我怜爱的摸一把他蓬松蜷曲的头发,
“他们不骗你,确实是美丽的画作,但称不上优秀的画作,里面少了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就像美丽的复制品一样。”
“真是这样。”
他有些沮丧,好似早已知道真相,
我不语,一心看着窗外,我希冀能在这里看见南究,哪怕只是他房间灯光的明灭,让我知道,我和他在同一个地方呼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