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共享龙
云连枫一边切魔物一边等着腹部的血肉长起来。
虽然修士的伤口暴露在外没什么，但金丹被海水冲刷的感觉十分怪异。
估计世上也没几个活着的修士体验过这种奇怪的感觉了。
她正踩着古旧的青瓦斩了一只魔物，就见那位敲她窗户退款的龙爷从水浅的地方冲到这边，尾巴盘在她身上，巨大的眼睛可怜地看着她。
像个被抛下的孩子。
被裹成卷饼的云连枫：“我没事。”
她说完，觉得这句话太过苍白。她跟龙爷无亲无故，对方估计跟渊守神一样，也是看在苏长明的面上照顾她，怎么可能担心成这个样子？
多半是有其他缘故。
云连枫想到这里，挣扎着解开储物袋，伸手送还：“你是来拿灵石的吗？都在这里，还给你。”
那对琉璃似的龙眼一下鼓得很大。
它生气了。
它哇地张嘴，吐了云连枫一身灵石。
云连枫平生头一次尝到了被灵石淹没是怎样的感受。
她尝试跟龙爷沟通：“你……”
龙爷伸出爪子，拎一粒米似的拎过她的储物袋，把自己吐出来的灵石抓起来，用力塞进去。
塞完灵石，整个龙身盘下来，一只爪子支棱着下巴，另一只爪子有节奏地敲打着破旧不堪的房顶，好整以暇地看着云连枫。
房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云连枫哭笑不得，道：“多谢。”
忽然间，繁复的楼阁间又蹿出来一只不像人族的魔物。
云连枫习惯性一剑挥出。
但龙比她更快，尾巴一扇，刚刚温驯的冰鳞片片竖起，将魔物绞杀。
绞完魔物，龙骄傲仰头，就像是一只叼住猎物等待表扬的猎犬。
云连枫觉得这条龙可能是变异了。
以至于云连枫手中的剑终于不干了，跳下去变回狗身，对着龙汪了一声，呛了满口的水，被迫变回剑。
云连枫头一次见到会溺水的剑灵。
她握住剑柄，道：“魔物未除，我先忙正事。有事待会儿再谈。”
龙点头。
跟随龙下海但水下行动速度远远不如海龙的元婴修士们终于哼哧哼哧赶到了海底。
他们原本担心障海城吉祥物会受到魔物伤害，不料下来一看，发现把龙引到这里的居然是个女人，顿时愤怒了，纷纷囔道：“我们龙爷还小，你要对它做什么？”
云连枫心说她并没有骗龙爷的钱，不知道为什么龙爷一个劲吐钱给她。
但眼下这种氛围，解释只会平添双方火气。她一个金丹都还泡在水里的半残修士，跟一群元婴起冲突是没有胜算的。
为了避免跟众多元婴的冲突，她干脆放出道基，直接用道基本身的属性祛除魔气。
她道：“我除魔，恰好碰上了龙爷。”
众元婴修士直接就被道基外围一圈太阳真火亮瞎了眼。
离得近的连胡子都发出了焦香。
云连枫也没料想到修为提升后道基会变得这般厉害，亮了一下便收了回去。
主要是怕烤到海龙。
转头一看，那龙可能是鳞片特别厚，一点遇到克星的样子都没有，反倒兴致勃勃看着云连枫。
云连枫现在相信这条龙是真的还小了。
村子里只有特别小的孩子才会闹着要看戏法。
元婴修士借着那道太阳真火识别出了云连枫的身份，也不在意她在山岚洲是个什么名声，当即热情道：“原来是小太阳星，快请快请。这里太危险，不是说话的地方。”
云连枫：“魔气未除，我又怎能休息？”
元婴修士：“除不尽才好。我等已经向大赤洲第一门派望海崖发了信函，就要让大门派的修士看看魔气是什么模样，他们才会警惕起来。”
云连枫随手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只骨手：“我有远古魔物的残骸，可以作为证据。”
元婴修士们盯着那只骨手，神色十分精彩。
就不能先说出来让他们有的心理准备吗？
别说他们受不了，哪个正常人整天没事把这种东西放进储物袋里？
道理上，他们知道小太阳星保存魔物残骸是正确选择。感情上……就有点难过，主要是心平气和发大财的时代快要过去了，真的，被小辈超越这个就不要说出来了。
云连枫问：“谁拿去给望海崖看？我先清理魔气，这里魔气太多，天长日久，恐怕会生出一些别的变化。要是孕育出了什么魔头，那就又要打架了。我还伤着，不想动手。”
元婴修士道：“你都伤着了，还是赶紧休息吧。玄夜道不是也来人了吗？他们那边有个能召雷驱魔的，此前便有九天玄雷落下削了这片海域三分之一的魔气。”
云连枫：“玄夜道的人我见过，一个符修两个剑修，都是金丹期，不像是可以召出九天玄雷的。”
元婴修士：“应当是有高人……”
云连枫：“高人我也见过，渊守神此前就在赤谷旧地休息。他不像是想管这次事情的样子。”
元婴修士：“那么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强者，引来了九天雷劫。”
场面静默了一瞬。
云连枫：“实不相瞒，我刚刚升金丹，挨了一道雷劫。”
一名元婴修士断然道：“筑基升金丹没有雷劫。”
另一名元婴道：“她住的客栈是我名下的产业，数日前她刚来障海城的时候，不过筑基初期。”
元婴们恍然：“那她活该被雷劈。”
这修行速度，不被雷劈都没天理了。
云连枫：……
你们这些元婴都怎么回事？为什么小气得不像是强者？
最终云连枫还是上岸休息了。
龙爷拽她上去的。
元婴们好不容易才追上龙，从各自商铺里收来一大盘灵石，毫不心疼地喂给龙。
最先收罗完灵石的元婴修士走到云连枫身边道：“见笑了，如今天地环境巨变，上古异兽百不存一，这条海龙侥幸还算正常。纵然如此，我们也担心它什么时候撑不住。喂它灵石，是我们唯一能够为它做的事情了。”
云连枫道：“我早就想问了，障海城跟它有什么渊源吗？”
“障海城建城的时候，龙爷还是一条手臂那么长的小龙。”元婴修士笑了。
云连枫木然看着海滩上的庞然大物：“它现在已经一万多岁了。”
再谈这个，不合适吧？
元婴修士道：“它是明尊者和渊守神寄养在障海城的龙。”
云连枫讶异：“明尊者？苏长明吗？”
“是她。除了龙，她还托付我们说，要是今后有一位继承她正统的太阳星主找来，障海城便要将当年发生的一切告诉小太阳星。”元婴修士看着云连枫，相信她自己会问。
云连枫：“既然我已经叛出了日月阁，我还是不问比较好。”
“怎会如此？难道万年前的隐秘不合你胃口？”
云连枫反倒莫名：“初代是当之无愧的强者，我尊重她的选择。这难道有错？”
元婴修士：……
双方信息差距太大，吊胃口都吊不起来。
元婴修士只好直白道：“日月阁一开始就跟明尊者是分离的。当时天地环境已经开始变化，异兽式微，加上魔物入侵，苍生皆苦。明尊者便夺了日月之力，凝为星位投入人族轮回。此后人族便也有了不输于天地环境变化前异兽的禀赋。明尊者的初衷是希望世上有种不可预测又不能被夺取的禀赋，能随人生而出现，随人死而消散。”
云连枫想到自己师兄为了夺她的星位连她的神骨都要撬走，有点为苏长明可惜。
要是她当初成功了就好了。
元婴修士叹气：“可惜，初代的太阴星主之位，她给错了人。她看错了她道侣的为人。”
云连枫一愣：“她的道侣不是渊守神？”
都一起养龙了，居然还不是道侣？
元婴修士解释：“明尊者强势，渊守神能够成就一番神位，自然也不是给人伏低做小的。大抵是因为性格的缘故合不到一路。当年发生了什么，我等确实不知。不过是从初代太阴星主的为人评判一二。”
云连枫将线索串联了一番，明白了：“日月阁是初代太阴星主所建。因为苏长明的传说太多了，他嫉妒，便谎称自己是太阳星主。对吗？”
“对了一半。当年明尊者认为是自己少年时错信了人，引狼入室。她把生灵涂炭的罪责大半扛在自己身上，拿了太阳星位，举身奔赴魔域。她将太阴星主之位交给道侣，要他留在后方救助受灾的人族和异兽。”元婴修士干笑一声，“可惜她的眼光一如既往的不好。她选的那人认为太阴星位只是个喝茶赏花、关键时刻拿出去做装饰的没用星位，非要夺取太阳星位。”
云连枫深有体会。要是日月阁是个作风清正的地方，又怎么会有害人性命夺人星位的那种邪术。
她摸了摸剑柄：“要是她当初选了渊守神多好。”
从溺水中恢复过来的黑狗剑赶紧探出狗头舔了一下她的手，显然十分赞同她的话。
元婴修士看着那只字面意思上的舔狗，有点一言难尽。
他道：“渊守神跟他的剑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黑狗根本不理会他，自己从剑鞘里爬出来，团在云连枫手上，大有一副自己只有一个主人的架势。
元婴修士：……
行吧。
元婴修士道：“明尊者是不可能选渊守神的。当初明尊者的道侣就是占了出身的优势。那人明尊者一样，是个乞儿。明尊者遇到他的那日，他正因为跟别人争地盘失败了，被两个大他一轮的乞丐按着打。明尊者喜欢他的眼神，就把他带在身边了。起初，那小乞丐知道自己的生死全系在明尊者一人身上，特别会讨她欢心。只是人心隔肚皮，后来那人得了星位，建了日月阁，还嫌不够，图谋把明尊者的太阳星位也夺过去，竟与明尊者的敌人勾结，谋害明尊者。日月阁一开始就跟明尊者势不两立。”
云连枫深吸一口气，不知为何特别想打人。
元婴修士见她明白了自己是初代的正统继任者，正要跟她谈障海城当年的隐秘，忽然便看到天边有几道碧色流光划过。
他拱手道：“望海崖的人来了，我要出面接待他们，失陪。望海崖跟山岚洲几个不大的门派是主脉与旁支的关系，你尽量不要暴露身份。”
云连枫点头称是。
元婴修士又找了一个伙计陪她逛街，这才离开。
云连枫皮外伤恢复得差不多了，金丹也不在外面转悠了。她去客栈换了套衣服，从破衣服的衣兜里掏出几块生锈的铁块，转而问伙计障海城可有凡人铁匠铺。
伙计点头：“当然有。迁来我们障海城的，起初不过是一些被放弃的老弱凡人。大家为了在这个地方生存，代代相互扶持。我们这里仙凡的差距，可不像是其他地方那么大。”
于是这筑基后期的伙计真给云连枫找出了一家凡人铁匠铺。
云连枫把锈铁片拿给凡人铁匠：“劳烦修复成剑，价钱好商量。”
伙计也笑道：“她可是龙爷看中的人，不会拖你工钱。”
只有黑狗趴在云连枫肩膀上，直勾勾盯着剑。
凡人铁匠拿过铁片，轻轻擦去上面的锈迹，忽然听到刀剑相搏的铮铮声自剑上响起。
凡人铁匠手一抖，铁片落在地上，震掉斑斑锈迹，传出的声音恍如出自远古战场的杀伐之声。
在场的人神色一僵，那声音很快散去了。
铁匠赶紧把铁片捡起来全部推到云连枫面前：“这不是我能修复的东西。”
伙计也支吾道：“我也不曾见过这物……”
门口突然有人道：“这是大道音种，上好的炼器之物。前辈大能聆听大道之音后将所得之道融入法术，法术落地成精怪，精怪用心铸造之物，便有了成为大道音种的潜质。待到那精怪身亡，它所代表的道音余韵就会落进剑里，是为大道音种。”
云连枫小心地将铁片收起，红了眼眶。
进来的人却自顾自朝铁片伸出手，道：“我想要这个好久了，前些日子买来一个精怪铁匠，威逼利诱了好久，它也只给我打造了一些没用的锄头。逼死它，那些锄头也就成了凡铁。想不到竟然能在不识货的人手里看到大道音种。”
黑狗旋风般蹿出去，一口咬中了那人的手。
那人吃痛，缩回手，骂道：“狗东西，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谁！”
那人宽袍博带白衣飘飘，看上去是有几分人模狗样。
伙计笑道：“原来是望海崖掌门弟子文兄，失敬失敬。只是做生意讲究个你情我愿，您看中了大道音种，是您眼光好。可我们这位客官，她也没打算卖。我们障海城地界上，可不兴强买强卖的事。”
那人吃瘪，也知道障海城最重规矩，只能悻悻道：“这位姑娘，你出价多少？”
云连枫却问：“你逼死的那位铁匠，是不是姓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