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殷知寒表情淡然，并没有郁沉秀所预料的反应。
郁沉秀有些失落，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着实令人难受。
她不死心挑衅：“殷妹妹，殷家也不是没有银子，怎么只有一个侍女跟着，还”上下打量了四周，用手帕遮住鼻子，嫌弃十足。
“用这些库房里积灰的物件？”故作惊讶的样子再加上这种挑拨离间的语气，成功让殷知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莲味太重，殷知寒有点不想理她。
殷知寒原本一直随遇而安，对崭新的家人也懒得抱有期望，发现老夫人不冷不热时也毫不在乎，察觉到殷家背后还有密幸更是装聋作哑恨不得从未听说。
但
老夫人虽一直不冷不热，却在殷知寒做出在外人看来难以理解的举动时直接肯定，回来那天不见人影的兄长，却会在第二天特地等在外面和她一起进去。
殷知寒的要求不高，只要他们不要再像侯府那群人一样惹是生非还自以为是就好。
“郁小姐说笑了，正是因为都是积灰的物件，所以才拿来用的，丢了也不可惜不是？”殷知寒拿起桌上的食盒递给青玉。
殷知寒不想和这位郁小姐纠缠，却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身份互换这种狗血剧情，其实从双方立场而言，并没有什么是非对错。更何况，殷知寒敢凭这些日子和殷家人的相处所见保证，当年的阴差阳错，殷家，绝不是那种贪慕虚荣之辈。
殷知寒所不知道的是，有些陈年往事，远比她所知道的还要离奇。
而今的殷知寒，只抬眸正眼打量了郁沉秀几眼，不得不感慨，眼前这位郁小姐，果然是郁家人。
小巧精致的模样，和侯夫人有八成相似。
想起自己总是被夸赞长相大气端方，与汝阳侯爷和侯夫人二人都不相像，难怪自己爹不疼娘不爱了。
殷知寒从前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些，但总是被祖父信誓旦旦的自得打消。
“寒儿长得像我！他们这些小崽子都像那女人，难看死了，还是寒儿好看！”
这时候殷知寒总会笑着说：“祖父最好看！”
郁弘远点着殷知寒鼻子：“小丫头鬼精灵，寒儿像祖父，祖父好看，所以你也好看是不是？”
还是我最像祖父。
殷知寒笑了起来，有些感伤。
“啧，怎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燕星衍看不下去了，明明是想看到殷知寒变脸，却在看到对方神色变化后心烦意乱。
啧，居然是因为眼前这个女的，而不是我。
燕星衍挑剔地看着郁沉秀道：“这位郁姑娘，你别光说别人啊，没事也照照镜子，看看你算什么东西。
“你头上的玉钗……十年前的样式？玉虽然是好玉，但丑是真的丑，头面这么重，也不怕压断脖子。”
“还有这衣服，你哪来的勇气穿这种料子？汝阳侯府已经落魄到买不起新衣裳给你？”燕星衍毫无君子风度，从上到下扫视了郁沉秀一眼，别过脸去。
“嗤。”燕星衍不屑，“东施效颦。”
殷知寒居然能因这种货色变脸？！
我不配吗？
燕星衍心塞不已。
郁沉秀才心塞好吗！首饰是侯夫人给她的物件，这种压箱底的首饰带出来是什么意思？是体面！
可这种体面在皇子面前算什么呢？
她知道燕星衍的身份，因此觉得更是丢人。
回到侯府以后就是这点不好，吃穿用度上缩减了许多，样样都不是很满意，还要忍着不能表露出来。
郁知霜要是知道郁沉秀的想法，定恨不得扑上去咬她几口。
这还叫不能表露出来？！你就差没横着走了！
满侯府哪样不是随着你挑？！定好的衣裳，崭新的家具，甚至连住所都是重新布置过的！大姐姐住的地方都没她的好！
郁沉秀却浑然不觉，自小在殷家享受奢靡的她，对汝阳侯府的经济实力显然没有什么认识。
想要模仿殷知寒的心思被燕星衍点了出来，本就心存比较的她还被说是东施效颦，哪里还忍的下去？掩着脸无地自容，转身就往沈记绣坊走。
买！立刻马上就去买！
郁沉秀临走之时，深深地看了殷知寒一眼，发誓下次，一定要让殷知寒好看！
从前只能仰视的人，如今身份互换，郁沉秀心中的忌惮敬畏少了许多，只想让已然落魄的对方狠狠地陷在泥里，再也不要翻身上来！
只插了两只玉簪，和郁沉秀穿着相似纹样，莫名其妙被郁沉秀扫了一眼的殷知寒：“”
她很想问燕星衍你礼貌吗，但想到这熊祖宗实在是难搞，这话问了说不定自己也会被无辜迁怒。
靠！关我什么事啊！
殷知寒完全领会到了郁沉秀临走那一眼都意思所在。
你给我等着！
我们走着瞧！
殷知寒可太熟悉了好吗！
这位殿下就是过来帮我拉仇恨的？
殷知寒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这位祖宗。
索性闭嘴不言，只低着头默默收拾东西。
下次见面，我一定躲着您走。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燕星衍是这种默默无闻，喷完就结束的人？
他挑眉等着殷知寒的道谢，却看到殷知寒不理不睬，低着头作势欲走。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燕星衍不满。
“我帮了你，你连句道谢都不会说？”
真是白瞎了一片好心。
殷知寒动作一顿：“殿下何时帮过民女？”
祖宗，你脸呢？脸呢？！
燕星衍怒了，“我刚刚不是在帮你？！”
敢不认账？！
“您说的帮我是刚才骂人家姑娘？”殷知寒惊了，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有人这么自信吧？！
燕星衍下巴微扬，“不然？”
殷知寒被气笑了。
把食盒递给一旁青玉，殷知寒上前一步逼近燕星衍道：“六殿下，民女不过是普通商女，可担不起您的‘帮忙’，还请殿下放过民女，少操点不必要的心吧！”
“您放心，您的‘好意’民女领了，日后必回报您。”殷知寒咬牙切齿，故意强调了燕星衍口中的“好意帮忙”。
呵，你给我等着，别被我逮住可以给你“帮忙”的机会。
此时的殷知寒并不知道，日后的机会，当真是……无处不在。
殷知寒深深地看了燕星衍一眼，和方才郁沉秀离开时看向她的眼神极为相似。
给你个眼神慢慢体会去吧。
“殿下告辞。”殷知寒转身叫青玉。
“青玉，走了。”
燕星衍怔愣地看着殷知寒离开的背影，不可置信。
“她什么意思？说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燕星衍被气到了，自己好心好意帮她，她倒好，居然还倒打一耙？！
“我看她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燕星衍骂骂咧咧，很不服气。
直到小吴子吭哧吭哧地拎着糕点回来，愤愤不平的燕星衍懊恼：“糟了，忘了提醒她锦绣布庄背后是谁。”
本想后面找机会告诉殷知寒的燕星衍却因回宫后被他打小报告的三哥逮了个正着而不得不被压着缩在宫里好一段时间。
要不是老三和他母妃总喜欢打小报告，燕星衍在宫里基本上就是个小透明，谁会在意他在哪？
当然，燕星衍的宫中经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直到很久以后，殷知寒才明白当时燕星衍到底忘了什么。
回到家中的殷知寒照例赶走青玉，自己躺在床上准备歇息。
只不过，表面上已经休息的殷知寒，脑中却跳跃着无数的画面，在系统的帮助下转化成一个个数据字符，投放到滚动着计算的公式中去。
这是一次全新的尝试。
早有准备的殷知寒特地选在了晚上休息时间来启动运算，前世修习过大数据课程的她如鱼得水，直接自己上手分析已转码的数据。
这几天殷知寒存储的信息不少，基本上算是抽样调查了京城贵人平民们的共同喜好。
要不是沈记绣坊生意最好，客流量最大，殷知寒至于蹲在人家门口几天不走？
看着经过无数分析逐渐得出的衣服样式，殷知寒终于松了口气。
先试试看吧。
次日。
殷知寒叫来青玉，“青玉，上次让你打听的那个‘招风耳’怎么样了？”
“招风耳”就是上次在殷家布庄门口抖出殷知寒身世密辛的人。
殷知寒对此很是好奇。
来到古代的前十几年，她都在兢兢业业扮演着侯门闺秀，只有和老侯爷私下相处时才会暴露几分本性。
知书达理，举止得体的深闺小姐怎么可能了解这些市井见闻呢？
而今殷知寒却再也没有了那些顾虑。
毕竟，她只是一个商户女。
青玉表情有些微妙，“上次我找到他时，他……混在京城行乞的队伍里，和乞儿们称兄道弟。”
“本想询问他如何得知小姐身世内情的，谁知他见到我便狮子大开口，要价五千两卖这消息来源。”青玉显然没见过这种阵势，犹豫半晌还是没有答应。
殷知寒微讶，没想到这“招风耳”消息如此灵通，连青玉都能准确认出。
既然如此……
“青玉，我画些图样给你，你把它们拿给杨柳和陈姐，做些样衣出来。”
大数据系统分析出来的流行趋势和大众喜好，到底管不管用，就看这些图样了。
样衣分两批，一批是纯粹的大燕审美，杂糅了京城大部分常穿的制衣样式，另一批则是混合了殷知寒在后世所见的各类样式的古装风格。
京城人们的审美接受度如何，就看哪批样衣更受欢迎了。
“至于那位‘招风耳’先生……”殷知寒沉吟半晌，“我亲自去会会。”
京城形式复杂，说不准此人背后的靠山就是什么不能得罪的大人物，但殷知寒不想放过此人。
此人，是她计划中很关键的一环。
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拿下。
“什么？！小姐您是在说笑吧？！”赵风迩惊讶地看着来人，手里的面瞬间就不香了。
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殷知寒坦然自若，“没事，您先吃。”
赵风迩这哪还吃的下去？
他停下筷子，随手拿衣袖把嘴一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殷小姐，小人是生意人，见不到银子就想让小人办事，您这不是为难小人嘛！”
殷知寒丝毫不慌：“怎么算是见不到银子呢？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不是帮我办事，是在给自己做事。每次你参与的，最后都给你利润抽成。”
“凭你的能力，只不过是张张嘴的事就能有大把的银子到手，不比你现在餐风露宿强？”
赵风迩闻言有些意动。
他饥一顿饱一顿的倒是没什么，可家中老母妻儿还等米下锅呢！
但……赵风迩转了转眼珠子，还是不松口，嘴上推辞道：“殷小姐，这实在是为难小人，不成不成。”
殷知寒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赵哥不妨跟我去看看货物，再做决断？”
赵风迩眼睛定在银子上，实在是好奇这位大小姐为何如此有恃无恐，似乎笃定自己只要见过货物就会松口？
难不成她还能做出什么□□不成？
“大小姐实在是聪颖绝伦！”
赵风迩赞叹地看着陈列在院间的各色样衣，满目惊艳。
“那可不！我们家大小姐啊，就是这个！”
赵姐竖了竖大拇指，又自得地继续往外摆放着衣服，杨柳眉眼带笑，热情地介绍着它们。
“这边是男子的衣样，这些短衬平日里做活都能穿，不像长衣那样束手束脚的。”
杨柳拿起赵风迩盯了许久，目不转睛的黑色短打，“您看这件，衣袖是特地用了卷边锁住的，这里还有对扣，不方便时将扣子解开，卷起来扣在这里。”
杨柳指着袖中道：“扣在这里也不会掉下来，放小东西的内袋在卷边里面，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
实在是太方便了！
赵风迩心动不已，他尤为喜欢这绣在袖口的祥云纹样。
“我能试试吗？”赵风迩问。
此刻的他已经全然忘了过来的目的是什么，眼里只有这件难得合心意的衣服，像是无数平凡至极的顾客。
杨柳喜不自胜，她正愁没人让她练练怎么接待客人，见赵风迩如此上道，哪能不高兴？
“可以可以，这边来试。”
一个时辰后，在后院与绣娘们聊完以后过来询问情况的殷知寒无语地看着怀里抱着一堆衣服，满是陶醉的赵风迩。
“赵哥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赵风迩连连点头，他在这里等了殷知寒多时也浑然不觉，只恨不得抱着怀里的衣服好好欣赏个够。
殷知寒好笑无比，这些衣样是她经过大数据分析综合整理出来的，京城各类人会喜欢的样式特点。
领教过后世大数据系统推送的她，对这种小场面见怪不怪。
开玩笑，要是连赵风迩都搞不定，她怎么搞定京城这么多人？
赵风迩却是真没见过这种好似完全挠到自己痒痒的感觉，像是梦寐以求的理想型终于站到自己面前，恨不得能将看上的所有衣服都打包带走。
“殷小姐，您说的事情，我同意了。”
凭那满院子的衣服，赵风迩就敢应下这份差事。
更何况，从这位殷小姐应下赌约以来一系列的动作，不难看出，这位大小姐从没把众人口中所谓的冲动赌约，众人一笑了之的笑谈当作玩笑。
这位殷家新认回的大小姐，不简单。
赵风迩此时此刻，无比坚信这一点。
当然，这一点，在很久以后，还是赵风迩向儿女们炫耀的资本。
“想当年，你老爹我慧眼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