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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旧事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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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月光,清凉如水。

    纪白和徐宿两人,坐在破春阁前面的亭子里,把酒、品茶、赏月。

    “徐宿啊,阿新这个人,你跟我说说吧!”纪白又喝完了一杯酒,抬头望着徐宿问道。

    “为何问这个?”徐宿不解地问。

    纪白便答:“明明是手握大军的人,却一幅温文尔雅的样子!”

    徐宿看了一眼纪白,笑了笑,似乎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

    “你想听我说什么?”徐宿问

    “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纪白道

    于是,徐宿放下手中的茶杯,望着纪白道:“你知道我第一次见阿新哭是什么时候吗?”

    纪白听着,并没有言语,只是微微地向前、向上伸着头,摆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

    于是,徐宿的眼眸缓缓垂下,开始了对往昔的追忆,片刻,才重新抬起头,道:

    “那时候我7岁,师傅已经治好了我的哑疾,那天,师傅送我返回我父母家里,他希望我可重回父母身边,找回正常的生活。

    太阳开始刚刚过斜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我家小镇,但是我似乎一点都不开心,师傅说他要去买点吃的,因为那会儿已经过了饭点,他怕我回家后没吃的。

    我于是一个人站在街头,环看周边景象,与我离开时有何变化,其实也没什么变化,街道还是那条街道,左手边正对着的依次是豆腐张,周记小茶馆,然后就是叶家了,叶家是做生意发家,族亲众多,各个兄弟房子一户挨着一户,一直绵延到下一个路口,那是我们能想到的最阔气的家族了,据说连京城王爷都订他们的丝绸。。

    我还在神游,突然就觉得身边有人闪过,身影还很熟悉,然后就是顽童的戏笑起哄声爆发开来。我一看,原来是李家旁支的阿新和他的表姐阿秀,后面还跟着几个围观的,他们这几个是远近闻名的顽童,日常以欺负人为乐,而从小口不能语的我,一直都是他们的重点目标,我怒目而视,却又不知所以然,不过我发现他们似乎是盯着我的腰笑,一低头,只见腰带上别着一个拇指粗的炮竹,嘶嘶作响,我被吓得一下跳了半米高,眼泪都出来了,拔下拿炮竹扔得远远的。

    被愤怒燃烧着,我朝为首的阿新扑去,抓住了他的右臂,我确信刚刚从我身旁闪过的就是他,我死死抓着他的手臂,他想挣脱,我便再用力,发力拉扯,混乱中只听得喀嚓一响,我手中的手臂就不再挣扎了。我这才发现阿新其实比我小至少一个头,我也不知道我的力气为什么突然那么大,其他人都四散而逃,阿秀被吓得不知所措,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你赶紧送他回家吧”我对阿秀说完,就撒腿跑了。

    我那时很害怕,不敢回家,也不知道怎么办,在镇子后面的河边柳树林边坐一会儿,站一会儿,转了一圈又一圈,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起身返回镇子,我走到阿新家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但听得旁边阿新大伯门户里喧哗传出,不绝于耳,我便走了进去,发现大人们进进出出,神情欢快,不知在忙碌什么,但是往来厨房的方向人最多,难道有什么喜事?我正踌躇,发现阿秀和几个小顽童在一旁玩耍,我走过去问阿秀阿新怎么样了,“他在那里。”

    阿新被安放在一个小偏房的小床上,身上盖着一个小被子,正正地躺在小床的正中间,房间里除了床之外,就一个旧桌子,一个空架子,我站在他的床头,他探头看了我一眼,又躺正了,光线暗淡,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大伯说他只是错骨了,已经纠正了,没事了。”阿秀在门口说。

    我掀起阿新的被子,去捉他的右臂,他右手刷地躲开了,看来真的没事了,我松了口气,打算离开。

    就在我要跨步出门口的时候,我看见院子里,阿新的母亲围着围裙,向门口方向奔迎而来,我一抬头,原来是阿新大伯那娶了达官之女的儿子回来了,看着喜气洋洋的大人们,我又忍不住偷偷回望了一下阿新的方向,他的脸上挂着一串泪珠。。。。。。

    那天回家后,我就坚决要跟我师傅走。。。。。。然后再次见到阿新的时候,他就长现在这样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的徐宿,吸了一口气,去拿茶杯,才发现茶已经凉了,就摆开双手,茫茫然地望着眼前的夜。

    却听纪白道:“阿新小时候就这么淘,难怪,只是,他虽然是大户显富,衣食无忧,但是其中孤苦,难言啊。”纪白停了一下,偏头对着徐宿,试探道,“但是,那天,你父母看你回家又要走,没有留你吗?”

    “他们留了,但是我已经不再留恋那里了,可能也不是非得走或者留,就是觉得我不想困在那里。。。。。。。”

    徐宿说着说着,不由陷入了沉思,他在想如果当年留下,他会变成怎么样的呢,他只是好奇,但是不愿细想,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跑,在逃,也没有空去想这些,也不敢去想这些。。。。。

    纪白看徐宿黯然的模样,不免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谁人旧事堪提啊,于是悲从心来,闷闷无语,一口酒下肚,才换过心情。

    “你们两个,夜里凉,加件衣服吧!”两人闻声抬头一看,是列岫朝这边走来。

    “岫姐姐,我们不冷!”纪白起身微笑地道。

    “师姐!”徐宿也起身,让列岫坐。

    列岫把衣服递到了纪白和徐宿手中,道:“我就不坐了,我要回去了,刚刚巡视了一番宫城防卫,到破春阁后,听肖力说你们在这里!”

    列岫说完,便又离开了。

    纪白拿着手中的衣服,深深闻了一鼻子,一幅享受的样子。

    “徐宿,一直没有问你,你用的是什么香料?太清淡了!只有在你衣服上细闻才能觉察,连你床上都没有痕迹的!”纪白乐呵呵道。

    徐宿一边披衣,一边道:“这是藏浪山独有的一种香草,我喜欢它这种内敛而又恣意的气质!”

    “内敛又恣意?内敛了还怎么恣意?”纪白疑惑地问。

    徐宿便道:“很多相反的词句可以并存,就像很多性情迥然的人可以。。。”

    纪白虽然低着头,却也不由嘴角上扬:“可以什么?”

    徐宿白了一眼纪白,道:“明知故问!”

    然后帮纪白披上了衣服。

    晋国阳城,陈厉东宫。

    陈厉坐在首位,下面坐着他的幕僚,还是老议题,如何让老晋王同意东进。

    “太子,我听说,大王之所以不愿出兵,是顾及我们近来几番伐蜀,民力损伤颇大,大王怜惜百姓,不忍再劳民了。”一个老迈的男子道。

    陈厉一听,便起身道:“要军粮,何必从晋国征,不是有麟王的半壁蜀国吗?给他蜀王不是白当的!”

    “太子所言甚是。”有人附和道。

    但又有黑衣服人道:“只是蜀国战后萧条,怕也搜刮不出多少来!何不让于大人的商部也尽点力!”

    一个紫衣服的中年男子闻声,狠狠瞪了一眼说话的人,大概便是商部的于大人吧!

    “听说你们牙城的水稻,亩产千斤,分出其中500斤做军粮,也未尝不可嘛!”那于大人道。

    “我们牙城虽然多产粮草,但是一向该缴纳的,从未短缺!”那黑衣人道。

    “难道我们商部短缺了?”那于大人反问道。

    “你们够了!一个个怂恿我往前冲,现在需要你们拿点粮食出来,就推三阻四!”陈厉大声呵斥道。

    然后指着紫衣服的于大人道:“我赶跑了齐商,你们晋商就可以横行天下,所以现在,你们也要下点本!”

    看着那紫衣服的点头答应。

    又指着那黑衣服的道:“你们牙城稻子长得好,也要分享嘛!”

    那黑衣服便只得道:“是!”

    然后便向众人宣布道:“那粮食问题解决了,蜀国那边,能搜刮多少算多少!短缺部分,就问商部,牙城拿!”

    最后,陈厉转过身子,望向了一直不言语的左九道道。

    “先生为何不说话!”陈厉问。

    左九道便淡淡地答:“在下无需说话!”

    “先生何意?”陈厉反问道。

    左九道便抬起头、微笑着答:“因为在下觉得,太子决心已定,不管有多少难题,都难不住太子!”

    陈厉哈哈大笑,抚掌大声道:“知我者,先生也!”

    左九道则退却一步,然后道:

    “人们常常乐于鞭挞那些瞻前顾后,畏缩不前的人,殊不知,瞻前顾后,畏缩不前有时也叫踏实稳重,思虑周全。”

    “左九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不够踏实稳重,思虑周全,是吗?有话,你就直说,拐弯抹角算什么!!”陈厉指着左九道,愤愤地道。

    陈厉平时虽然言辞粗粝,但是对左九道还算客气,今天这情形,却是例外,众人一时纷纷退却,不敢言语。

    而那左九道,又望了一眼陈厉的眼睛,确认了陈厉的决心,然后就低头不再言语。

    这边陈厉便跨步向前,立在王座前,对着众人,放言道:“我就不信了,我陈厉就要踏平齐国!谁敢拦着!”

    于是,晋国大军调动,向东出发,出师之名是齐国见利忘义,支援蜀国粮草,齐商篡取晋国情报,操控晋国朝政等等。

    然后便檄文在前,大军在后,扑向齐国!

    但是这一次,齐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义正言辞回击了!

    鄢都周家。

    周志拿着手抄檄文,兴冲冲地、径直往周老爷书房跑去。

    “老爷,齐晋要交战了!”周志没进门就兴奋地喊道。

    周老爷一惊,猛地从书桌前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齐晋要开战?”

    “你看,这是双方檄文!”周志递上了手中的抄纸,这是他亲自照着官府檄文誊写的。

    然后继续兴奋道:“这其中的重要一条是:晋国以齐国卖粮蜀国作为出兵借口,我们齐王则直接回应,晋国无权干涉齐国及齐商买卖经营!晋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周老爷看着檄文,额头的皱纹逐渐舒展,眼角的皱纹便逐渐加深,然后笑着道:“齐王果然言出必行啊!”

    周志在一旁点着头道:“是啊!当时您还说,齐王总不能为了周家,出战晋国吧!没想到,万事皆有可能嘛!”

    “哈哈!是啊!”周老爷也笑得眉不合眼。

    却见周敏在外面嘲讽道:“齐晋相争,周家被当成棋子,丢来丢去,你们有什么高兴的!”

    周志一听,反驳道:“阿敏啊!齐王这么说,就是和我们周家站一队,护着周家啊!”

    “还站一队、还护着我们!周志,你怎么还不明白,齐晋相争多年,必有一战,周家卖粮是晋国的借口,也是齐王的借口!”周敏斜着眉毛,不屑地道。

    周志则反驳道:“阿敏,能作为齐王的借口,讨伐晋国,这不也是周家的荣幸?也算为国出力?”

    谁知周敏却道:“两国交战,刀剑相向,血肉之躯,非死即伤,你们高兴什么!”

    周敏此话一出,周志一时哑了口,一肚子不平却不知如何反驳。

    却听周老爷道:“堂堂大丈夫,不能为国尽忠,为生民立命,整日花天酒地,还什么血肉之躯,不就是贪生怕死?我怎么养了个这样的儿子!”

    “我如何贪生怕死了!我如何不是大丈夫了!我现在即刻就去前线!”周敏愤愤地道,一手指着门外,一幅随时跨步离开的模样!

    却被周志拉着出了门。

    “连你也觉得我是懦夫?”周敏一边随着周志出门,一边愤懑地道。

    周志望了一眼周敏,立在那里,斟酌了半天,才缓缓道:“阿敏,我知道你是故意那么说的!只是,有些东西,本就不是你的,你又何必同自己过不去呢!”

    凉风又起,吹散周敏额前的散发,吹动一旁巨大的芭蕉叶,周敏立在冷风里,眼里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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