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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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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起卞熹医馆的所在地,长宁西边的城郊就要热闹多了。

    才刚过辰时,陆陆续续就摆出了不少摊位。

    大多是些卖朝食的面点铺子,炊烟伴着清晨一缕尚未消散的薄雾,盈盈地飘向一碧如洗的天空。

    不远处,在树林掩映下约莫能瞧见个深褐色的尖顶,便是那传闻中的古塔寺了。

    再往近处走些,道路中央的人明显多了起来,聚成长长的一队,瞧着像是从寺门那边延伸过来。

    曾晚一问才知道,原是今日寺里的长老晨起外出化缘,到现在还没回来,什么时候能开门也未可知。

    不过看众人习以为常的反应,大约此事也是时有发生。

    如此随性的作风,还真有些世外高人的意思。

    曾晚和盛静娴都不着急,也懒得在队伍里排着,正好都还没吃东西,便索性挑了手边最近的一家铺子坐了进去。

    “这包子和粥,”盛静娴一边鼓着腮帮子吃东西,一边评价道,“都没晚姐姐做的好吃。早知道,唔,就在食肆里吃了再过来了。”

    说着还不忘逗一下在旁边吃得满嘴饭粒的小曾岭,“是吧小家伙?”

    曾岭嘴里包了一大口粥,说不出话,只能用点头表示认同。

    曾晚帮他把嘴擦干净,无奈地瞥了一眼盛静娴,“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都是辛苦营生的手艺,哪有什么高低之分。”

    盛静娴吐了吐舌头,闷头喝了一会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饶有兴致地抬起眼。

    “我怎么觉得,姐姐刚说的话听着那么耳熟呢?”

    曾晚正在给曾岭剥蛋壳,头也不抬地问:“什么啊?”

    “像我三哥哥!”盛静娴嬉笑道。

    曾晚手一顿,佯装镇定地把白白嫩嫩的鸡蛋扔进曾岭的碗里,才轻声嘟囔道:“哪里像?”

    “真的!”盛静娴丝毫没有察觉曾晚的异样,努力证明道,“别看我三哥哥成日里不着四六的,说起大道理来真的就和姐姐方才的语气一模一样。”

    曾晚故意笑着怒道,“你这是拐弯抹角骂我呢?”

    盛静娴没明白曾晚的意思,刚要否认,这间铺子的老板便凑过来搭上了话。

    “二位姑娘瞧着面生啊?”

    曾晚看了一眼盛静娴,答道:“我们确实是外乡来的。”

    “是吗!”老板是个热心的大叔,拖了张凳子坐过来,“特地来咱们这古塔寺?”

    “算不上特地,”曾晚客气道,“我们到长宁也有些日子了,听说有这么个宝地,便想过来瞻仰瞻仰。”

    “那你们算是来对咯!”老板一拍手,“方圆百里可再没有比这宝塔寺更灵的寺庙啦!喏,我家那个大胖小子,就是去这寺里求来的。”

    他转头望了望另一张桌子,一位同他年纪一般大小的妇人正抱着个周岁左右的小娃娃,听着动静,也转头望向他,满眼都洋溢着幸福。

    “我瞧着二位姑娘年纪尚小,”他又转回头对曾晚她们道,“此番是来,求平安?还是姻缘?”

    “当然是求姻缘!”盛静娴抢着道。

    曾晚无奈一笑。

    这小姑娘,成日咋咋呼呼的,倒是真不知道什么叫避讳。

    “老板老板,”盛静娴凑近道,“这古塔寺真有你说的那么灵吗?求姻缘,也很灵吗?”

    许是没见过她这般大方谈论姻缘的女子,老板愣了会神,随即笑开道:“那是自然!我瞧着二位姑娘亲近,一般人可不告诉他。”

    他拢了拢手,让二人贴近过来,小声道:“据说,若是心里有了求姻缘的对象,效果会更灵哦。”

    这话就像是撒在鼓面上的红豆,在她们从铺子走向寺内的一路上,前前后后在曾晚的心头上蹦了许久。

    只是不知道为何,盛静娴似乎也很兴奋。

    然而到了里头二人才得知,依着昨夜掌管姻缘的长老算的卦象,今日那姻缘殿内只能放八十个人。

    等到曾晚和盛静娴到的时候,就刚刚好剩下最后一个。

    曾晚其实本来也不信这些,虽说被那面食铺子的老板说得有些心痒,但看盛静娴期待一路的样子,又想起她先前夜里同她说的那些话,觉得她或许更需要这次机会,便摆摆手,把机会让给了她。

    临入门前,盛静娴有心,也找曾晚要了她的生辰八字。

    “若是住持师父见我可爱,愿意帮我多算一卦呢。”她如是说道。

    姻缘殿外,空地中央立着两棵相思树,粗壮的枝丫缠缠绵绵地绕在一起,像极了一对密不可分的恋人。

    不远处似是有人在敲钟,偶尔会响起连续的三声,声音空灵而肃穆。

    曾晚在树下等了一会,实在无聊,便拉着曾岭去寻那钟声的位置。

    这一处的院子比姻缘殿的人要多些,来往的香客也是形形色色,几乎什么身份的都有。

    院门右边的位置摆了张楠木桌,桌上一边摆着已经画好的黄色符咒,另一边则是颜色各异的小锦囊。

    原是祈求平安的地方。

    曾晚动了动心,拉着曾岭踏进院里,取了一张符咒,挑了个藏红色金丝勾边的锦囊。

    在小僧的指引下拜了佛,又围着香炉虔诚地绕了三圈,来到院子左边的一间小屋。

    屋内的长老告诉她,锦囊里还可再放入一张对佩戴之人的祝福。

    她又取了纸笔,一笔一划地写上几个字,并符咒和锦囊一同交给长老,带着求好的平安符出来时,刚巧看见从姻缘殿过来的盛静娴。

    她手中拿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一边走一边左右上下的翻着看,也不知是得了个什么卦,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曾晚将平安符小心收好,才出声唤她。

    “晚姐姐!”盛静娴朝她跑来,“快帮我瞧瞧,这是什么意思?”

    曾晚接过她手中的纸条,“这是你的姻缘?”

    盛静娴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住持师父当真是神了,我一进门,便瞧出我手里握了两个人的生辰,然后就给我写了这张字条,说是我们二人一起的。”

    “可我瞧了半天,字都认得,却不晓得是何意思,晚姐姐,你能看出什么吗?”

    曾晚向纸条上看去,只见上头写了两句诗,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混元一气归道生。”

    她抽了抽嘴角,怀疑道,“这当真是……姻缘?”

    以她粗浅的知识储备来看,这一句是红楼里的对联,一句是道家的天地之法,哪里能和姻缘沾的上边?

    曾晚不禁怀疑这古塔寺的师父,莫不也是空有虚名,只会拽些高深莫测的东西忽悠人罢。

    但她到底不愿叫盛静娴扫兴,便摇摇头,道:“要不等你三哥哥回来,给他看看?”

    没想到一向喜欢黏着盛怀言的盛静娴,这次却并未附和。

    “三哥那人,”她没好气道,“我要是今天给他看了这纸条,明天他便能把事儿捅到……算了。”

    瞧见曾晚狐疑中略带兴致的眼神,盛静娴眸色一转,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嘻嘻笑道:“这纸条便先放在晚姐姐这里吧,我也去求个平安符,晚姐姐再等等我哦。”

    -

    范康走后,县令李志在堂中呆坐了良久,结果办法没想出来,却在几日后等到了廉州刺史派人传来的口信。

    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说他手里那点破事都被人告到甘州去了,怎的他还能一点都未发觉。

    李志瞬间傻了眼。

    然而任他想破头皮也弄不明白,分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人,是如何日遁千里去告状的。

    无法,只好再次求助上京。

    文琢收到信时刚从宫里下了早朝回府,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又马不停蹄地转头奔去了东宫。

    刚巧碰上皇后来此关照太子。

    “姐,姐,你救救我,殿下,救救舅舅,救救……”

    性命攸关,文琢已然顾不上形象,趴伏在二人脚边,不住地磕头。

    “好了,”皇后江霓皱眉看着他,“大小也是个官员,文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起来。”

    文琢趴在地上,却是连头也不敢抬。

    “早知今日,你何必……”江霓也被气得不轻,任他趴着不再管,“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莫要贪图这些小便宜,你文家跟着我江家到今日赚的那些钱,难道还满足不了你?”

    “臣弟不敢!”文琢哭丧道,忽然抬起手扇了自己几巴掌,一边扇还一边道,“都是臣弟不好,臣弟鬼迷心窍……”

    “行了,”江霓打断他,顺了口气道,“此事容我同太子再商议一下,你且先退了。”

    文琢如蒙大赦,连声道谢,躬身曲步地退出了殿外。

    “母后,”待文琢退出门,盛怀瑜忙起身行礼道,“儿臣治下无方,还请母后责罚。”

    “不关你的事,”江霓捏了捏眉心,将他扶起来,“文琢那小子自小便是这么个德行,我早该料到他会出事。”

    “不过,”她转念又道,“本宫听说,你从捷勤军里派了几个人去帮他?”

    “文大人日前来向儿臣求助,只说借几个人便能平事,儿臣未曾多想,便允了,”盛怀瑜解释完,又补充道,“母后放心,儿臣派去的都是亲信之人,断不会多事,也不会落了口舌。”

    江霓点点头道:“瑜儿办事,母后自然放心。”

    盛怀瑜松了口气,又问道:“那,文大人这事,敢问母后作何打算?”

    “文琢,文家……”江霓转着手中的茶盏,喃喃自语了一阵,忽然停下动作,抬眼看向盛怀瑜,“文家人,跟着我们太久了,知道的太多,正好趁此机会,一并解决了吧。”

    盛怀瑜愣了一下,刚要应声,又听江霓道:“还有那个盛怀言,文琢方才说他在其中也做了手脚,你可相信?”

    “怀言?”盛怀瑜的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神情,“他成日就只知道游山玩水,母后可曾见他对任何政事上过心?依儿臣之见,怕是文大人怕自己担不住责任,拉怀言当了垫背吧。”

    江霓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是吗?”

    “不过他也该到要封王的年纪了,总这么在外面乱跑,哪个皇子像他似的半点功绩都没有,舒妃这个当娘的竟也不知道管教一下,”她垂眸喝了口茶,悠悠道,“真是什么事都得我这个皇后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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