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十八章
“陆总司,今后帝京医药司下辖二十八医官,就都归您总管了。我等先行拜见陆总司,今后你我为同僚,还请您多加照顾!”官吏将总司令牌交给陆承韫,对这位新官大人恭敬一拜。
“张大人客气了。”陆承韫依旧不卑不亢,寒暄几句将人送了出去。
之后陆承韫又给各部医官做了训话,忙到傍晚,才遣散了众医官。天色将暗,医药司只剩值班的几位侍卫,陆承韫却不急着回家,偶然发现医药司档案柜里有厚厚的几大本出诊记录,这些记录他先前在西北还未接触过,一时来了兴趣,借着灯光看了起来。
他看着一条条出诊记录,对于帝京医官的行医记录,时而点头表示赞同,时而皱眉批注,圈改其不妥之处。
他翻过一页,忽见这一页上有一条记录是关于剧毒:“烈锁”的治疗方法。
剧毒“烈锁”他是知道的,毒性极强,入血即死,可这位医官收诊了一位被涂有“烈锁”之毒的银针刺破血肉的姑娘,可这位医官仅用了些毫不对症的药方,最终却记录说“三日后痊愈再无毒发之症”。
陆承韫有些疑惑,觉得这记录颇为蹊跷,决定明日找这位医官亲自问上一问。
……
次日一早,帝京城郊的小屋内,赵武鸣等人听闻寻到了刘长庚的下落,也纷纷赶来此地。
“好你个裴渊,瞒了我们这么久,我兄弟的下落你都不告诉我!”赵武鸣站在院子里狠狠一拍裴渊,龇牙道。
“这是刘长庚的意思,我不过欠他人情,帮他办事罢了。”裴渊不为所动。
“这小子,何苦这般作践自己,唉……”赵武鸣不住摇头叹气,“不过,总之还是多谢你,这几个月来照顾我兄弟……”
“快一年了,好歹是见上了一面,”赵武鸣顿了顿,还是硬着问,“长庚他……他还有多少时间?”
裴渊道:“他现在全凭每日灌下的千年泣血枝护住心脉吊着一口气。可这千年泣血枝何其难寻,我和手下这几个月,几乎把东北极寒之地刨了个精光。如今手头还剩下的,也只怕也再撑不过三四日了。”
“三四天?”赵武鸣一锤桌子,“难道就再没别的办法了吗?”
此时沈凌从屋内走出,听见这话,心里一沉,在院内踱了几步,却忽而想到一个人,便急忙道:“不是还有陆先生么!”
“对啊,快去请陆神医来!”赵武鸣想到还有这位,忙吩咐手下的人去请。
……
“陆先……陆大人!”阿成急匆匆跑进帝京药司,呼喊陆承韫。
“何事这般惊慌?”陆承韫正和药司的各位副使交接公务,却被阿成唤了出来。
阿成在陆承韫耳边低声说了,陆承韫眉宇一惊动,立刻转身,“快带我去看看!”
……
阿成为了掩人耳目,特地编了个借口把陆承韫从药司里支了出来,两人沿着那条隐秘的山林小路,驾马疾驰到了帝京城郊的小屋内。
陆承韫进屋,见着刘长庚还好好在这里,一时欣喜。沈凌催促他前去看看可有解救之策,陆承韫上前把了脉,心却又沉了下去。
刘长庚的脉搏微弱得难以察觉,他把了许久,才勉强感到一点跳动的活气。那脉象却是不可挽回的枯竭之征兆,无力回天。他没做声似在思索,心中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沈凌像是要给自己一个心安,斩钉截铁道:“陆先生,您是神医,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吧!”
陆承韫收回手,没说话。
“这位是……”陆承韫转了目光,忽见屋内,他身旁还立着一个人,相貌很是熟悉,他想了想,道,“是微微姑娘?”
“是。”微微勉强一笑,道,“难得先生还记得我。”
陆承韫有些吃惊的道:“前些日子你下落不明,帝京都传言说你是什么白羽翼族的人,是从这茫茫弱水对岸来的,我总以为是胡扯,当是谣言,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我是谁都不重要。”微微道,“只求您不要听信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他根本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他什么也没有做错,他不该就这样死去!”
“左相大人我自然是清楚的。只是如今来看,也许……倒是有一个办法……”陆承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微微,“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
“您的意思是,我的血脉可解一切毒害?”
另一间小屋内,陆承韫点点头,将那份医药司的记录本拿给微微,“姑娘可曾被涂了剧毒的银针划破手?”
“是有这回事。”微微举起自己的左手,上面至今还留着一道浅而细长的疤痕。这还是当时在夜宏宫内,被慕容复的暗器所伤。
“这银针上有剧毒‘烈锁’,一旦侵入血肉,虽非无解,却也颇为棘手。可当时给您看病的医师却只开了几副补养气血的方子,就轻而易举的解了您的毒,这实在是不合常理。在下昨夜询问了那位医师,却说您体内的毒已经无端消失了。”陆承韫道。
“消失了?”微微诧异不已,“不对,长庚明明告诉我,那银针上没有毒,叫我不必担心。”
陆承韫解释道:“左相大人当时特意嘱咐了那位医师,将此事压下来,谁也不能声张。若非我新任总司之位,从那医师嘴里套出了这些话,只怕他也断不会告诉我。”
微微怔怔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事。
“所以说,我的血,可以解世间一切难解之毒。”
“我,就是解药?”微微一时觉得不可思议,“而长庚,他早就知道这异常,却从未打算告诉我……”
微微忽而觉得鼻子酸酸的。她立刻明白,也许长庚他早就知道,自己就是他的解药。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他从不愿让她知道这些事,从未想过靠自己而活下来。
“陆某贸然跟您提起这些,并非是空穴来风。当年我的师父去世前,曾给过我一本古书,上面记载了上百种解毒之法,永生之门也在那本书的记录之中,只可惜解药的方子早已失传,因而书的最后几页都空缺未有记录。可我翻到最后一页,却偏偏在书的末尾又写着八个字,我曾长久难以参悟,”陆承韫一字一句道,“弱水之魂,涤净万物。”
“那如死物一般的弱水,根本无从获得,又何来魂灵之说,又如何能够涤净万物呢?我曾长久找不到答案,可先前我听说,左相大人亲自将您送入了弱水中,心中便隐约有了答案。大人与姑娘情意甚笃,我先前在左相府里办事,也是有所耳闻的。既如此,左相大人怎会无端将您送入弱水里溺死呢?如今又贝您好端端站在这里,倒是真相大白了。您不会被弱水淹死,是能在弱水两岸来去自如。只怕这弱水之魂,与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也许,我就是弱水之魂。"微微接着道,“也许我的血就是解药……”
“不,不对,应该没那么简单,”微微说到一半又摇摇头,“您方才说‘魂归弱水,涤净万物’,这‘魂归弱水’,到底该怎样做呢?”
陆承韫想到这里,下意识道:“《万灵志》有载:‘’魂灵起自于心……”
他说一半,觉得有些不妙,立刻闭了嘴。
“起自于心?那就是说,要将我心头血融进弱水里?”微微想到这里,颇为激动的一拍手,“是这样了,准没错!”
陆承韫皱眉道:“荒唐荒唐!且不说你这猜测对也不对,就算是对的,这心尖血该怎么取呢,刀入心脏,必死无疑,这分明是要一命换一命呐!万一不成,可不是你白白葬送了一条命!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先生!”微微却不在乎这些,她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根希望的稻草,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先生,已经没有时间去从长计议了!”
“不管这猜测对也不对,我都要去试一试。”微微立刻起身,揣起桌上的一柄匕首。
“哎呀,你这姑娘,使不得,使不得!”陆承韫没料这姑娘行事这般果决,赶紧抢先一步堵在门边,把门紧关在身后,“我不准你去做这种傻事!”
微微当场跪了下去,“先生,求您,这是我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了,您难道不想救长庚么,你们同来自西北,他是这天底下最不该死的人,不该落得这个下场,您忍心看着他就这样死去吗?”
“况且,我既然与弱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我取出心头血也没什么大事,我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
陆承韫叹了口气,“这叫我如何是好……”
微微半跪在地上默不作声,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陆承韫有些动容了,在门边踱来踱去,不住叹气。
微微半跪在地上,看准时机,瞧着他离门越来越远,当即闪身而出,砰的一声,把门带上了。
院内有一匹马,她翻身而上,骑的并不熟练。长庚先前经常带着她一起骑马,此时她凭着记忆,小心翼翼夹紧马腹,抓紧马缰绳,不顾一切朝弱水畔狂奔而去。
身后似乎有人在呼喊她要她停下,她却不回头,狠狠一抽马鞭,往前,快一点,再快一点。
谁也不能阻挡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