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鄢都行(三)
再说鄢都城里,纪白和肖力,两人荷包空空,每日行走街上,时刻琢磨着怎么解决下一顿饭。
“要是吴雄在家,我们可以随意赖在他家,他不在,就不好多待了,哎,我说,纪公子,我们可以回庆阳宫了吗?”肖力哀求道。
纪白摇摇头,道:“再等等!再等等!”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纪公子,我们不会要饿死街头吧?”肖力无奈地道。
纪白笑了笑,安慰肖力道:“应该不会!找顿吃食还不简单!”
肖力无奈地摇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却见纪白依旧一身轻松,只是眼睛望着前方行乞的老人,略有所思。
于是,这一幕出现了:一位沧桑老翁,佝偻着腰,倚坐石桥前,催拉着手中二胡,便流出一曲《二泉映月》,跟前一少年,一身篙色裙衫,一幅玉人脸庞,弦催手动,却凝于指尖,曼步欲舞,却滞于足底,舞姿越发隐忍不敢放,曲调越发呜咽催人泪。
只催得行人驻足不敢动,屏息不敢语,只催得晴天焕青天,艳阳换斜阳!唯有风吹柳斜斜,桥下水,依旧流。
曲终舞罢,纪白缓缓回头,调息换神,却见一圈行人静默无声,原地呆立。
“公子怎么挑了这么个曲子?”肖力在身边悄悄问纪白。
纪白答:“那老者只会这一曲!”
正说着,人群中突然掌声雷鸣,纪白大喜,赶忙把盆子拿上前去。
“大爷大妈,哥哥姐姐,看得开心就赏点饭钱!”纪白说得溜口,俏皮玩笑一般的口吻,又让一旁的肖力咂舌不已。
“小哥哥!给!”一女子一边伸手投钱,一边娇滴滴地酣唤。纪白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只得低头转身。
更有胆大的女子趁着放钱,轻抚纪白的手背。
纪白哪见过这阵势,连连退却,却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好被人抓住了手臂,才站稳了脚步。却发觉那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纪白抬头一看,一位华服公子,笑眯眯地望着他,一手抓着他的手,一手便要向他的腰背拂去,纪白一惊,挣脱手臂,逃出人群,口里大喊:“可怕,可怕!”
耳后还传来各种嬉笑声,夹杂着一声中年妇女长长的呼唤:
“公子,别跑,去我的春光住跳吧!”
纪白狼狈不堪,只顾奔逃!自然没有注意到,刚刚他忘情而舞时,那人群边上一位肌肤如雪,面若桃花的少年,是用怎样的眉眼看着他的一颦一动,在他仓皇而逃时,目光都还一直追寻着他。
终于跑出几十米远了,纪白倚着墙喘气。
终于气顺了些,才站直了身子。
“公子慢点走!”肖力哭笑不得,追了上来。
纪白无奈地道“你们鄢都的多情儿女,可真教人后怕!”
肖力一听,忍不住哈哈不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才答:“公子风华绝代,怎禁得如此张扬!”
纪白摇了摇头,感叹一声,没有答话,因为,他折腾一番,已是口腹饥饿了。
却见对面铺头上书“探风堂”三个大字。
纪白犹豫了一下,摸摸腰间,便往里面走去。探风堂是南疆将军府据点,通过探风堂,他可以向纪衍求助,但纪白很少这么做,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
“公子,不至于吧!”肖力跟在后面道,看见纪白朝探风堂走,赶紧跟上前去,他只知道,探风堂是有名的当铺。
纪白走进堂,将腰间一鸟形雕白玉挂坠递给迎上来的老板,道:“这个,值多少!”
那伙计,一看挂坠,再看一眼纪白,道:“公子请跟我来!这得请我们的老师傅瞧才知道。”
纪白示意肖力稍等片刻,便跟着老板进了后堂。
接连逛了几天,整日混迹市井繁华之地,纪白倒也觉得有些厌了,便问肖力:“这鄢都郊外,可有何风景名胜吗?”
“鄢都郊外超然楼,可谓一绝!”肖力道,便带着纪白来到了城外的超然楼。
只见这超然楼背靠西山,面朝沁河,决然而立,登楼远望,便见河水茫茫,浩浩汤汤,奔向远方,去拥抱鄢都的烟柳人家。
果然是超然台,一派超然!
纪白心有感慨,却无法言说,便拿出了埙,吹奏起来,于是缭缭不绝的天籁之音,丝丝扬扬,婉转于超然台上,流入江云之间。
“楼上谁将玉笛吹!”
纪白闻声向楼下一看,却见一位少年,容颜俊美,气质不凡,正仰头望着他,。
“公子,这便是周敏!”肖力在一旁道。
纪白点点头,心里感叹,这周敏确实倾城,却见周敏转身面向沁河,抚扇吟道:“山前水阔冥云低!”
纪白却在楼上道:“周公子好风采!只是我这是埙,不是笛!”
“噢?”周敏望着纪白眼中满是疑惑。
纪白便道:“公子何不试上超然楼上看?”
周敏听纪白这么说,宛然一笑,收起扇子,提起衣襟,款款登了楼。
“在下周敏,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周敏上前拜道。
“周公子,你称呼我纪白即可,周公子风流声名,我早已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纪白赞赏道。
周敏笑了笑,盈盈的双眼,犹如桃花一瓣,飞霞一缕,然后答:“纪公子折煞我了,快让我看看,公子的埙是何物?”
纪白便将手中陶埙递给周敏。
只见周敏一双素手,纤纤弄巧,兴致盎然地摆弄观看着那埙,一脸喜欢的样子,对纪白道:“在下寡闻,竟然不识这天籁之音!”
“陶埙出自山林野老,难登大雅之堂!周公子没见过很正常!”纪白答。
周敏则感叹道:“原来是出于天然,怪不得如此脱俗动人!”
纪白笑着从周敏手中接回那埙,欣喜道:“公子气质,才是真正的脱俗动人!”
于是两人相谈甚欢,并立楼上,吟赏烟霞,天晚方归。
庆阳宫破春阁,徐宿看完了手头文书,刚拿起了笔,李玉来了。
徐宿便让李玉坐在一旁,问道:“李玉,你来得正好,我刚刚看到晋蜀两国相互动作,你跟我说说。”
“是的,如您所知,晋国趁蜀国内乱之际西进,已攻取数个郡县。有消息称,这是李鑫和晋国的秘密约定,李鑫以一城8郡换晋王的支持,好北上讨伐麟王。”李玉答。
徐宿点了点头,便问:“既然是秘密约定?为何会广为流传?”
“额,首席为何这么说?”李玉稍稍向前,倾首问道。
徐宿望了他一眼,没有立即言语,李玉略一低头,便心下大悟,于是,一边思索一边道:“消息时最先从晋国流出,然后晋军就向西进取,而且一城8郡,明显有点多。。。这其中,定有蹊跷。。。背后可能有高人操控!”
徐宿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不管是哪位高人,总归是帮了我们齐国!我们又多了些时间!”
“是的,首席!”李玉道。
齐国物产丰富,商旅发达,各国眼红齐国已久,尤其晋国和蜀国,一边买卖,一边欺侮,要不是他们彼此互战,抽不出手脚,且一时之间离不开齐国的物资,怕是早就对齐国动手了。
半晌,徐宿抬起头,一边从眼前桌上端起茶杯,一边对李玉:“楚国通商的事情如果还是谈不拢,就先放一放吧。告诉阿新,南军那边不要停。”
“好的。”李玉答。
“对了,你刚刚来找我是?”徐宿问。
“蜀国使者又来借粮!”李玉答。
“那就给他们!”徐宿道,他赌蜀国树大根深,晋国陈厉难成气候。
李玉点头领命归去。
这边,徐宿又兀自沉思了一会儿。
然后,抬头问一旁的江流道:“纪公子和肖力有消息嘛?”
江流答道:“没有,不过,有人见他和周家敏公子一起!”
鄢都,周家夫人五十大寿,周家府邸,人群鼎沸,酒桌一排排摆开,到处红绸飘动,喜气洋洋!大堂正中是白鹤贺寿图,桌上摆着寿桃、玉如意等吉祥物件,地上的百年楠木盆景,一边一盆,形态俊雅,远看只是颗小树苗,近看却是颗苍天古木,这是上个月从南方买来的,周老爷格外喜欢,被外放置在这里。
周老爷和周夫人忙前忙后,招呼众人,眼看人们入了席,开了吃,才得了空。
看近旁无人,周老爷招呼一旁的小厮,小声追问道:“公子还没回来吗?”
“没有,老爷,公子常去的酒楼茶馆,我们都找过了,还是没找到!”那人答道。
“唉!”周老爷忍不住气恼,转身走入了后堂,周夫人见状,跟了进去。
“老爷,大庭广众的,这么多人!你置什么气啊!”周夫人道。
“还不是你的宝贝儿子,他和那纪公子两个,一天天地外面跑,连今天,都见不到他人影!”
周夫人一听,便安慰丈夫道:“当初不是你说,我们周家多商人,少君子,满屋子铜臭味,要阿敏多学些诗书琴画,多和风雅人物交往嘛,我看那纪公子就是难得的俊雅,阿敏和他一起,不是挺好嘛!”
“夫人啊!我不是怪阿敏和纪公子来往,只是他再怎么交际繁忙,怎么能忘记你的生辰!”
然后指着门外大堂里的酒席和那如山贺礼道:“你看,这么多旁人都记得,就他做儿子的不记得!”
“谁说我不记得母亲的生辰了!”
“周公子来了!”有人欢呼道。
众人知道周敏生得美,见他走来,顾盼生辉,果然令人神清气爽,而他旁边那位青年人,更是一表人才,让人过目不忘!
周敏一边走,一边点头拜谢众人,宾客间一阵嘈杂!
“你还知道回来!”周老爷恨恨道。
“父亲莫怪,今日母亲寿辰,我怎么可能不来!”周敏道。
“祝夫人寿比南山!”纪白祝贺道。
然后从手里拿出一个玻璃盒子,捧上前道:“这是我和敏公子为您准备的寿礼!”
周夫人向前,接过那盒子,只见盒子底部铺着一层木屑,木屑上一之黑不溜秋的虫子,拇指大小,长着长长的触角,蜷缩着身子,看不清几条腿,几只脚,吓得周夫人一大跳。
“这是什么东西!”周夫人惊问道。
纪白便赶忙解释道:“周夫人,莫怕,这是南疆的一种动物,名叫玉蝉,叫声响亮而富有节奏,像唱歌一样好听,南疆那边,很多夫人小姐都喜欢!”
周夫人听了这话,脸上神色才松开了,堆笑道:“原来是南疆物种,那多谢纪公子了!”
“夫人客气了!”纪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