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尸体
第四章尸体
赵天河讲完这些,脸色极为难看。
但看关盛晏皱着眉头,微微眯着眼,似乎并不相信他说的。
赵天河叹了口气:“那队伍抬着棺材进了陵山后,第二天天亮我就和郭将军上山去搜,却没发现一口棺材。当时有人就说,是青鸾皇后不忍看娘家人死无葬身之地,向阎王请了无常鬼,勾县里男人的魂儿,让他们抬棺材上山,给她娘家人安葬。”
关盛晏忽然不合时宜的笑了,清脆洒脱的笑声穿透沉闷诡异的气氛。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脸色愈发惨白。
“所以就连赵大人也以为,这次陵县的事乃恶鬼所为?”关盛晏笑着问。
赵天河缓缓摇了摇头:“不是下官以为,是真有鬼!”
如果青鸾皇后勾亲儿子萧策的魂,那才真是有鬼。
“既然两位大人都以为,陵县这失踪的案子是鬼做的。那这人,不如就交给我来审吧?”关盛晏刀了眼那客栈老板。
两赵互相一觑,面露犹疑,却听关盛晏直接道:“既然两位大人都没异议,那我就代劳了。”
赵天河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一道凛冽银光忽然闪了他的眼。
关盛晏手中弯刀出鞘,如同一勾寒月,照着客栈老板惨白如霜的脸。
“你……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啊!”
客栈老板全身被绑,此刻又跪在地上,只能拼命往后挪着膝盖。
然而转眼,关盛晏已近在眼前。
之前她按捺杀心没动此人,只因她虽是郡主,却无官职,不能私设朝堂,更不可私自用刑。
如今县尉府大堂之上,又经赵天河默许,那就不一样了。
“小将军,竟真的是你!”
关盛晏正欲架刀强审,外面突然传来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
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魁梧汉子,大步流星迈进来。见到关盛晏后,刚阔方正的脸膛上绽开大咧咧的笑容。
“小将军,还认得我吗?”那汉子声如洪钟。
关盛晏岂能不认得眼前这人,可不正是当年陪他父亲赤膀渡冰河的郭琮。
“想当年郭将军曾一喝慑退野狼群,单是听声音我就知道是你了,怎能不认得。”关盛晏暂且收刀。
郭琮听了,当即仰头大笑,又比划了下自己的腰,“要真想当年,那时小将军还是个这么高的假小子,没想到如今都这么高了。眼瞅着我也见老了,这可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关盛晏笑笑:“郭将军风采依旧,神勇不减当年。”
尚在燕塞时,郭琮是她爹的手下部将,打仗不怕死,又衷心,颇得她爹器重。
五年前一纸皇诏传至燕塞,诏中说,先前誓死追随秦政的一些将士,在主帅秦政死后未曾接受整编,正隐伏于邺城中,欲为秦政报仇。
皇帝传召关朔带兵回朝,命他将秦政残部一网打尽。当时燕塞狄戎两部闹得正凶,关朔无暇抽身,便派得力部将郭琮率领部分兵马,听召回朝。
半年前关盛晏跟着关朔回到邺城时,郭琮不知有何任务,人不在邺城,两人未曾见面。
接着三个月前,关盛晏又为接萧策远离皇都。二人一别五载,直到今晚才见。
叙了会儿旧后,关盛晏问起陵县之事,问是否如赵天河所说,他们曾在陵山脚下看见送葬队伍。
郭琮点点头:“那晚的情况确实诡异,当时还真以为见了鬼。”
紧接着他又嘿嘿一笑:“不过像咱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死在手底下的人不计其数。这世界上要真有勾魂鬼,估计早就把我命索了。”
关盛晏也笑:“所以郭将军不认为那晚看到的是鬼?”
“这是当然,我可不信鬼!”
郭琮看向赵天河等人:“都是这些吓破胆的文官,硬是拦着我不让我轻举妄动,这才……郡主当心!”
郭琮眼角突然一瞥,大喝一声,唰的拔出腰间佩剑,将关盛晏牢牢挡在身后。
众人不明所以,只跟着看向郭琮一双虎目瞪着的房梁。
这时阒寂的大堂上,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咯咯声,像是卡在喉咙里的痛苦呻|吟。紧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的客栈老板歪倒在地。
关盛晏站在郭琮身后,从她的角度,老板的身体被郭琮挡住,她只能看到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有刺客!”,一众府尉兵才反应过来,纷纷抽刀将关盛晏几人护在中间。
然而静静等了几息,却迟迟不见那刺客藏身何处。
关盛晏笼在郭琮遮下的巨大阴影里,凤目里的警惕如云雾般散去,声音凉如碎雪浮冰:“没有刺客。”
众人依旧严阵以待,直到郭琮收了剑,说“刺客已经走了”,众尉兵才跟着收起兵器。
关盛晏上前查看客栈老板的尸体,一枚毒针正中咽喉,伤口已呈现大片黑色。
郭琮凑近蹲下,探了下客栈老板的鼻息:“死了。郡主,此人是谁?那刺客为何杀他?”
关盛晏将之前在客栈的事告诉郭琮,郭琮听后震惊道:“这人与陵县的大案有关?”
关盛晏将众人环顾一周,似笑非笑:“之前我还只是怀疑,并不确定。适才我正欲强审此人,转眼他就被灭口,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郭琮听后浓眉怒竖,愤愤大叫:“真是好狂妄的刺客!竟敢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动手!郡主,你看这如何是好?”
关盛晏:“不妨事,老板死了,客栈还在。郭将军,带上府尉兵,随我前去搜查客栈。”
路上郭琮想起关盛晏说她一个朋友失踪了,出于好奇,郭琮就问了一嘴那人是谁。
关盛晏骑在马上但笑不语,郭琮看她这幅模样,只以为是她如今年纪也已不小,有了心上人。
可一想又觉不对,郭琮低声问道:“郡主,先前听说你去接萧策殿下回朝,如今怎会和朋友出现在这里?”
关盛晏斜目看他,嘴角清越的翘着:“所以现在郭将军能猜到,我那位失踪的朋友是谁了吗?”
郭琮面色大变:“难道是……”
“别声张。”
关盛晏唇竖中指,郭琮会意,重重点了点头。
到了客栈后,郭琮指派一队兵,“你们跟着郡主。”
又对关盛晏说:“郡主,你带着他们在一楼搜,我带人去二楼。”
小半个时辰后,二人各自带着人搜索完客栈,可惜却毫无发现。
关盛晏向郭琮确认道:“所有地方都搜过了?”
“都搜了。”郭琮烦躁地咬牙切齿:“这真是怪了!郡主,现在该怎么办?”
关盛晏目光闪了闪,翻身上马:“去陵山。”
她正要策马,马缰却被人一把拉住,郭琮满目担忧:“郡主不可鲁莽行事!那刺客竟能在你我眼皮底下杀人,定非寻常泛泛之辈。且如今天色已晚,上山寻人多有不便,不如待明日天亮之后再去。何况我手下破虏军驻守山口,若真有人出入陵山,也绝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关盛晏皱着眉盯了郭琮片刻,见他拉着缰绳誓不松手,最终点头答应。
回到县尉府后,赵敬之将她安排在甚为雅致的客房里,还指派了个侍女服侍她。
然那侍女前脚刚走,后脚关盛晏就从床上爬起来,悄声出了房门。
直到东方破晓,关盛晏才再度回到房间,正要上床歇息片刻,院子里就传来郭琮的大喊。
“郡主!抓到了!”
关盛晏刚从床上爬起来,就见郭琮风风火火的进门来。
郭琮:“郡主,我命人苦守陵山几日几夜,昨晚终于让兄弟们把那几人抓住了!”
“那几人?”关盛晏打量郭琮,面露不解,道:“这几人是谁?”
郭琮说:“是几个赌鬼,现在人已绑到大堂,小将军可亲自前去审问。”
与关盛晏想象中的歹徒不同,这几个人非但不是凶神恶煞,反倒病病歪歪、瘦苦伶仃。
盘问过后,几人回答说他们都是金玉赌坊的人。之前从撇子张嘴里得知陵山有青鸾皇后的墓,几人见财眼看,想私吞墓中宝贝。
为了皇后墓不被别人发现,他们将撇子张几个杀害后弄得面目全非,扔在喇叭沟里,并放出消息说几个人是被鬼杀的。
但尽管如此,先前还是有消息走漏,许多陵县人甚至外地人都闻讯进山挖找。他们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在陵山上布置陷阱,坑杀了不少人。
之前搜山之所以没发现他们,是因为他们白天都躲在墓穴里,只有晚上才会通过外人不知道的山道,偷偷摸回城中。
但关盛晏并不信这几人就是幕后凶手。
虽然这几人说的与客栈老板说的确实有互通之处,表面看起来的确有相互勾结的嫌疑。
但这次陵县失踪的人实在太多,区区一个金玉赌坊绝不可能对付那么多人。何况陵山上到底有没有皇后墓还说不准。
最重要的是,萧策的失踪又怎么解释?
他可没有进山挖他亲生母后陵墓的意思。
难道是她和萧策去陵山时被这几个人发现,他们怕他二人还会回去挖宝,就串通客栈老板将她们除掉?
关盛晏问几个人萧策在哪,那几个人也根本不知道哪个是萧策,只说估计已经被杀了。
关盛晏又问:“那你们都会把尸体扔到哪里?”
几个人说这个不一定,反正就随便扔在哪个隐蔽处。
关盛晏突然轻笑一声,讥讽意味十足。
郭琮正要问她笑什么,关盛晏却说:“郭将军,命县尉府府兵带上铁镐铁锹等家什,随我到陵山。”
郭琮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即下令去办。
赵天河赵敬之更不知关盛晏搞什么名堂,也跟在后面。
等队伍浩浩荡荡到达陵山山脚时,已有众多百姓尾随而来。
“敢问郡主,您这是要打算把陵山夷为平地?”赵天河揖着手问。
关盛晏不理会他,忽然抬臂一指:“来人,把这片坟全都给我掘开。”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
赵敬之跳出来急道:“郡主,这万万不可!这些坟里埋得都是陵县祖辈,怎么能说挖就挖!”
关盛晏看他:“县尉大人的祖辈也埋在这里?是哪一个?”
“这、这……”赵敬之以为关盛晏要放过他老娘一马,指了指一座立着石碑的坟。
却没想到关盛晏拿过一把铁镐,“那我今日,就先让县尉大人和自己的祖辈见个面。”说着就开始挖坟。
陵县前几天下了几日大雨,坟冲刷的很平,土也十分松软。关盛晏没用多长时间,就把坟挖开,打开棺材后顿时传来一阵恶臭。
郭琮看后惊讶大叫:“这是怎么回事?赵敬之,你祖辈是你何人,怎么是刚死的?!”
“啊!”赵敬之凑近一看,一屁股跌坐地上,“怎么会这样……”他老娘已经走了十年了。
掀开的棺材里却分明是一具新鲜的尸体,因为天气炎热,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还能模糊看出脸上模样。
关盛晏走过惊慌无措的赵敬之,命人将棺材里的尸体抬出来。
结果就在棺材底部,还有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年代久远,只剩下累累白骨。
关盛晏说:“郭将军在陵山察查了这么久,难道一直没发现这些老坟的异样吗?”
郭琮看着被挖出来的尸体,迷茫地摇了摇头:“这到底怎么回事?请郡主指教!”
关盛晏淡道:“我自幼长在军营,上过沙场,打过仗,见过太多死人,对尸体腐烂发臭的味道太熟悉不过了。这些老坟里,埋的都是新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