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识字
尽管心中还记挂着璃月，瑟瑟还是在午间趁绫华休憩时，按照夫人的吩咐去厨房端了些点心来到绫人的房间。
在敲了敲门之后，房内传来了小少爷故作沉稳的回应，“请进。”
瑟瑟推开门，走了进去，“绫人少爷，是我。”
绫人显然没有料到会是瑟瑟，他愣了一下，又立刻恢复了面上的冷静，“瑟瑟，你来做什么？”
谨记夫人不要上来就道歉的叮嘱，瑟瑟把手里的托盘放下来，连同一杯热茶，“来送糕点。”
绫人把面前的书法用具收起来，“放到这里来吧。”
瑟瑟显然没有做过这类活计，动作生疏又不迅速，不过与无聊枯燥的习字比起来，绫人自然乐得清闲，他定定地看着瑟瑟把茶杯推到他面前，然后便安静地跪坐在对面。
“早上你没有来庭院。”在漫长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是另外的人来打扫庭院的，她把雪全部扫掉了。”
听起来有些像是小孩无理取闹的控诉，但绫人确实是在陈述事实，绫人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兴趣，比如感叹落英，比如观赏覆雪，去年冬天的一日清晨，难得下了大雪，在庭院里铺了厚厚的一层，绵软又平静的素白，是平铺在桌面上的宣纸无法展现的宁静平和，是大自然的馈赠，能够领略此等美景同样也是一种修行，绫人索性把木刀一放，席地而坐，叫住了另一端正在扫路上的积雪的瑟瑟，“不用打扫了，瑟瑟，要过来赏雪吗？”
瑟瑟转过头来，似乎不太明白小少爷的意趣从何而来，不过她还是把扫帚放在一边，缓步走来坐在了他的身边，“好。”
于是两个人在雪地里坐了一个早上，在那之后，绫人特意对瑟瑟叮嘱，再遇到类似的大雪，只把他平时练习时的场地扫干净便可，其余的地方便等雪自然融化。
今早来的侍女显然没有料到绫人小少爷还有此等奇怪的赏雪的爱好，一大早起来便勤快地把雪扫完了。
“我会告诉她不要扫树下的雪和落花的。”瑟瑟回道，“抱歉，昨晚我没有想到要交代这一点。”
毕竟她也不清楚是谁代替了她去做这份工作。
“没事。”绫人抿着唇，过了会儿才又看向她，“之前除了早上我似乎很少看到你，你都在哪里？啊，对了，母亲说绫华很喜欢你。”
他果然还是有点在意这一点。
“大部分时候跟在夫人身边，无事的话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瑟瑟回答，“绫华小姐在夫人身边的时候，我会照顾她，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绫华小姐很熟悉我。”
喜欢……她从来没想到这个词语会被用到她的身上，之前夫人说起来时她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对一个从小被当做怪胎的人来说，喜欢这种感情太过稀奇，在神里家三年所感受到的温暖，足以抵得上在渔村的十六年，渔村的人不肯靠近她，总觉得她是一个连父母死去都不会流泪的没有情感的怪物。
在渔村的记忆，也只有摩拉克斯大人值得留恋。
摩拉克斯大人……她有些失神，摩拉克斯大人会喜欢她吗，大人永远都是冷峻的样子，她忠诚的仰望能否换来摩拉克斯大人片刻的注视，在她失踪之后，摩拉克斯大人能否在某一秒想起来曾经他的第一个信徒。
她明明……只想永远追随着摩拉克斯大人，又为何会来到六千年后的稻妻。
“瑟瑟？”绫人叫了一声，瑟瑟立刻回过神来，“抱歉，想到了一些事情。”
“你不用对我说抱歉。”绫人又把糕点推到了瑟瑟面前，“你要试试吗，这个点心甜而不腻，母亲和我都很喜欢。”
虽然没有明说，但看他的样子，显然很期待瑟瑟的评价，瑟瑟拈起一块放进嘴里，或许是因为早年饿了太多的缘故，她尝不出具体的味道，也只能分出酸甜苦辣咸，这点心对她来说属于是好吃的那一部分，但具体是哪里好，她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来，只好苦恼地说了一句“非常好吃”。
“可你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在说这个。”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夸。”瑟瑟实话实说，没想到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逗笑了小少爷，他一双细长的眼睛弯着，像是街边卧着的小狐狸，狡黠又可爱，“那你带回去些怎么样，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可要想好了怎么夸这个糕点好吃了。”
“那么不如避开更方便些。”瑟瑟抿着唇无声笑起来，“我不大识字，不会说很好听的话，这个要求太难为人了。”
“你不识字吗？”
“渔村里大家都在想办法活下去，没有读书的想法，是后来岩神大人教我认字的。”但是与现在的字体都不太一样，她又要重新学习，三年来夫人也断断续续教过她，不过她的工作毕竟是侍奉，不太用得上这些。
“岩神，你指的是璃月的岩神摩拉克斯吗？”绫人有些惊奇地问，“你是从璃月过来的吗？”
“不是。”瑟瑟摇摇头，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绫人从她的否认中察觉到了她的兴致又低迷下来，于是把这个疑问压在心底，转而举起字帖，“那你要和我学习写字吗？”
还不等瑟瑟回绝，他语速很快地说下去，“不是白天，等绫华睡了就可以了，绫华睡觉很早，不会耽误的，睡前本来就是我看书的时间。”
“可是，你也是小孩，要早早睡觉。”瑟瑟说。
“很快就不是了，再过几年，我已经十一岁了，而且，总比绫华睡得晚吧。”绫人眼睛一转，“况且等绫华再大一点，也要开始练习剑道了，那个时候，你早上也要守在她的身边吧，这样一来，又要回到庭院了。”
绫华已经四岁了，他也是从五岁的时候开始晨起锻炼的，不过一开始只是粗浅的体能训练罢了。
瑟瑟的语气轻飘飘的，像风一样和缓，“可是还有一个问题。”
“嗯？”
“我晚上也要守着绫华小姐呀，怎么能够随意离开呢。”
昨晚她的忙碌正是来源于要把自己的东西搬到绫华小姐的房间隔壁这一件事情。
绫人已经独自睡觉好几年了，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他愣了一下，懊恼地垂下眼睛，不过立刻感觉头顶被轻轻拍了两下，再抬头时嘴巴里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块糕点，他睁大眼睛，只见瑟瑟笑起来，“不过绫华小姐午间小憩的时候我还是偶尔会有时间的。”
绫人眼前一亮，喝了口茶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那就这个时间点。”
“希望不会因为我太笨而惹你生气，绫人老师。”瑟瑟调侃道，然后她站起身来，“过了很久了，我要回绫华小姐身边了。”
“那我之后在这里等你。”绫人拉住了她的袖子，又强调，“不来的话也可以，要记得和我说一声。”
“好哦。”瑟瑟又揉了揉他的脑袋，“绫人少爷，这次我会记得的。”
“我已经十一岁了。”绫人不满地躲开她的手。
“抱歉，那就当做是，我习惯了这样做吧。”瑟瑟回答，然而在退出书房后，她又忍不住望着房檐发呆，渔村没有人亲近她，她又何来这样的习惯。
想不通，她叹了口气，重新迈开步子，绫华小姐快要醒来了，再不回去。可就是她失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