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路上的软饭特别香
还没来得及走的修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几乎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幻境。
怎么可能？强大的金丹修士，就这样被一个炼气期干掉了？
但金丹身死，散溢出的灵气又不似作伪。
在场最淡然的人大约是云连枫。就连穆年台看到最终的结果都长吁口气。
唯有云连枫会当场盘膝而坐，借着金丹身死反哺给天地的灵力，一节一节塑造灵骨。
修士们看到骨头形状的金光从碳人的皮肤下面透出来，都惊恐得不行。
之前他们都看到了，云连枫动大招是很费骨头的。之前杀金丹只花了一根指骨，现在她连右边肩头的骨头都亮了起来，那不是要将这个集市彻底从地图上抹除吗？
一时之间，凡是脑子灵活点的修士都祭出了逃命法宝，脑子不灵活的看着大家都跑了也赶紧跟着跑。云连枫这般毫无护法地修行，居然没有被打断。
等散溢在空气中的灵气渐渐变得稀薄，云连枫才停了下来。
如今她的双手与脊骨，都已经替换成了灵骨。
云连枫活动一下手臂，适应一番，感慨：“杀金丹真累。还好收获不错。”
她转头看着穆年台：“你知道哪里还有落单的金丹期吗？”
穆年台：“你快闭嘴吧。你知道我们差点被吓死了吗？”
云连枫看着精怪担忧的眼神，对精怪道了歉，然后道：“你放心吧，我可是星位都认可的强者，不会有事。”
被忽略在一旁的穆年台：……
为了打断两人，他咳嗽了一下：“罗如的师父还在世。等他的师父察觉到罗如魂灯熄灭，会过来给罗如报仇。”
“也是个金丹吗？”云连枫跃跃欲试，还想再干一票。
“是化神。与日月阁两位老星主同个阶位。”
云连枫二话不说御剑而起，拉起精怪的手就要跑。
穆年台：“容我提醒你一下，使用我送你的飞梭可以跑得更快。飞梭里还有简易的房间，别的做不到，洗个澡还是可以的。”
云连枫还没习惯用法宝，没想到竟然可以偷懒，顿时好奇地将飞梭放出来，跟着说明玉简操作一番，感慨道：“当修士太好了。”
穆年台笑了：“你喜欢就好。”
精怪看了穆年台一眼，咬着爪尖若有所思。
云连枫让精怪和穆年台上了飞梭，贴上控制飞梭自动行驶的符纸，留下几枚供能的灵石，走进第一个房间里，打了水开始洗澡。
飞梭整体如同一艘放大了的乌篷船，且有三个独立的小房间，或者说小船舱。最前面的控制飞梭运行的阵法。阵法与房间之间的木板上可以站着看风景。
穆年台就站在木板上，看着前方云海汹涌。
精怪盯着他。
穆年台就当没有看到。
精怪先忍不住开口了：“听说修士寻求长生大道，必须断情绝欲。是真的吗？”
“大道三千，看个人所走的是哪一条。有的人需要，有的人只要无愧于心便可。”穆年台看都不看她一眼，“但这都与精怪没有关系。你是道韵，是大道的一抹影子，强行去窥探大道，是会被大道击碎的。”
精怪没有在意。
它道：“连枫呢？她走哪一条道？”
“她可以随心所欲。”
“那么，你呢？”
穆年台转头，皱着眉头看着它。
精怪毫不示弱：“树灵总是跟我们说，心存杂念者难成大事。你不像是一心修行的修士，你会拖累我们连枫吗？”
“倒是被你看了出来。”穆年台诧异，“我会尽力不成为她前行路上的拖累。”
精怪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越看越愁：“你如今修为几何？”
“没有修为。”他说得轻巧。
这毕竟是一具尸体，还能假扮活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修为，早就随这具尸体主人的神魂离去而消散了。
精怪表情纠结得像拧出水的汗巾。
满脸的皱痕，一看就是“我好担心我朋友看人的眼光但我说出来绝对会得罪人”的具像化。
最终它道：“连枫知道你这么弱吗？”
“我欠她救命之恩。”穆年台理直气壮。
精怪：“……你不会干扰她修行的，对吧？”
穆年台：“当然。我巴不得她早日登临巅峰，将漫天星辰玩于股掌，不再受到任何限制。”
精怪叹气，当晚借着飞梭上简陋的厨具和飞梭厨房附带的米和熏肉，做了一顿老年人吃了都不会不消化的饭。
云连枫端着碗，觉得有点奇怪：“这饭软得都快夹不起来了，为什么不直接煮粥？”
精怪：“因为有人只能吃这个。”煮粥就没有了灵魂。
穆年台笑而不语，似乎对碗里的食物适应良好。
云连枫以为童年好友在艰苦的生活中伤到了肠胃，满怀歉意道：“要是我早点知道你们的处境就好了。”
精怪：“你的境遇也很吃力。以后别说这种话了。你是准备回泷桥村？”
“我想见先生。也不知道他近况如何了。”
“我要是告诉你他很好，那我就是撒谎。好是不可能有多好，但他不是我们这样的精怪，不会被特意抓捕。只是你自己过得这么惨，想抓你的人不比想要购买我们的人少。就连我都被用来设局抓捕你，只要那些修士有脑子，就不会放过泷桥村。那里必定会有针对你的大局。”
云连枫用筷子戳着饭粒，一语不发。
精怪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可以变得更强大一些，谁给你使绊子你就干掉谁，这样就没人敢拦着你了。”
云连枫：“那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先生他……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当然！梧桐树灵千千万万岁都活过来了，不缺你这几年。如果你因为急着见他而把自己陷于险境，他才不会高兴。”
云连枫莫名想到了她捡狗回家被先生责骂的往事，又觉得现在正呆在她背上的剑狗应该不需要做像其他狗那么丢份的事，叹气：“我还是好想先生。”
一直埋头吃软饭的穆年台插话了：“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让你快速筑基。”
云连枫眼前一亮：“哪里？”
“泷首。天泷道源头，当初巨龙陨落时龙头所在的位置。当初大能与盘踞日月的天龙作战，以谋夺日月之力。天龙的角就是被大能用太阳真火烧坏的。你是还未成长起来的太阳星主，那个战斗级别的遗迹，对现在的你而言，足够了。”
云连枫眼前一亮：“泷首在哪个方向？”
穆年台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空白的纸，念决，道：“泷首。”
纸上立马浮现一道道曲折的纹路，其中一道长痕尽头闪烁着一个红色的点，那就是泷首。此外，纸的右上角还浮现出一个罗盘，罗盘中心是一个简化版的飞梭图像，外面镶着两层圆环，一层标南北，一层只有一个圆。
几乎是把路径都告诉云连枫了。
云连枫新奇地摸着纸：“原来还有这种法宝。”
穆年台道：“我师门怕我在外迷路找不回去，特地给我准备了这种地图。”
这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的。看得出，是个被师门珍视的小孩。
如果不是因为纯阳之体被人惦记上了，现在指不定在哪个秘境用着师门准备的法宝学着如何斩杀妖兽，饿了就用师门准备好的肉做一顿勉强能下嘴的料理。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穆年台把神识投到这边时，那小孩的魂还没散，正惶惶坐在日月阁大殿的房梁上，看着漫山大火熊熊而起。
穆年台想着要用人家的身体，也算是跟对方有了一段因果。于是广袖一摆，将小孩的魂收到了夜神宫里，等此间事了，再还他一段机缘就是了。
精怪奇道：“你原来有师门，是个修士？那为何我之前问你修为几何，你跟我说没有修为？”
“此一时，彼一时。在领受救命之恩前，我还是有几分修为的。”穆年台仗着在场的人都没自己读书多开始胡编，“这一代的太阴星主为了承太阳星的位格，特地找了个纯阳之体做为过度，以血为媒介吸纳阳气。我的修为就是在那时被他吸走的。”
遭遇之凄惨，实在令人扼腕。
精怪都不好再说什么了。
云连枫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放着你不管我也过意不去。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尽管告诉我，我会带你去。”
穆年台：“当然，我定然不会辜负你的好意。”
云连枫调整了飞梭的方位，飞往泷首。
前路遥遥，一飞就是十多天。
这段日子，云连枫白天打坐吐纳，晚上听精怪讲她离开以后泷桥村发生的旧事，间或吃一顿出自精怪之手软得出奇的饭，倒也不算难过。
只是泷桥村的旧事，每每听起来，总令她火冒三丈。
泷桥的精怪到如今之所以被修士们一网打尽，是日月阁透的消息。
自从八年前的那日，云连枫被日月阁的门人接走以后，平时总是乐呵呵的梧桐树灵便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容，要泷桥的精怪们赶紧离开。
“为什么呀？我们世代生活在这里，不都挺安全的。有树灵护佑，这里可不容易被利欲熏心的修士们找到。”几乎满村的精怪们都这么问。
梧桐树灵便拂开低处的枝叶，露出树干上烙上的红印。哪怕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印子上还不时溅起火花。
那火带了些太阳真火的气息，大约是远古流传下来的不知兑了多少凡火的一缕太阳真火火苗。若非被烙上印子的是凤凰涅槃时栖息的梧桐木，只怕这树早在云连枫被带走的那一天早已被烧成灰了。
太阳真火哪怕掺了其他的火也是太阳真火。
这世间，除了初代阁主夺取日月之力的日月阁，还有哪里能拿出太阳真火的火苗？
精怪们纷纷抽气，直骂日月阁狠心，不愧是仙门之首，果然集天下仙门的虚伪之大成，虚伪到家了。
骂着骂着，精怪们的声音就变了调，有人小声道：“那种地方，连枫那孩子过去，不会受委屈吧？”
树灵的回答也没头没脑的：“我还是一棵小树时受过初代太阳星主的恩惠，今日的事，算是还初代的恩情了。”
精怪们都觉得用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去还一个虚无缥缈的恩，有些过分了。但受恩的不是他们，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收拾东西，期盼小孩能够早日回来。
但他们这种精怪，住在正常的地方容易落入修士之手，搬家就要迁徙到其他秘境。他们住惯了梧桐树灵所守护的泷桥村，迁徙的时候一时不察，掉到了新秘境不稳定的缝隙里，挣扎一番，爬出缝隙，却得知位置错了，秘境不再是他们之前所搬的那个，而是修士们探险历练的秘境。
精怪问云连枫：“树灵一开始就打算把你送往日月阁，你还要回去吗？”
云连枫沉默了很久，最后道：“等我回去亲自问问他。”
精怪只能叹气。
这一天的旧事讲完，天边刚好泛起鱼肚白。
迷蒙的晨光下，雪山所化的泉水涓涓流入大湖，又被蒸腾成雾气，化为雨水，淅淅沥沥浇灌在赤红的岩石上，最终顺着枝枝蔓蔓的河道流往下游。
这是天泷道的源头，巨龙双角触地之处，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