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火锅吃到一半，温耀山给温萤打来电话。
大堂太吵，温萤把音量调到最大才能听清楚，也让对面的霍栖迟听了个大概。
温耀山在那边中气十足说：“萤萤，听司机说你天天自己上下班，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温萤夹了一筷子竹笋，大大咧咧道：“哪有啊，就自己打车方便呗！”
“你那边怎么那么吵？”温耀山问。
温萤笑了笑，“和朋友在外面吃火锅，嗯……就那家，离公寓很近。知道了知道了，吃完马上回去，一秒都不耽搁。”
霍栖迟挽唇，温萤拿着筷子，朝霍栖迟挤眉弄眼，仿佛在说：应付老温小事一桩。
只是。
温耀山突然问了一句：“你妈妈打电话给我，说俞婉最近心情不好，还跟你妈说自己很对不起你。你们这是，吵架了？”
温萤面色转冷，没了应付的兴致，只道：“和她吵架，犯不着。”
温耀山不放心，“那是怎么了？她欺负你？有事你可得给老爸说啊。”
温萤放下筷子，“没事！您别啰嗦了，我这边菜都要凉了。”
“好好好！不打扰你聚餐，只一条，吃完赶紧回去啊！”
“行。”
挂完电话，温萤长舒一口气，但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霍栖迟说：“有时候当好人不一定有好报。”
“谁当好人了！”温萤脖子一扬，剜他一眼，“我这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霍栖迟点了点头。
温萤忽然好奇，“要是有人得罪你，你会怎么办。”
霍栖迟想了想，清清嗓子道：“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又恢复正常语气问：“网上的霸总是不是这么说的。”
温萤忍不住笑，拿起杯子和男人碰了碰，“我发现霍总的冷幽默细胞真的挺发达！不当总裁了有没有考虑过做脱口秀演员。”
霍栖迟回：“其实我不太擅长和人相处，对生活的观察力也不强，恐怕无法胜任这种职业。那你呢？”
“我？”温萤考虑片刻，说，“真能搞到人破产，好像还挺爽的。”
霍栖迟：“那，努努力？”
“算了算了，”温萤认真道，“那毕竟是我亲妈的家，搞到俞婉破产，说不定他们一家子还得赖上老温，得不偿失。”
“何况，这简直就跟考北大还是考清华一样，想都白想嘛。沪城俞家诶，听说挺厉害的。”
霍栖迟：“也没有很厉害。”
温萤：“那是对你！”
霍栖迟放下筷子，眼皮轻掀，“也可以是对你。”
温萤也不知气氛怎么突然变得有点不自然，好在霍栖迟很快挽救场面，说：“看你这么潇洒的女孩子憋屈，我好像也感觉憋屈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温萤摆摆手，“我得承认，憋屈是有的，但不是因为俞婉，而是因为我亲妈。”
“就……好像，她抛弃了我和老温，从此俞婉才是她亲生的一样。有时候确实让我很……介怀，但还好，我会开解自己。”
霍栖迟说：“有事也可以跟我说，咱俩好歹是朋友，不是吗？”
温萤笑了笑，说：“好。”
火锅店里，男人矜然沉稳，在氤氲的汤汽中眉眼平和。
温萤看霍栖迟只顾着给她夹菜，松挽的袖口之下青筋分明，蜿蜒出男性特有的魅力，她想说什么，终究抿唇未言。
—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温萤抱着被子在黑暗中坐起来，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贺鹿州的出现，老温的电话，还有俞婉对她妈模棱两可的话，都让温萤心里不痛快。
她恨不得贺鹿州出轨这事从此埋入海底两万里，谁也别提，如果代价是她一个人受伤的话，那温萤也认了。
可偏偏那俞婉不识趣。
发了床照耀武扬威，踩温萤一脚就算了。可惜心眼儿太多，大概是怕温萤向亲妈告状，干脆先下手为强。
温萤都能想象，要是她真捅破这事儿，俞婉一定是泪如雨下地把一切摘得干干净净。她向来就是温萤亲妈眼中的好孩子。
温萤有一瞬间考虑，要是使个法子亲手送贺鹿州和俞婉进入婚姻殿堂，那也算是功德一件，免得渣男贱女出来祸害人间。
好笑之余，也难免惆怅。
那种细小的自卑与不甘心从缝隙里弥漫开来，就着黑夜放大效果，让温萤抱着枕头，不知做点什么才好。
这不是可以向老温倾诉的事情。
好像这还是第一次，温萤发现她长大了，可以独自对抗生活的不幸。
不，其实是万幸。
脑海里突然想到街上霍栖迟在微信录下的那句话。
温萤点开，男人低沉的嗓音在房间中娓娓而来。
他说：“你独一无二地好。”
温萤忽然对霍栖迟很佩服。
这男人是早就预判她在半夜的胡思乱想，才会在微信录下这句话吧。
温萤听了很多遍，每一遍都加深了一点点自信。
后来她又听了第二句，霍栖迟说想听她叫自己名字。
温萤想起有一次程特助说，“霍总才回沪城没多久，身边也没多少朋友，生意伙伴居多。”
所以，霍栖迟是真把她当朋友。
温萤按住语音键说：“霍栖迟霍栖迟。”“谢谢。”
原本想着已经半夜三点，发了也不会有回复。
没想到那边秒回：【还没睡？】
温萤眨眨眼睛，回：【睡不着，你也是？】
霍栖迟：【加班。】
霍栖迟：【别多想，快睡吧，明天是工作日。】
温萤：【你怎么不睡。】
发完这句，温萤原本想撤回的，睡不睡觉是成年人的自由，她这么说好像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
霍栖迟秒回：【我熬ceo的夜，你睡实习生的觉，不一样。】
这男人。
—
白天上班，温萤鲜少有碰到霍栖迟的时候。
到了周五下午，霍栖迟发微信问她有没有安排，温萤说要去酒吧找人。
霍栖迟理所当然认为她是去酒吧玩，于是回了句“注意安全”，然后不再多说。
恰逢霍栖迟从前在沪城读的国际高中搞同学会，现在他是霍氏总裁，这些人巴不得他成为座上宾。
霍栖迟看见地点是在沪城一家很有特色的酒吧，想起温萤也说今晚要去酒吧，男人下班便也去了。
说是玩，更像是旁观者。
几十瓶洋酒在茶几铺展开，灯光五颜六色，音响传来缱绻温柔的欧美女声，四周热闹一团。
但霍栖迟只是拿着一个玻璃杯淡淡地坐在角落，周围人连个拍马屁的机会都没有。
只有霍栖迟比较要好的同学商知岸不怕他的冷，凑上前去该聊聊，该调侃调侃。
商家在沪城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也就霍栖迟，才能得商知岸如此热遇。
说到兴处，霍栖迟也肯给个笑，让周围一圈蠢蠢欲动的女人眼睛发光。
两人在二楼走廊透气，视线看下去，是一楼如梦如幻的大厅。
商知岸递给霍栖迟一支烟，男人摇头婉拒，说：“不怎么抽。”
正聊着，他便瞥见背影形似温萤的人挎着单肩包和一个女孩子走到了僻静的地方，也是很巧。
温萤对俞婉道：“你那些脏事我都不稀得说，你还上赶着说给我妈听？”
俞婉一身妖娆的小黑裙，珠宝华贵，烈焰红唇，看起来不像是好孩子一挂，可说话娇滴滴的，很有迷惑性。
“两厢情愿的事，怎么就是脏事了？”
温萤气笑，视线盯着她，一字一句，“不惜用自己的身体给男人做饵来恶心我，我看你是恶心你自己吧！”
“你——”
“当然，”温萤插嘴，“你要和贺鹿州是真爱，我就把刚才这句话吃下去，顺便给你们俩封一个大红包。”
“温萤——”
“我警告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事烂在肚子里，也是为你自己的名声考虑，好吗，俞家大小姐。”
温萤牙尖嘴利，说完便准备走，没有注意到二楼两个男人视线正对她们。
霍栖迟听不见内容，但看着温萤像是小动物一样戒备的样子，眼眸微深，喉结不明显地上下滚动。
越是放纵的场合，看见温萤像是局外人一样站在其中，越觉得她味道和其他人不一样。
商知岸问霍栖迟：“怎么，对俞家那位有兴趣？”他理所当然指的是俞婉。
另一个商知岸不怎么认识，高马尾，穿得淑淑女女的，也没怎么化妆，看起来还未成年，大概不是霍栖迟的菜。
霍栖迟摇了摇头，没说话。
半晌，男人右手揣兜，缓慢下楼。
温萤本来欲走，她看着性子欢脱，没什么禁忌，其实是第一次来酒吧，并不多加流连。
老温宠她，但家教甚严，平时不让她一个人到这些不三不四的场合。温萤的朋友也多是姚小曼这种，嘴上没把门的，实则底子单纯的孩子。
俞婉旁边一个男人不怀好意地打量温萤，起身阻拦道：“小妹妹，高中毕业了吗？不然喝两杯再走。”
俞婉眼神微变，这男人是沪城有名的汪少，纵然只是玩一玩，俞婉也不愿自己的裙下臣去和温萤献殷勤。
温萤根本没有打俞婉脸的心思，看见这种男人恶心得不得了，只道：“滚开。”便要走。
但男人挡着，脸色冷了两分。
俞婉最看不得温萤这种假清高，双臂抱胸和几个小姐妹围过去，这些人多爱奉承俞婉，此刻看温萤的眼光也无丝毫善意。
俞婉嗤笑道：“温萤，汪少让你喝你不喝，那我做姐姐的请你总可以给点面子吧。”
她下巴一扬，“喏，这边是十排酒，从近到远每一排依次减少，用滚乒乓球的方式来决定喝哪一排，滚得越远喝得越少，敢来吗？”
温萤冷冰冰道：“我为什么要来？”
俞婉有恃无恐：“因为你来了，我才会保密。”她凑去温萤耳边，“那些个脏事，坏我名声不要紧，就怕你那个好妈妈为了我，非要和你爸闹，到时候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温萤紧抿唇。
“诶，要我说，你爸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前妻出轨了还觉得从前对不起她，总是摆出一副低姿态。想必，你也是看不惯吧。”
随即，她站直身体道：“来玩吗。”
温萤没得选，“但愿你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