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帮厨
“瑟瑟？”
搭在绫人眼上的手忽然被握住，瑟瑟心下一惊，立刻从那种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抽身而出，她重新去看屋顶，自从那天之后，她时常会陷入莫名的回忆中，别的大多在被唤醒时就记不得了，只有那个少年掐住自己的画面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是因为她曾经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死去，才记得格外深刻吗。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种痛苦，瑟瑟闭了闭眼睛，按捺住自心底涌动的躁动，轻轻推了一下醒了却还是若无其事枕在她腿上的绫人，从那天之后绫人偶尔会提出想小憩的要求，瑟瑟没有理由拒绝日夜操劳就差住在书房的新上任的家主大人，那些无端生事想要取代神里家的幕僚已经够绫人伤脑筋的了。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我去为你端来。”她说着，等待绫人起身，然而绫人反握紧了她的手不松，“我做了个梦，梦到母亲，绫华，你，全都走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可握在瑟瑟腕上的手却以十足的力度展现着他波动的内心。
“夫人和绫华不会走的。”
“那你呢。”绫人又问。
“我不知道。”瑟瑟祭出了这个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回答，此间事了，绫人或者绫华亲口说不需要她，远方传来了那两个孩子的消息……任何一个时机都是她离开的时候，可能就在明天，可能会在很久以后，她不知道，正如从前她从未想过离开那个渔村，然而现在她距离渔村不再仅仅是一片海，还有六千年，面对绫人刻意或者无意的询问，她能够回答的只有不知道。
绫人坐起身来，却又投入她的怀中，勾住了她的腰。瑟瑟来到神里家的时候绫人已经八岁了，她自然没有见过夫人口中在牙牙学语阶段还会撒娇的小少爷，不过这副赖在怀里一声不吭但就是不起来的样子却和小时候的绫华一模一样，大概兄妹也是一脉相承。
可绫人为什么会像小时候的绫华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母亲问我对你是怎么看的。”绫人突然说起来，“我说我喜欢你。”
是昨晚发生的事情，他终于在无尽又令人烦躁的工作中抽出喘息的余地，留瑟瑟在书房整理那一摞高过人头的资料文书，去找许久未见的母亲，母亲自从在父亲的葬礼昏倒那一次后身体状况便一日不如一日，他接手了母亲掌管的许多事务，也更加忙起来，算起来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母亲问了问他最近的情况，一日三餐，睡觉如何，是否还有练习剑术，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只不过问话的人由父亲变成了母亲。他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立刻低头避开了母亲的目光，不愿让母亲察觉到他触景而生的伤感。
在交谈的最后，母亲出乎意料地问他为什么瑟瑟没来，绫人回答瑟瑟最近在学着帮他处理一些事务，被绫人物尽其用地拖入了陪他一起加班的深渊中，好在从前她习惯了守着绫人在书房到深夜，现在这样也没什么怨言，当然，绫人也很怀疑瑟瑟是否真的会抱怨。
“你喜欢瑟瑟吗。”母亲在听完他的回答后，突然问起来，她看起来不生气，也不奇怪，绫人便点了点头，坦然承认了这件事。
“早在你让瑟瑟去书房帮忙的时候我就该察觉到的。”母亲叹了口气，“你想好了？我觉得你能看得出来，瑟瑟不是普通人。”
“我明白。”绫人平静地说，他早就知道了，怎么会有人十年不变容貌，况且她在日常生活中的细节也能体现出她的与众不同，绫人还记得他书桌上那朵被黑泥灌注的花。
“你明白的话我就不再多说，但只有一点，你要答应我，要按着瑟瑟的意愿来，她不愿意的话，你不能强迫她。”
“……我明白了。”绫人答应下来，不知道母亲是何时察觉到他的想法的，但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他如果不强硬一些，恐怕瑟瑟就更不会主动了吧。
就算他强硬，对于瑟瑟这样棉花一样的态度也无可奈何。
瑟瑟没有及时回答，大概也没什么想法，她根本听不懂他和母亲挑明了这件事直指的含义是什么，他叹了口气，直起腰来，温柔乡虽好，不能久留，何况这也不是什么温柔乡，他揉了揉眉头，只睡一会儿远远不够填补他空缺的休息时间，但想想明天又是漫长的集会，那些资料还需今日看完。
令人头痛。
瑟瑟确实无动于衷，比起绫人所说的话，她更在意面前这一碗粥，和往日相比没有什么区别，但却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是能够让她感觉到饿的浓香，同面前这位帮厨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瑟瑟小姐，这饭有什么问题吗？”帮厨小心翼翼地问。
瑟瑟今天来的时候厨房忙得很，帮厨和之前一样忙着做事，便招呼着瑟瑟帮忙把为家主大人准备的晚饭盛出来，瑟瑟不介意，她像往常一般动手，然后闻到了这股香气。
“没什么。”她轻轻笑了一声，“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你如果去稻妻城的话，能不能帮我去九十九物带一包璃月的五色线，我最近想给绫华缝一个玩偶，但是找不到适合的线了。”
帮厨还是个年轻小伙子，来了两年，但一看瑟瑟笑起来还是手足无措，他支吾两声，说不出话来，脸也涨得通红，惹得厨房里其他人也跟着哄笑，瑟瑟不甚在意，端着托盘转身走了。
回到书房时，绫人诧异地看着她，“瑟瑟，你不是去厨房了？”
“我扔了。”她轻飘飘地说，“那个好像不能吃。”
她觉得很香的味道，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哦，是吗，看来继书房之后，厨房也遭殃了。”绫人“哦”了一声，手中笔不放，左手托着下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看来只好拜托托马帮我做份夜宵了。”
“我也会做，你很饿吗。”瑟瑟问。
绫人顿了顿，委婉含蓄地表达了吃饭不急于一时的消息，就算是口味偶尔奇怪如他，也不能接受那半生不熟或者通体焦黑的“食物”，这话不必对瑟瑟说，避开她偶尔旺盛的做饭欲就够了。
这件事情被就此搁下，神里家又少了一批熟悉的面孔，更显得空寂，瑟瑟照常陪在绫人身边，只是出去的次数相对从前多了些，从一个月两个月一次又变成了一周两周一次，按照她的话来说是遵循对于枫原家主的承诺，去带枫原家的小少爷出去走走，后来也会在夫人同意后带绫华去，然而绫华回来之后总是闷闷不乐的，还曾经偷偷对绫人说瑟瑟真的很喜欢枫原万叶，会主动牵他的手，而且还给他缝玩偶。
“瑟瑟没有牵你的手吗？她好像前两天才把缝好的小绫华给你。”绫人一挑眉，问了一句。
绫华立刻低下头去，手背在身后，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不是唯一一个了。”
幼妹听起来真的很沮丧，因为瑟瑟关注的不再只有她一个孩子了。
多好，绫人暗想，他甚至都没有享受过这待遇，空有嫉妒而已。
“兄长大人，今天从稻妻城回来的时候有一个老妇人拦住我们，说神里家害死了她的儿子。”绫华又提起来，说话还有些迟疑，“她说她儿子是神里家的帮厨，前段时间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时瑟瑟一手牵着万叶，又把她遮住，她只能听到瑟瑟柔柔弱弱地反问，“和神里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没有，否则天领奉行第一个找的就是神里家了，失踪的时候他已经被神里家辞退了，据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说他在稻妻城的九十九物买了东西，在那之后就失去了踪迹。
绫华有些不安，她能够感觉到社奉行这个职务确实不如她幼时想象的那般光风霁月，但直面阴暗却不是她这个年纪该做的。
“放心吧，我也只是辞退了他。”绫人拍了拍绫华的小脑袋，“我还没有坏到违法乱纪的程度。”
绫华使劲摇摇头，连忙辩解，“我没有觉得兄长大人坏！”
抽空把绫华送回卧室，他独自走在走廊里，袖着手看着月亮，暗自思索，瑟瑟那种万事不关心的性格，又怎么会在那个老妇人说话的一瞬间就想到区区一个帮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