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城下伏击
逐安纵身一跃,轻轻落在塔楼背后的屋脊上。
脱离了塔楼,他的身影重新归于阴影之中,隔着不到三尺的距离,还能清楚听到匈奴士兵四处搜寻的喧哗声。
他审视着城中密密麻麻的匈奴人,眉头紧皱。
虽然这一出“空城计”俨然是奏效了,但这次匈奴没损失多少,若是放虎归山,外撤的百姓一旦回来,保不齐以后还会有第二次夜袭屠城,这绝对会是个巨大的隐患!
正巧渡鸦的马队追赶过来,逐安借此轻轻一跃,从屋脊跳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马背上。
渡鸦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随手折来的枯草,驱马追上来,偏过头问道:“现在怎么办?”
逐安抓住缰绳伏低身子,沉声道:“既然他们本来就不打算回去,那就遂了他们的愿,绝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坞城!”
至少绝不能让他们完完整整的回去。
“得令!”
渡鸦随口吐掉了野草,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所有沙匪立刻聚拢,重新整队列阵,算不得多齐整,然胜在气焰嚣张,野火燎原似的冲向匈奴敌阵,颇为勇猛。
被神出鬼没的马队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匈奴士兵还跟无头苍蝇似的来回折腾,一下子不知道该去追捕逐安还是该去抵御突袭的沙匪,只得等着将军下令。
喊杀声在耳畔炸响,被太多变故狂轰乱炸了一通的荣达这时才回过神来,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他为众将之首,怎可犹豫不绝,他当机立断挥着刀怒吼道:“重甲顶上前开路,撕开一条口子,咱们必须得快点出城!”
是了,就算暂时不知道朝月军有多少人,只要能出了包围圈,出了坞城,正面迎战,朝月军就不再占据地形的优势,那时,再放出信号等待援军,他们就能反败为胜,一举攻下坞城……不妨更大胆一点猜想,坞城一旦失守,西北不日也将沦陷,到那时,失了西北战场的朝月不就等同于门户大开,如同刀俎上的肥肉一样,任他们宰割了么?
他们的胜利也就不远了。
打定主意,荣达宽心不少,重新振作起来,指挥作战。
虽说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能抓到逐安自然是再好不过,然而,先不说逐安已经轻轻松松地跑了,就是在这样大的一座空城里想逮住一个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荣达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他们重新压住阵脚时,准备先收拾捣乱的马队。
只不过,末大必折,尾大不掉,乱作一团的匈奴士兵重新整队废了不少功夫,等他们开始追击时,渡鸦已经按照逐安的意思,故意将战线留得十分单薄,漏洞百出,稍一对抗,便仿佛不敌退开,放任匈奴士兵尾随追击,不动声色地牵着他们在城中兜圈。
眼看城门处部署完毕,逐安冲不远处的渡鸦打了个手势,沙匪们接到命令后又悄然而退,像是一群不讲究的野狼似的,叼一口就跑,见好就收。
当然,他们也确实没办法一直牵扯下去,若是那个匈奴将军反应过来,他们这么点人,无异于就是给人送菜的。
突如其来的撤退叫在城中奋力追捕了半天的匈奴众人有些茫然,本来看上去形势大好,这群突然冒出来捣乱的不速之客被他们追得东奔西跑,节节败退,可是一转眼的功夫,他们眼睁睁看着这群猖狂至极的马队黑旋风似的刮了过去,身上的黑衣一遮,消失于茫茫长街弄巷之间,倏地钻没影了,再也找不着了。
这是个什么道理?
打不过就跑,哪里像什么军队!简直就像群土匪!
匈奴众人忿忿不平咒骂着,然而方才他们才在地形上吃过亏,同样的错误绝不能再犯第二次,荣达挥了挥手让队伍停下来,没再继续往巷子里追。
他面色凝重在原地踱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思索片刻,忽的脸色一沉,心中愤恨交加,翻涌而起,简直快让他咬碎一口牙。
好哇,这个逐安当真可恨至极,他们竟然又被耍了一次!
可恶,逐安最好赶紧祈祷不要落在他的手里!
无论如何,再不能坐以待毙!
○
荣达率兵匆匆往城外赶,到了城门附近再一次停了下来。
来时留了一条缝的城门彼时已经牢牢的关上了,陷入漆黑一片的幽深门洞像是潜伏在黑暗里的血盆大口。
眼下的坞城宛如一座偌大的牢狱。
荣达这次留了个心眼,没有贸然直接上前,反而是找人调来了一批明显体力已经跟不上队伍的匈奴百姓,让他们先行出城。
“城中埋伏颇多,尔等先行出城,本将镇守,垫后而行。”
明面上是体恤之意,实则探路。
以百姓的血肉之躯探路,残是残忍了点,但,这都是必要的牺牲罢了。
战场上,敌人不会介意,他更不会,难道还等着敌军来可怜这些人?
荣达讽刺地勾了勾嘴角。
这批匈奴百姓不明其意,对荣达的话深信不疑,很快就整理好队形准备出城。
走进门洞之中,行了十几步并未出现任何异常,离着高大的城门越来越近,眼看就能推开城门出城而去。
奇怪,怎么还没动静?
荣达有些疑惑,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多心了。
难道逐安只是想把他们赶出城,所以才在城中四处作乱?
可若是如此,这般优势为何不一鼓作气大战一场?
还没等荣达琢磨透其中缘由,第一个匈奴百姓已经走到了城门下,只差一步就能推开门走出城。
然而,还没等他伸出的手碰到那扇沉重的城门,一声火药的巨响,脚下的地面已经被剧烈的爆破掀得七零八落,受到城门阻挡反扑过来的滚烫气流同时掀翻了靠得最近的匈奴百姓,他们身上携带的火药被引爆,又接二连三发生爆炸,一群人死伤无数,没能再跨过那一步。
见此情景,荣达心中咯噔一下,无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扑面而来的热浪。
不出所料,果然有埋伏!
好险,若是这次再贸然前行,那损失的就不止这些平头百姓了,就怕全都搭了进去!
他挥挥手让身后的大部队停下来,没去管地上躺着的那群面目全非的百姓里是否还有生还者,反而飞快思索起来。
既然已经知道有埋伏,眼下该如何?
……如果说敌人在暗,他又必须出了这座城,不若将敌人引出来,以做应对。
思及此,他扬了扬手中的大刀,故意对着城门大声吆喝道:“奸诈之徒,何故躲躲藏藏,只会偷袭,鼠辈行为,敢不敢出来正大光明的打一场!”
他打定主意故意这么说,只要他一直出言不逊,骂骂咧咧,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气急败坏,为的就是让躲在暗处的敌人放松警惕,露出马脚,最好是嘴巴不干不净一些,叫人听了他的话怒不可遏。
他本以为这么明显的激将法不会管用,毕竟他印象里逐安的性子过于沉闷,怎可能这么容易受激,哪想到黑压压的城墙上当真有人回应,带着一丝格外明显的轻蔑。
“区区蛮兵,有何不敢?”
声音飘来,如同鬼魅,吓了匈奴众人一跳,荣达循声望去,盯着那城墙上找了许久。
天明伊始,朦胧不清,偶有银光闪过,他这才发现有一独眼的中年男子,随意地坐在城墙垛上,像是擦拭着手里的马刀,不屑地抬头瞥了他一眼,目光像是浸着毒,有种类似疯狂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