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黑
对于楚峥提出的要求，肖越只能说一个字，那就是难。
要用英文字自然遮盖住疤痕，技术层面上要求太高。字少不说，要做到不丑，细细几条线还要盖住疤痕。
难上加难。
肖越琢磨半天，苦着脸说：“你好好的把这遮住干嘛？”
“想遮就遮。”楚峥挑眉，语气拽到不行，“需要理由吗？”
肖越无语，不过也不敢说什么，眼前这人不要命的样子他可见过，招惹不起。
肖越皮笑肉不笑，“不需要，当然不需要。”
楚峥往嘴里倒了颗糖，冷嗤一声。
看出他眼底的嘲意，肖越瞬间被激起斗志，立马拿起画笔开始认认真真创作。
一小时后。
肖越收起画笔，看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啧了两声。
简直完美！
英文花体字顺着蜿蜒的疤痕勾勒，转向自然，两者融合却毫不突兀。左下深一点的疤印用白莲点缀，遮盖的同时具有几分美感。
肖越拿起纹身针，献宝似的说：“你看看，我这手艺可不是吹的。”
楚峥挪眼看着手腕处，目光在盛开的白莲上停顿了下，应了声后催促，“快点。”
肖越得到肯定，立马振奋起来，“行，你忍着点啊。”
楚峥抬起眼皮，倦淡地睨他一眼。
满眼不屑，压根没把这点痛放在心上，被刀子刺中还能反打的人，这点痛对他来说确实算不了什么。
肖越觉得刚才的话多此一举，连忙岔开话题，“你等会儿有没有事，要是不忙咱哥几个聚一下。”
楚峥把火机扔在桌上，“没时间。”
“哈？”
楚峥低头看手机，拢起的眉峰松懈下来，深黑的眼睛里倒映着人影。
肖越看不清是谁，但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转变，是喜悦。
能调动他这样情绪的人，只有那一个。
可当时的骨灰盒是他亲手转交的，难道还有假？
肖越收起玩笑的语气，认真道：“什么时候让我也见见。”
“见你？”楚峥站起来，压了下帽子说，“没这个必要。”
肖越不服，“怎么没必要！我好歹算她半个师兄！”
温昭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刚过七点。
气温回暖，白昼的时长增加，这会儿天色还有些余亮。
温昭扫视了圈周围，却没看见楚峥。
两人没留联系方式，也没有约定时间，但她潜意识里觉得他会来。
然而现在看来早上楚峥邀请她看电影的话更像是一时兴起，又或者因为她那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他退却。
总之她在附近绕了圈都没看到人。
温昭往回走的路上觉得有些荒唐，大概是这两天着凉，害她不清醒，才会这在浪费时间找人。
温昭揉揉太阳穴，加快速度往地铁站走。
刚从斑马线走到对面，温昭就看到了站在树下的楚峥。
他站的靠后，身体被树影遮挡，暗沉沉的，几乎看不到光亮。
她刚才有经过这里，但没仔细看。
明明没有改变，可这次她意外看得很清楚。
男人眉目沉冷，举着手机薄唇翁动，不知说到什么，他用手压了下帽檐，像是要遮掩脸上的戾气，温昭视线里仅能看见他削薄锋利的下颚。
其余什么也没有。
然而下一秒，他似有所感，猛地偏头看过来。
温昭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直接和他的目光撞上。
楚峥像是没预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顿了下后才把手机装进口袋。
他大步向前，朝她的方向过来。
温昭目光直直盯着他，没眨眼。
清白的月色直坠，铺在楚峥身上像是笼了层白雾，看不清也猜不透。
楚峥径直走到她对面，用着惯常的语调问：“饿吗？”
这一声问让温昭有些发怔，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她摇头，“不饿。”
“那先去看电影。”
温昭没应声，而是一直盯着他看。
楚峥手插着兜，扯唇笑问：“不认识我了？”
温昭想到他刚才在树下的表情，抿了抿唇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楚峥眼尾上扬，恢复了惯常那副懒散不经事的模样，语调散淡，“两点。”
温昭觉得不可置信，“你等了五个小时？”
“不止。”楚峥视线落到她脸上，勾着唇故意说，“不多不少，正好五个小时二十分钟。”
温昭眉心一跳。
楚峥似乎要把恶作剧做到底，他靠近她，俯低身看着她问：“等了你这么久，你要怎么补偿我？”
“我没让你等。”温昭不由往后靠了靠，拨开耳边的碎发，镇定道：“而且早上我也没答应。”
楚峥微微扬眉，似乎对于她这样的态度并不在意，笑了声，“那我现在重新邀请你。”
说完他直起身，漆黑的眼里映着碎光，漫不经心地问：“去看电影吗？”
男人嗓音低沉，拖着懒洋洋的腔调，有种诱哄的意味。
不可否认，这一招对温昭确实有用。
温昭视线落在她锋利的下颌线上，顿了顿问：“看什么？”
楚峥偏头，信誓旦旦地说：“你喜欢的。”
温昭拿手机翻最新上映的电影，一部喜剧片，一部爱情片，还有部悬疑片，看简介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但他却说她喜欢的。
“哪一部？”
他没回答，“走吧。”
温昭见状索性没再追问，反正去了就会知道。
她其实不常去电影院，因为每次都要有很长的对光适应期，偶尔几次也是云念拉着她来看些酸涩的爱情片，不过她一般没什么感觉，面无表情的看完还要听云念的吐槽。
和云念算是友好陪同。
和他的话，看什么并不重要。
温昭答应看电影更多的还是为了观察他，她琢磨了两天，才觉得楚峥的出现有些蹊跷，想起那些未有应答的短信，温昭觉得这些事未免太巧合。
有些事巧合过了头，就是蓄谋已久。
温昭不喜欢这种猜谜的感觉，然而这几天发生的事让她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中。
现在这感觉就像是有个巨大的网将她围住，明明到处都是缝隙，却压得她没法喘气。
附近的影院在商场，离公司只要五分钟的路程。
然而两人走了十多分钟都没到，温昭回过神看周围，才发现根本不是去商场的路，“我们去哪？”
“快到了。”
温昭停下脚步，“最近的电影院在商场。”
楚峥跟着顿住，朝着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就在那边。”
温昭顺势看过去，看到对面的装潢后立马知道了是什么地方。
私人影院。
这地方她只听过，但还没进去过，更不要说和一个她还分不清到底是谁的男人。
温昭不由看他，“为什么来这？”
楚峥眼尾上挑，理所当然道：“看电影啊。”
像是猜出她在想什么，他解释：“电影院正在上映的那些你不喜欢。”
温昭的确不喜欢，可她从没提过，他又怎么知道。
难道就刚才她看手机的功夫他就发现了？
“你不喜欢这家的话，就换一个。”
他说的随便，似乎并不在乎在哪，更不会是特意安排。
温昭好奇他要给自己看什么，什么片子才那么笃定说她会喜欢，“不用，直接进去吧。”
进到里面温昭才发现环境不错，等候大厅的装修风格很科幻，有种赛博朋克的色彩感，视觉冲击很强烈。
里面有不少主题包厢，没等她多看，就被楚峥带进了一个房间。
风格和外面差异极大，是复古风的装修，进到里面有种意外闯进上世纪的感觉。
温昭随意扫了眼，发现房间里东西都很新，也很干净，像是从没有人用过一样。
看来这家的卫生情况处理的很不错。
沙发对面是个巨大的放映屏幕，桌子上堆了很多小零食。
很安逸的环境。
“行吗？”
温昭反应过来他问的意思，点了点头，“挺好的。”
楚峥坐到沙发上，长腿撑着地面，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过来坐。”
温昭看着眼前只够两人坐的沙发，有些迈不开腿。
刚才被好奇心冲掉了理智，这会儿反应过来才觉得尴尬。进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不少情侣挨在一起，人家来这是为了增进感情甜甜蜜蜜，可他们显然不是。
楚峥像是没发现她的局促，见她不动直接起身伸手拉她。
温昭低头，刚要拒绝却突然看见他露出的手腕上纹了朵花。
白花。
没有那样狰狞的疤痕。
温昭一时怔住。
楚峥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眸色深深，“你过去坐。”
温昭僵硬地走过去坐下，她现在只觉得脑子很乱，还有些模糊的人影在脑海里晃动。
耳边突然响起声音，温昭抬头，看到大屏幕上正在放电影。
片名出现，温昭看清后才发现这是一部经典的爱情片。
她没看过，但有听说过。是主角两人从开始的互相利用，到最后无可救药的爱上对方的故事。
这部片子云念曾经拉她看，不过那天她没空，就没有跟着一起看，还是结束后云念随便念叨的几句让她记住了。
温昭看着屏幕，开头的剧情是女主救了男主，两人产生羁绊。温昭记起云念剧透过的话，后续内容是在逃亡，过程中两人相互试探，不信任的同时却又彼此成为唯一。
影片拍的刺激又很唯美，算得上喜欢，不过现在她无心看。
温昭转头去看楚峥，结果发现他手撑着脑袋，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屏幕的画面在闪动，不同颜色的光被那双黑眸所吸收，显得格外沉。
明明是对视，可温昭却觉得这双眼睛，是在透过她——
看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