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车祸
事情是这样的。
江北和林南加在一起后，季明辉和程安深却迟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顾魄早就看出他俩就是欢喜冤家，陈宿说男人要主动点。
说好本来江北约林南加去寂汀山，季明辉那时也能开车了，就以四人约会的方式叫来程安深。有林南加在，程安深自然不会拒绝。当初季明辉和江北就说好，到时候兵分两路，互不相扰。
现在，季明辉和程安深大概在寂汀山的某一处山麓吧。
林南加若有所思，难怪那个时候江北话里有话，他早就知道不会有人打扰他们，季明辉和程安深压根不会来这里。
程安深和季明辉怎么样了呢？林南加跟着江北，走下山坡。
满山遍野的灌木草丛，山路蜿蜒深邃，山下的遥远村落，远远地就看见程安深和季明辉静立半坡，自然造物的博大之下，人是那样的低矮渺小。
“都怪你啦，车子开到半路还能走错路的。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了！”
程安深翘着下巴，白了季明辉一眼。
“这能都怪我吗？是谁说要看风景的？”
“我是指的看路边的风景啊！路边的！你开到别的地方是几个意思的？”
“北哥他们那么快就没影了，我不认路啊。”
“我觉得你就是存心的！”
明明是先于江北出发的，结果路上就见到江北的车“嗖”地一声从他们面前风驰电掣般闪过，眨眼间就将他们抛得老远。他们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上，那条路本来飙车党就多，看到如此狂傲而又超一流的赛车飞驰，纷纷加大油门，拼命追赶。
江北可能不知道，当时十几辆车追逐在后，玩命的速度真是让他们心惊胆颤。这群人是不要命了啊！
季明辉清楚，北哥开车是可以很疯，但车技真的很好。比起江北，他毕竟驾照刚拿到手，身边还坐着程安深，跑车也不如江北的强，还是安全第一。程安深倒也不是过于追求赛车奔驰的极速之感，但她也丝毫不怕。
“你害得我都没能和南南一起看日落！”
“你这女人是笨蛋吗？这么大一颗电灯泡，你不嫌亮瞎人眼啊？”
“说谁电灯泡呢？！就是做电灯泡，也不要和你一起！”
“你是认真的吗？”
季明辉心中一片冷冷的酸楚，夜空下他的神色有些黯然。
程安深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快，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夜空深邃得像黑幕，此时显得如斯寂静。
林南加和江北来到程安深和季明辉的面前时，感觉空气都凝结了。
“南南，对不起啊，没能和你一起看日落。我先走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几个人各怀心思。
程安深脸沉沉地拿上包就径直离开。季明辉一边和江北打着招呼，一边往她走的方向追去。
“喂，程安深，你不上车吗？我告诉你，这里很难打到车的！你是走不回去的！”
林南加望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眼神悄悄带上抹忧郁。江北的手掌覆上她的脑袋，揉揉她细碎的绒发，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别担心了，我们回家吧。”
再次坐上江北的车，林南加的心隐隐发慌。说不出缘由，她总觉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来时的路上，她也产生过这样的心绪。后来因为江北在，让她安心了。
天气热，脑袋发晕，看见红色的跑车，莫名想起鲜血。然而现在夜晚风凉，她的心却依然跳得紊乱。不是紧张，不是害羞，那是什么？
江北启动了发动机，表盘转亮。一只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北……”她紧紧咬着唇，声音很小。
他以为她在担心程安深。他覆上她的手，让她安心。
“辉子会找到她的，不会让她一个人留下的。”
林南加轻轻摇摇头。安安刚刚给她发来短信，她已经打车回去了。虽然不知道她和季明辉之间有什么问题，她此刻更担忧的是，说不上来的不祥之兆。
“你慢点开，可以吗？”她的嗓音颤栗。
她的眼皮开始不自觉地跳动，是右眼。她突然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在经历生命中的两场难以忘却的意外事故前，她的右眼皮都跳了。
林南加不是相信命运的人，她也是相信命运的人。
江北笑了。
这y头是害怕了吗？认真地说，自己要是没点实力是绝不敢拿她的性命开玩笑的。速度与激情他也让她体验了，回去的路上他本也没打算再开那么快的。
“好。”他轻笑着重新启动车子，“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就是拼死，也会保护好她的。
林南加点点头，放开了她的手。他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车子一路稳稳地开。
林南加看着窗外的夜景，想着上一世那场不大不小的车祸。那是毕业以后的事了，怎么会现在突然冲击着她的大脑？不过说起来也奇怪，那次车祸之所以没对她造成毁灭性的创伤，是因为当时司机的车速不快，加上后期医院对她的精心治疗。唯一留下的后遗症就是手部的神经损伤，随着岁月的沉淀，影响逐渐些微。
车速不快。林南加皱眉。是啊，车速不快。那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仿佛是一瞬间。对面突然疾驶而来灯光如炬的汽车，疯狂地向江北和林南加的方向冲过来。
林南加能感觉到，那司机一脚踩在油门上，不管不顾地往前撞。
江北握紧方向盘，几乎是下意识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刺耳的刹车音尖锐地划破长空，整个夜空都被惊醒。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伴随着金属刮擦和撕裂的声音，天翻地覆的震动中，视线被鲜血模糊，她感觉有人紧紧地护着她，像用他整个生命一样珍惜地护着她。林南加开始失重往山坡下掉，直到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昏睡的前一刻，伴着风的记忆，旋律在耳畔久久。过去的时光有一瞬很缓慢，她似乎看见上辈子的蔷薇园里。
男人无声浇灌花朵，刹那间低下头，薄唇落在花瓣上的那颗水珠，轻轻地，好似在吻。
他沙哑的喉咙艰涩地开口：“在我心里已经娶过你一次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别人。”短而硬的灰白头发像生长在荒岛上的细茸茸的小草，点缀在他头顶上。
她只觉眼眶热热的，这个骄傲的男人，生命的最后，还要守住他的尊严。
我以为，你的结局，与我无关。
程安深回到家听说寂汀山盘山公路发生车祸时，心突然揪紧了。她什么都来不及细想，就匆匆赶去了医院。
凌晨灯火辉煌的医院急症中心。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急冲冲地闯进来，她问护士车祸被送进来的病人在哪里。顺着护士小姐姐的手指看过去，程安深就看到一身白红色纱裙的林南加，躺在雪白的床单上，她的秀发沾满血迹，额头还有鲜血缓缓流出。她那纱裙上，原本的白色布料尽染上血色，与裙子本身的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是浴血的天使。
看着林南加被推走，程安深的泪水缓缓滑落，她蹲下身子靠着墙，哭得泣不成声。
对不起，南南。是我太任性了。如果我和你们一起走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吧。对了！季明辉呢？还有江北呢？季明辉去找她，该不会……
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悄走进来。走到她身边，离她很近。
程安深轻轻啜泣着抬起头，小脸满是泪痕。看清来人的下一秒，她起身抱住了他。
“季明辉……呜呜呜呜呜呜……”
她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他紧紧地回抱住她，轻轻拍抚她的后背。终于，她在他的怀里安静了下来。他伸出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以为，他和林南加一样。她不知道林南加受了多严重的伤，她只知道看到车祸消息的那一刻，她真的很害怕。南南流了那么多血，江北不知道情况如何，季明辉……她不敢想象他会发生些什么，他是为了找她。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恐怕不会原谅自己。
“是我报的警。”
季明辉找了程安深许久，后来林南加用江北的手机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程安深已经打车回去了。他一路开很快，到盘山公路那段没多久，汽车的刹车声响起一片，现场乱成一团。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愣在了原地。
怎么是北哥？
他看见了全身是血的晕厥的江北，却没看见林南加。他立马报了警。
程安深赶来的时候，江北已经在手术室内整整躺了两个小时，而林南加也被警察从不远处的小山坡下找到送来医院。
这场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季明辉很确定。
他不知道北哥是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才将伤害降到最低。肇事司机跑了，但是他落下了一个重要的身份象征。季明辉认得，那是唐家的家徽。他捡了起来，没有交给警察。
如果这件事真的唐家指使人做的……季明辉微微皱起眉头。
“季明辉，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南南和江北。”
程安深的眼里泪光盈盈，她真的好自责，好难过，好后悔。
“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很温柔。
“如果、如果南南她……”程安深话噎在了嘴边，她不敢想象。
许久，她仰起脸坚定而又真诚地看着季明辉：“答应我，你一定不要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啊？”
季明辉笑得贱兮兮。
程安深还没从难过的情绪中走出来，就看他一副欠揍的表情说着欠扁的话。然而她却意料之外地没有像往常一样，打一拳或是骂一句季明辉。
“是，我担心你！我害怕。看到南南那样的时候，我真的好害怕。我好害怕你会和她一样……”
季明辉抱住了程安深颤抖的身体。
“我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他的神情一改往常，显得特别认真。
但是——
他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
“说真的，我觉得北哥这次有点悬。”
季明辉的眉心皱得比谁都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