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分天下
豫城将军府,纪垣坐在书房里,身旁立着的是纪衍。
门外来报:“将军,齐王来了!”
纪衍闻声,刚想往门外跑,却见纪垣依然稳如泰山,不动声色,便又悄悄撤步退了回来。
“你带他去客堂等着!”纪垣安排来人道。
然后继续忙碌手头的事情。
纪衍心有不解,纪垣手头之事并非紧急,为何非得争着此刻完成,而让齐王干等!
又等了片刻,看纪垣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纪衍便试探问道:“大伯,齐王还在等着您?”
纪垣一听,转过头,望着纪衍,然后问:“你觉得齐王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纪衍脱口便道:“我觉得齐王大智大勇,千古英雄!齐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偏僻之地,甚至比南疆还偏僻,如今能够成为大陆霸主,齐王韬略,可见一斑,再者,齐国的崛起不是依靠蛮力,据说齐国有一套独特的运转规则。”
纪垣坐在那里,静静地挺纪衍说完,然后才缓缓地道:“那你觉得,这样的千古英雄,能够被小小齐地困住吗?”
“这。。。!”纪衍没有想到纪垣的着眼点是这个,他沉默了,他竟然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反思自己,是否因为纪安的推崇,才让他对徐宿、对齐国产生了偏私?
纪垣便继续补充道:“你跟我常年窝在这南疆偏僻地,我也没教你什么分疆裂土之策、纵横捭阖之道,你想不到这一层,也正常,只是如今,南疆被推到了舞台中央,有些事情,就不得不考虑了!”
纪衍点点头,随即便心有所悟。
“所以,现在轮到南疆和齐国划分天下?”
看到纪衍悟性如此之高、思路如此灵泛,纪垣欣慰地笑了,然后便道:“你还是年轻气盛,合作还是对抗,可以先谈一谈嘛!”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纪垣才起了身。
“我去会齐王,你去看看纪安。”
纪衍点头便离去了,纪垣独自一人向客堂走去,虽然已是暮年,但是豪迈之气不减当年,走起路来,很是气宇轩昂。
徐宿见纪垣来了,便起身拜道:“早就听闻您帝国战狼,雄姿伟泰,今日一见,果然令人折服!”
纪垣略弯腰,然后笑着道:“齐王,请坐!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我老了,论英雄人物,还得看你们!”
徐宿一听,就知道重点在那两句诗,便答:“纪将军,您折煞我了,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我只想天下太平罢了!纪将军,听说纪安公子也在豫城?”
纪垣略惊,没想徐宿这么答他!他刚刚话里有话,目的是试探徐宿的野心,那两句诗,便是测他否有后来居上的打算!同时也给他留了台阶,要是他没听懂那两句诗,或者听懂想装作听不懂,后一句英雄暮年,敷衍一答也没问题,但他另辟蹊径了!
这齐王,果然不同凡响啊!不得不让人刮目而看!
于是,纪垣举起茶杯,朝着徐宿道:“齐王莫急,纪安在,这里是他的家,只要他不跑,没人怎么着他!只是在你见他之前,有些事情,我需要和您先说清楚,这对你和纪安两人都有好处!”
纪垣说完,便屏退左右,只留自己和徐宿两人在屋内。
纪衍来到客堂门外,见一众侍者都站在门外,便走上前问:“将军和齐王还在里面?”
“是的,公子,将军让我们在外面候着,无召唤不得入内!”领头侍者答。
纪衍朝里面忘了一眼,屏风挡着,什么也看不到,便也转身往门外一站,等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寒风里,越站越冷,再加上自己穿着淡薄,纪衍觉得腿都麻了,脸也冻得慌,刚想跟侍者说,自己先回去添衣服,却见徐宿和纪垣谈笑风生,并排走了出来。
一看他们神态,就知道他们谈得不错!
“见过二伯!见过齐王!”纪衍上前迎道。
纪垣一看纪衍,便道:“纪衍,你来得正好,带齐王去见纪安!”
“好,这边请!”纪衍笑答着,心里却想着,怎么感觉有点怪,军国大事没凑上,忙前忙后就为了铺垫徐宿和纪安相见?
纪衍一边瞎想,一边引着齐王向纪白住处去。
与传说中的齐王并肩而行,看他的超凡风姿,纪衍不由触动不已,便转身笑着道:“齐王,纪安时常跟我提起您,今天终于见到您了!”
徐宿一听,便也转身笑着答:“咦!我倒是好奇,纪白他怎么跟你说我的呢?”
纪衍笑了,传得那么神乎其神的齐王,说话还这么和气,便一边走,一边继续道:“他就是使劲夸您呗!他还送我很多齐国那边的书,让我深受启发啊!”
“嗯,衍公子您喜欢就好!”
“我都喜欢!还有啊,我挺想去齐国看看,纪白说齐国是人间理想!”纪衍快活地道。
“哈哈!纪白倒是不吝赞赏!不过,齐国欢迎衍公子!”
。。。。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园林里穿行,绕过曲水,跨过亭台,再爬过小小白石桥,路过假山,兜兜转转,却也饶有趣味,这还是冉冉万物休、草木一枯没颜色的时候,要是来年草木一新,这院子该是如何引人呢!
徐宿不由感叹,纪将军征战之人,趣味如此高雅,真是难得!怪不得纪安纪衍,各个都是翩翩公子,身上没有一点粗放气冲的武人气息。
“前面出了这个门,走过一座桥就是他的住处!”纪衍指着右前方一个半圆门道。
徐宿一听,便加紧走了两步,跨步出了园门,抬头一望,却见眼前一川寒水,无声西流,一座老桥,横跨其上,桥的尽头,一团团的,以草木黑枯为底色,浅白里杂着暗灰,暗灰里杂着褐黄,褐黄中偶尔点缀深红,围成一座小山,挡住视野,而那桥上,纪白一袭白衫,衣袂飘扬,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悠悠然然地朝这边而来。
徐宿立在桥头,望着纪白,有些讶异!而纪白呢,似乎对他的到来早有预料,脚下不紧不慢,但眼睛里却藏不住的灿烂。
纪衍轻声到了句别,便向后返回,刚跨进园子,却见纪璇小步慢跑朝这边而来。
纪衍往前走了几步,挡住了纪璇路。
“阿璇,你来这里做什么?”
纪璇看着纪衍,撅起鼻子悄然一笑,俏皮道:“听说齐王在这边,我来看看!”
“齐王来这里,是去见纪安,你就别凑热闹了!”
却见纪璇拨开纪衍的身子,玩笑地道:“我听说齐王长得好看,来瞧瞧不行吗?”
说着便往园门口走去,纪衍见没拦住她,赶紧追上去。
纪衍和纪璇两人躲在园门口,望着桥上的徐宿和纪白,只见他们两人,形影相伴,立在桥中,纪白还时不时摇着扇子,走动几步,而徐宿身形笔直,宛如青杨,鲜少挪动,看两人动作,似乎交谈热烈,但距离稍远,听不太清两人说话。
纪衍觉得这样子太不像话,便起身去拉纪璇。
“我们快回去吧!”
纪璇却蹲在原地,死活不挪步,一幅看得入神的样子。
“虽然看不太清,但是我觉得这齐王,似乎比纪安还好看啊!尤其这身形气质。。。”
纪衍知道纪璇少女情怀,心直口快,也不屑什么矜持礼教,说话做事全凭内心主张,再加上父亲和大伯宠着她,对她不怎么约束,还时常说什么,孩子天真烂漫,开心就好,毕竟还小之类的,更是助长了她的骄横!
真是无奈啊!
见纪衍没有答话,纪璇又问道:“你说,齐王和纪安的形貌,哪个更胜一筹呢?”
纪衍看她那副痴傻的样子,真是不知说什么,便随口答了句:“男人看男人,没什么感觉!”
“你这答话,听着酸涩得很,你是不是羡慕嫉妒恨啊!”纪璇嗔骂道,对纪衍的敷衍很是不满!
纪衍没想到纪璇这么较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睁圆了眼睛,又觉得和纪璇争辩这些,有点无厘头,便偏着头道:“难道你想和纪安抢齐王吗?”
现在,让我们看回徐宿和纪白吧!
石桥之上,看着徐宿缓缓走来,纪白的脸上的笑如涟漪般泛滥,如春风般醉人,千言万语却只道出了句:“你来了!”
徐宿轻轻点点头。
纪白便摇着扇子,笑着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徐宿叹了口气,微笑着道:“我看你在这里将养得挺好的啊!”
见桥上就自己和徐宿,纪白便不再隐藏满心欢喜,上前一步,去拥抱眼前的故人,满怀扑在徐宿的身上,双手环绕着徐宿的肩臂。
徐宿大臂被固定,伸出小臂和手掌,却只是碰到纪白的腰。
纪白见徐宿挣扎,便放开了拥抱。
然后,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冷静道:“我父亲跟你说什么了?”
徐宿没有直接回答,看着纪白,似乎在准备怎么回答。
纪白便自己补充道:“我劝父亲,让他和你齐国合作,共济天下,父亲说,他要亲自和你谈,看你这样子,你们肯定已经谈妥了,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这个以后跟你说。”
徐宿直截了当结束了这个话题,稍稍转了下身,又回过头,似乎有些迟疑。
“我今天啊,我,我想冒昧问一句,纪公子,您宏图几何,可否略微,告知一二?”徐宿打趣地问,语气里有些怀疑,又有些哀怨!
果然,他要问这个!纪白手中扇子凝滞了几秒,但是身体并没有退缩,然后,往前伸着头,更近一些看着他,盯着他。
“呵呵,徐宿,你问我的宏图,是指往日呢,还是今后呢?”纪白冷笑道。
徐宿略低了头,没有答话。
纪白便兀自一边摇着扇子,一边似笑非笑道:“你就直接问我,为何狼子野心,恩将仇报,扫灭蜀国,又如何?我做都做了,还怕你问?”
徐宿略上前一步,语气凝重道:“纪白,如果你告诉我,你想问鼎天下。。。”
“哈哈哈!”纪白扶额大笑道,他大踏步往前走了三步远,然后又回过头。
“徐宿,原来你要说的是这个!”
突然轻哼一声,眼睛眉毛就垂了下来,歪着头,脚步有些歪地,转过了身,倚靠在桥栏上,然后抬起头,任由萧瑟寒风,掠过脸庞。
徐宿一看纪白的情形,猜到他误解了自己,连忙补充道:“如果你告诉我,你想问鼎天下才那么做,我也好受些,可是你若只是为我,我承受不起啊!”
仿佛胸腔被淘洗了一遍,纪白呆在那里,直到眼中重新有了光芒,才缓缓抬起了头。
“当初,你救了我,我问你,要何答谢,你说,要天下太平,如今,也算做到了几分吧!”纪白轻笑着道,那语气,有些温柔,又有些伤感!
徐宿上前一步,拍抚着纪白的肩膀,然后,望着他,语重心长地道:“纪公子,纪白!你不怕背负骂名,遭人诟病?”
纪白转身看着徐宿,伸出右手,指尖轻轻略过他的脸颊,理顺了被风吹乱的发丝,然后偏头半靠着徐宿,看着桥下流水。
半晌,才笑着道:“你面慈心软,我只好心狠手辣些,否则,猴年马月,才能收拾好这破碎山河!你放心,我对这些看得淡,我不怕!”
“你这样子,让我如何承受?。。。”徐宿喏喏道。
纪白却笑了笑,在徐宿耳边道:“金戈铁马,军国大计,你还真以为过家家呢!南疆和蜀国的梁子,20年前已经结下了!否则,纪垣会由着我?”
徐宿摇了摇头,望着眼前的纪白,明明是良眸善目的样子,然而他的话,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
便挣了挣胳膊,笑着道:“你不要这么挤着我,那边园子门边的两人,一个是纪衍,另一个是谁啊?”
纪白稍稍收了身子,头也不转地道:“是纪璇,她比较调皮,你别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