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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天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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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夫人、周敏和周志坐在大堂里等待着周老爷的归来,仿佛过了一年,因为每一分钟都是那么难熬,天渐渐黑了,却没人记得点起灯火。

    终于,周老爷回来了。

    “嗨,你们黑灯瞎火,做什么!”周老爷一边往里走一边道。

    “怎么样?齐王怎么说?”众人涌上去问。

    看了看周边没其他闲人,才压低声音道:“齐王说,他不会抛弃我们周家的。。。。。”

    燕子洞后溪涧旁,一颗颗桃树,已然硕果累累。

    纪白牵挂这些桃子,已经一段时间了,每天都来几趟,拔草捉虫,看着它们一点点膨胀,一点点由粉变红,到如今这般鲜红可人。

    纪白站在桃树下,望着那一树圆滚滚的精灵,心满意足得很,然后,伸手拨开绿叶,挑着最红的那个,大概是熟了吧,摘了一个,又摘了一个。

    然后拿到一旁的溪水里,洗了一个,又洗了一个,刚想下嘴,又放下了,便拿上桃子,起身回到洞里,双双放在石桌上的竹篮里。

    暮色渐起,于是月色又生,天又放晓,于是乌阳光动。

    纪白坐在石凳上,张望着洞□□进来的阳光,落在地上,化为一滩,落在洞壁,光影浮动,然后,不知不觉,逐渐偏斜。

    “纪公子!”门外传来肖力的声音。

    纪白走了出去,见肖力来了,身上挂着两个包裹,手上还提着几个筐子,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便赶忙上前接过手。

    “肖力,快放着,不过,我这里真的什么都不缺!”

    肖力一边把身上的东西卸载,一边道:“这不是首席吩咐的嘛!”

    “嗯,那你们首席自己呢?好些天都没见他了!”

    肖力望了一眼纪白,然后道:“哎,昨晚首席本是要来的,临走碰到阿新来说事情。”

    纪白低着头,回到洞里,坐在那里,似乎在思索什么,也没有说话。

    肖力便也跟了进去,坐下来歇脚,看纪白神色不对,也不知说什么,正好看道桌上的桃子,便问纪白:

    “纪公子,这桃子,哪里的,看着真不错!”

    纪白望了一眼那桃子,似乎有些迟疑,但随即又道:“后面桃树结的,你要是喜欢,便拿去吃吧!”

    肖力拿起一个,一口咬下,连连赞叹。

    “汁水甜美,好吃,好吃!”

    纪白没有答话,看着肖力吃完一个,拿起另一个。

    “这个我也想吃了!”肖力笑着道。

    山中岁月慢,问君知不知!

    更何况相见恨短。

    蜀国前线,中军营帐,灯火憔悴,彻夜无眠。

    宝珍孑然一身,守在灯前,祈祷今夜快点过去。

    战况图挂在眼前,宝珍不知看了多少遍,不知模拟了多少道,但不论怎么看,今夜这一仗,都不能再输了!

    这些日子,晋国旗开得胜,意气奋发!而蜀国自内乱以来,百业俱废,人心不定,再加上新军叛逃,各地守军一盘散沙,难以聚拢!于是晋国势如破竹,蜀国节节败退!

    如今蜀国半壁已丢,蜀军已退无可退!

    为了扭转战局,宝珍想出了一个狠绝制度,这个制度太狠绝,以至于她承诺,此法只用于本次蜀国自卫战,一旦晋军退兵,她便废弃这种制度,并规定,日后任何时候,任何情形,任何人都不得再用。

    这制度便是:所有兵士,自愿从甲、乙、丙三等级中,选定一等级。

    甲等兵的要求:听从指令。

    乙等兵的要求:个体上阵即死亡,除非晋军全军覆没。

    丙等兵的要求:整个团队的所有人,上阵即死亡,除非晋军全军覆没。

    所以,选了乙等和丙等的人,最好的选项,便是死于敌手!亡命之徒的死亡狂欢!向死而生,为了死亡而死亡!还能说什么呢!

    有人说这只是存亡之际的不得以,有人说这惨绝人寰。

    毕竟,蜀国已丢了半壁,再不遏制,就再没有机会了。

    而今夜,是关键一战,是背水一战,是困兽最后的命博!

    长夜漫漫,星河摇荡,然而,几公里外的战场上,火光冲天,恍如白昼,一片尸山血海,一川血流如河,嘶吼的亡灵,想要绽放得更绚烂!

    这是一首地狱的乐章,死亡是它的高潮!这是一场亡灵的盛宴,生灵只能颤抖着避让!

    这是□□的抗争!

    这是灵魂的空叹!

    这是恶魔的回眸!

    终于,蜀国的旗帜在夜空招摇,晋军落荒而逃。

    “公主,我军大胜!”

    战报传来,营帐内外,欢呼升起,大家奔走相报。

    宝珍却只是摆摆手,让那报捷的军士退下。

    然后,一个人瘫坐在席子上,她捧起来酒壶,朝着地上洒了一圈,然后把剩余的一饮而下。

    “对不起!”宝珍怔怔地道,圆睁着双眼,强压着内心的惊恐!

    夜色茫茫,人影绰动,仿佛蜀军亡灵,还为走远!

    此战消息传到齐国,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破春阁里,务政阁成员齐聚一堂,议论纷纷,他们都为此事震惊不已。

    “宝珍公主,狠起来,还真像当年老蜀王,不做蜀王可惜了!”江零意味深长地道。

    他是务政阁最年长的务政,喜欢一边说话,一边扶着胡子。

    “是啊,冀王有这样的姐姐真是有福,但也挺可怕的哎!”阿新也附和道。

    去听连勿,务政阁唯一的女务政,反驳道:“阿新,你这话说得,没有宝珍!蜀国与冀王何干啊!”

    阿新被连勿呛得厉害,知道连勿一向口无遮拦,又和宝珍有私交,向着宝珍说话时必然的,便也不和她计较,就没有言语。

    “不过,宝珍的兵士分级制,的确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啊!”随即又有人道。

    却见随范子昂,一位正气凛然的书生样子,道:“这种制度,教人一上阵地就没有活路,不是死于敌手,就是死于自戕,如果你选的是丙等,还得准备死于同僚之手!全无人性,人神共愤!”

    “是啊,上天有好生之德,宝珍却活生生让人自戕殒命,化身利器,的确是违道逆天!”有人赞同道。

    却听连勿叹息道:“若非把血肉之躯变成钢铁之城,也挡不住晋军虎狼之势啊!”

    “再怎么着,也不能泯灭人性啊,更何况,就算蜀国亡了,又如何?放眼帝国大地,央央万民,非得你死我活?”范子昂道,一幅悲悯又无奈的模样。

    “范子昂,你这悲天悯地,说远了啊!!”连勿劝导道。

    范子昂却继续昂扬道:“天下太平,天道久应还!”

    李玉看着他们争辩不休,则劝解道:“诸位,还请想想,这局面对我齐国的影响吧?”

    大家这才住了嘴,各自沉默思索。

    然后,便听范子昂先声夺人:“当然是利好我们齐国啊!晋国早有吞我大齐之心,蜀国崛起,牵制晋国,好事!”

    “哎,范务政,你以为蜀国是什么仁义之师吗?你们别忘了,之前蜀国强盛时,欺压齐国不比晋国少!”连勿道。

    范子昂没想连勿头先维护宝珍,这会儿又这么讲,便笑着道:

    “连勿姑娘,竟然声讨蜀国?”

    “我是齐国人,我对连勿,对蜀国,该什么立场,我自己知道!”连勿铮铮地道。

    范子昂便反驳道:“我没说蜀国多好,我只是说蜀国和晋国能够不相上下,互相打斗,是好事!”

    于是连勿便无话可说,众人也都沉默了。

    李玉见状,便继续道:“目前情势,对我们齐国基本是利大于弊,但是接下来,蜀晋两国,会如何动作?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于是,大家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有人道:“这还不简单,宝珍一鼓作气,把丢掉的半壁蜀国夺回来,晋国夹起尾巴逃回老家!”

    阿新则道:“你说蜀国会乘胜追起,扭转局势,我看未必!蜀国内乱,元气大伤,无奈才用兵士分级制垂死一搏,遏制晋军势头,但要晋军把吃进去的吐出来,没那么容易吧!”

    “是啊,是啊,辅佐晋军一路开挂的军师左九道,也还在呢!所以,晋军没那么容易溃败!”有人附和道。

    徐宿坐在桌前,听着两边众人议论,不知不觉,已经傍晚,但众人议论,不见停歇。

    只见肖力走上前来,在徐宿耳边轻轻道:“纪公子来了!”

    “你说什么?”徐宿以为自己听错了。

    肖力便又说了一遍:“纪公子来了,就在翠池前。”

    徐宿听完,立刻站起身子,却见众人望着他,便道:“你们继续,我出去一下!”

    便几步出了破春阁,一抬头,果然看到纪白,衣衫不整,发髻歪斜,一幅潦倒样子!身后还挑着一捆书和其他什么东西,那风尘仆仆的样子,仿佛多年浪子踏破红尘,刚从天涯归来。

    “纪公子!你怎么这样子?”徐宿一边问着,一边往前几步,来到了纪白面前。

    却见纪白径直扑上来,抓着了徐宿的肩膀,然后苦诉道:“徐宿啊,我这一路太辛酸了!”

    “你怎么了?”徐宿问,把纪白的手从肩头捉起来。

    纪白便抓住徐宿的手继续道:“我昨天晚上从燕子洞出发,想着一两个时辰下山,还能赶上和你一起赏月,没想到,我迷路了,我迷失在茫茫山林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兜兜转转一整夜大半天,直到今天下午遇到打柴人。。。。我好饿好渴好累啊!”

    说着就往徐宿肩头倒去。

    口里还念念道:“我再也不想去那个燕子洞了!太邪僻了!”

    徐宿伸手将纪白扶正,然后道:“你上山时是晚上,忘记路很正常,你要下山,跟肖力说嘛。”

    “嗨,徐宿,你这人真是清冷得很哪,我都这幅惨兮兮了,你还要训斥我嘛!”纪白气突突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徐宿正不知怎么作答。

    却听得屋子里,一阵女子噗嗤笑声。

    纪白赶忙直了直身子,站正了些,然后指着破春阁道:

    “破春阁有人!”

    然后转头望着肖力道:“也不告诉我一声!”

    肖力没明白纪白这话什么意思,疑惑着眼睛。

    “我没来得及说,纪公子你就自己走进来了!”

    肖力还没有说完,却见纪白已向前几步,走进了破春阁。

    “这位姑娘,刚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便忍不住,进来看一眼!”纪白一边打趣地说,一边进了大书房,环视桌旁的人,除了李玉、叶新,其他人都不认识,其中一个姑娘,杏仁大眼,额头饱满,长得大气。

    “在下连勿,公子莫怪!”连勿起身笑着道。

    纪白看那姑娘生得不俗,说话爽快,很是称心,便道:“连勿姑娘,我叫纪白,风尘未洗,冲撞莫怪!”

    “纪公子熠熠生辉!风尘怎能奈何!”连勿则笑赞道。

    “姑娘谬赞!”纪白自谦道

    被连勿说得嗤嗤直笑。

    却听身后徐宿道:

    “纪公子,在座这几位,阿新你认识,李玉你见过,这几位是务政阁务政,连勿、江零、范子昂、陈成、窦帅。”

    于是,坐在桌前的几人,相继起身,弯腰拜见:“纪公子!”

    一听自己闯入的是务政阁议事现场,纪白自觉失礼,便一边鞠躬回礼,一边抱歉道:“冒昧诸位!我这刚下山的野夫,扰了你们说正事,你们继续,继续!”

    说罢便转身退出。

    这边,徐宿吩咐肖力道:“请你帮纪公子换洗一下衣服,准备下吃喝!”

    而阿新,默默看着这一切,一语不发,直到随着众人坐回桌前。

    议事完毕,天色已经全黑了。

    水风轻里,一片悄悄,只有那几株桂花树,在清风的摇荡下,发出细细碎碎的浅笑声,映着如水月色,投出倩影绰绰。

    徐宿刚要进门,肖力迎了出来。

    “首席,您来了!”

    徐宿点点头,便问他:“纪公子呢?”

    “纪公子刚刚入睡!”肖力答。

    徐宿点点头,望向纪白卧室,果然灯火已熄,一片寂静,月色如纱,轻轻在窗上,映出桂花树淡淡的影子。

    “他吃东西了吧?”徐宿压低了声音问。

    “嗯,吃了。”肖力答。

    徐宿点着头,又朝纪白卧室方向望了一眼,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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