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能对沈殷两家下手之人无非就这么几种可能。要么是皇室，要么是前朝余孽或者敌国奸细。
先说皇室。
无字圣旨确实意义重大，被有心人得到，说不定能直接左右继位帝王人选，皇室忌惮沈殷两家也算情有可原。但直接朝圣旨的方向去下手不就行了？哪怕你是去偷去抢呢，都比这样一代接一代想方设法谋害人家来的方便对不对？脑子没问题的人都不会这么干啊！
再说前朝余孽或者敌国奸细吧。
这两者目的都相差无几，反正就是毁坏燕朝的根基或者统治对吧？
那一直跟沈殷两家较真是什么意思？真当大燕皇室是摆设不成？有什么问题朝着皇室去啊，对着沈殷这两个商贾之家瞎搞什么？这不是大材小用么？
若也是因为无字圣旨的缘故，那也同皇室一样，直接朝着圣旨去不就行了？
在暗地里做这种事的人，不像是为了所谓的无字圣旨，更像是与沈殷两家结下深仇大恨，非要拿钝刀子磨死他们才能解心头之恨似的。
殷知寒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燕星衍也并不意外，“事实上，我也这么觉得，甚至还调查过沈殷两家得罪过的仇人。”
“两家先祖当年是在战乱时离家闯荡，宗族亲眷皆流离失所，后来天下安定以后，他们回去寻祖，家族宗人已所剩无几。这便算是与从前断了个干净。”燕星衍一一道来。
“尔后便大多是商场纠纷了。两家发展都很迅速，但许是因为从前是读书人的缘故，更似儒商，从没有什么断人财路，夺人家产之类的下作事发生。”燕星衍一顿，“更何况商者低贱，不过是财帛雄厚罢了，还没有谁有这么强的实力，能避开这么多的耳目做到毫无痕迹地对这么多沈殷两家之人下手。”
燕星衍摇了摇头，显然从前也甚是不解。
殷知寒顺着燕星衍的思路推演了一番，也是毫无头绪。
燕星衍叹了口气，抬眸直视着殷知寒道：“所以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两家的遭遇并非一方所为，这些有能力对沈殷两家下手的势力达成了一股默契。”
“他们要绝了沈殷两家的商路。”
燕星衍看着殷知寒，眼神满是忧虑：“不知你是否翻阅过两家族谱。我曾仔细研究过，自沈殷两家先祖离世后算起，越是在商业上天赋卓绝者离世越早，反倒是不善此道的其他人更能长寿。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意思是我太打眼了惹人注意，很容易短命对吧。
“多谢殿下，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殷知寒俯身郑重地朝燕星衍福了福身，却没有再说其他。
燕星衍的话其实和从前殷老夫人所说意思相差无几，只是殷知寒相比于从前对此了解更加深刻罢了。
殷知寒做不到因噎废食，便只能努力向上爬，走到一个谁都不能轻易动她的位置。
许多事情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也不需要回头。
燕星衍看着眼前容貌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少女眼中一如既往的坚毅之色，已然知道殷知寒的选择。
该怎么说呢？
他其实并不感到意外。
似乎这便是殷知寒会做出的事情。
在这么多次的不断接触中，他已然明白殷知寒是多么倔强的人。
一如当年任凭其他人苦苦哀求，却还是毅然决然走上了绝路的母妃。
燕星衍其实还有些事情并没有告诉殷知寒。
当年沈家其实在沈贵妃被送入宫中以后，便再也没有出过什么意外。
若不是自己出生，若是母妃生下了一个公主。
沈家也能安然无恙。
沈贵妃用自己的生命为燕星衍换来了长大成人的机会。
燕星衍知道开宁帝其实也庇护过沈家，也想看在沈贵妃的份上救下沈家。
但他还是顾虑沈家的富贵，犹豫了。
燕星衍从心里厌恶故作不知的开宁帝，厌恶这些害了沈家满门上下的万贯家财。
他同殷老夫人一般，想要这些家业消失干净。
但殷知寒不一样，她似乎对这些身外之物格外在乎，哪怕为此倾尽一切也在所不惜。
燕星衍有时候觉得能看懂殷知寒，有时候又觉得从没看懂过。
“你自己明白便好。”
他难得没有向从前那般出言阻拦殷知寒，试图打消殷知寒的念头。只深深地看着殷知寒，俊逸的脸上神色难以分辨。
像是回忆，又像是释然。
“有需要的话记得来找我。”将一个刻有衍字的令牌塞到殷知寒手里，燕星衍转身头也不回。
殷知寒握着令牌，难得怔愣住。
半晌摇了摇头，将突然顺眼起来的燕星衍所赠令牌妥善放好后，这才缓缓走出竹林。
有些话可以说个分明，有些话却不需言明便让人心知肚明。
燕星衍还是没提沈贵妃为何逝世，更没提他自己的安危与否。
殷知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论暗中盯着殷家的人有多少，皇家定然在其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那些所谓的前朝余孽和敌国奸细，在大燕都是地沟里的老鼠，真正需要时刻提防的，不外乎是如今的统治者罢了。
但燕星衍不可能对殷知寒说你要小心我父皇。
所以，一切都言尽于此。
殷知寒想着自己的计划书，突然有了新的思路。
大燕皇帝又如何？
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
只要能打动对方，还担心什么？
毕竟大范围无明确对象的敌人才更棘手。
殷知寒如今反倒放心许多。
但开宁帝不放心。
他最近烦心事颇多，整日里都愁眉不展。
一是云州之事。
虽说如今云州瘟疫已然平复下来，但云州知府关万山这条落网的大鱼还是咬破了不少息息相关的其他小鱼。
关万山为了自救，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掂量的倒是一清二楚。
开宁帝不知道关万山背后站着谁吗？
正是因为知道关万山背后是谁，这才觉得棘手。
罚轻了吧，怕燕星朔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罚重了吧，又担心这孩子一蹶不振。
开宁帝了解自己的儿子们。
燕星朔生性骄傲，从小到大无论是武艺还是文识都比他的兄弟们优秀许多，再加上身份尊贵的母族，他几乎很少遇到什么挫折，但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便会在心里惦记很久。
在这些儿子中，开宁帝其实最看好的便是燕星朔。
但燕星朔过于追求完美，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开宁帝一直想要磨炼燕星朔的心性，却又顾虑颇多，怕就此毁了这个孩子。
他不光是帝王，还是父亲。
对燕星朔的罚还没定下，如何赏燕星衍也就随之搁浅。
第二件事也与云州之事有关。
今年各地水患频发，灾民甚多。
开宁帝拨下的救灾款被诸如关万山之类的人吞下，并未落到真正受灾的灾民身上。
抓住了关万山这些蛀虫以后，还是得安置这批流离失所的灾民。
眼看着如今已然入秋，各地水患终止，秋收已至，总得给他们一个去处对吧？
开宁帝和朝臣商议了许久，最后还是不约而同地将这桩麻烦事甩到燕星衍身上。
至于这件事燕星衍要怎么办？朝廷有没有给燕星衍拨款？
六殿下有的是银子，不会在意这些的。
朝臣们在心底暗暗想到。
燕星衍能怎么办？反正这是你们赛给我的差事，我只负责出钱，具体要怎么做，如何安置，我都不管。
好在有钱能使鬼推磨，燕星衍砸下大把银子，总算顺利将此事办妥。
但开宁帝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收到大食请求来访的陈令。
这便是开宁帝烦心的第三件事了。
涉及两国外交，开宁帝不得不慎之又慎。
边境的和平是无数将士用鲜血换来的，就算如今看上去风平浪静，他却也心知肚明，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还镇守在边疆的将士们威慑罢了。
若是不能震慑对方，虎视眈眈的大食便会扑上来狠狠撕咬下大燕的一块肉来。
当年先帝病重，朝纲紊乱，大食伺机而动，大举进攻，短短半个月便势如破竹地攻下三城。
大燕人人自危，胆战心惊。
郁定远便是这时候主动站出来去啃这块硬骨头的。
后来先帝病情逐渐好转，对郁定远称赞不已，直接封为大将军，让他镇守边关。
郁定远也不负先帝期望，将大食打的闻风丧胆。
历经十年之久，终于逼着他们签下二十年的和平条约。
大食这才偃旗息鼓，安分多年。
自那时至今已有十五年。
这十五年来大食销声匿迹，除了时不时骚扰一下边境以外，再无其他动作。
为何如今却突然冒出来彰显存在感？
原来大食三年前换了新的君主，年轻的君王野心勃勃地想要扩张版图，在准备了几年时间后，终于按捺不住蓄势待发的爪牙，想要一探宿敌的虚实。
如今开宁帝既要彰显大燕的实力，又要防着大食乘虚而入，在召回京城的人选上便需得慎之又慎。
秦放今年要回京成亲，西北大将军独子也不是浪得虚名，西北军在西北也磨炼多年，应当也可独当一面，到时候便将西北军拉出来溜上一圈，不愁威慑不住大食。
只是秦放回来的话，秦征作为父亲便不好回来了，毕竟西北不能无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