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抓周礼
来人剑眉入鬓，凤眼生威，鼻如悬胆，唇若涂脂，威风凛凛，强悍的气势逼得宽敞的房间都显逼仄。
一屋子小郎君和小娘子仿佛被定在原地不能动弹，望着来人看得入神。
“小蕊儿，快叫阿爹！”欧阳湛径直抱起潇洒坐在榻中间的小蕊娘。
欧阳蕊倒是很给面子张嘴“啊”了一声。
看够粉嘟嘟的乖女，欧阳湛这才看向围在他腿边仰望他的小孩子们，挑了下眉，并未说话。
站欧阳湛最前面的大皇子李兆铭上前行一礼，“将军，我是圣上的皇长子，你是我最崇拜的人。”
欧阳湛这才出声，“不敢当。”
“你快说说你是如何一人一骑说退敌人十万大军的。”
其他小郎君听到后也目光炯炯地望着将军。
几息沉默，三皇子上前说：“将军车马劳顿赶回来，蕊表妹的抓周礼一会儿就要开始了，将军赶紧去梳洗一番。”
观其举止应是三皇子，欧阳湛回道：“臣恭敬不如从命。”
阿爹似乎并不会抱孩子，或者说是过于自信，他单手箍着她的腿。
为了保持平衡，欧阳蕊只能上身往前贴，双手揪着衣领。
艰难转头看完戏的欧阳蕊撇嘴俯视下面小大人般的三皇子，却被三皇子逮了个正着。
将军转身向外走去，欧阳蕊的下巴搁在阿爹肩上，看着一群双眼放光的小矮子张嘴笑。
三皇子看着她也笑了，笑得如沐春风。
欧阳蕊哼唧一声撇过脸去。
待抱着欧阳蕊离开的将军消失在珠帘后，大皇子上前推搡了三皇子一下，“你惯会装好人！”
在大皇子的肉爪触到衣袍前，三皇子迅速后撤，“大哥，这是在将军府。”
在对方微冷的视线下，大皇子又气又羞，红着脸拂袖而去。
但被守在外间的太监劝回来了，圣上可是说待蕊娘子抓周礼后才可回宫。
不同于房间里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分成两拨各玩个的。
正在内院正厅招待各家夫人的王嘉瑜满面春风，厅内各角置了冰盆，并不显热，反倒是气氛的热烈压倒了外间的炙热。
冷眼瞧着众星捧月中的王嘉瑜，王嘉佳在一片笑声中冷刺：“五妹妹当了这虢国夫人后可真是不一样了，可比之宫里的娘娘嘛……”
厅中一片静默，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贯耳。
王嘉瑜可不会像之前在王家一直忍让王嘉佳，她捻着帕子轻拭眼角笑出的泪花。
不等她有所反应，张妈妈就轻声进来附在耳边说：“夫人，将军回来了。”
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难掩喜气的张妈妈，王嘉瑜迅速回神，请祖母帮忙招待女客，然后随张妈妈而去。
留下的众人则窃窃私语，王家老夫人轻咳一声，众贵妇们又开始说起场面话，王嘉佳则轻哼一声。
王嘉瑜并不在意她人怎么想。
在回房的路上，她设想着各种今世再相逢的场景。
曲折幽长的廊道似乎缩短了许多，瞬移即到。
回到梅蕊院，站在大窗下，都听到将军逗得蕊儿咯咯直笑，透过窗缝隐约瞥见那宽厚的肩膀，王嘉瑜停住了脚步。
上一世，将军和蕊儿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每次将军回来都会哄得蕊儿想随军到北疆。
没听到紧随的脚步声，张妈妈侧首看到停下的夫人，于是又转回去将夫人推进了正房。
心思不稳，王嘉瑜往前踉跄了一下。
生性警觉的将军抱着女儿走了出来。
欧阳湛看向眼前为自己生下女儿的丽人，一把搂进怀里。
夹在两人中间的欧阳蕊心中尖叫，那艳丽的唇吻上秀气的耳廓后，欧阳蕊拿手捂住眼睛，透过张开的指缝看到两人盯着她。
“夫人，蕊儿似乎什么都知道。”
“蕊儿本来就很聪明。”
“可她早慧得过了头。”
“那总比笨点强。”
“也是。”
于是，欧阳湛将欧阳蕊交给了张妈妈，携王嘉瑜进了内间。
合门声刚响，王嘉瑜就被欧阳湛翻身压在红柱上，深吻后抱起她往床榻走。
还没有反应过来，王嘉瑜就已经躺在了床上，看着又压下来的男人，她伸手阻止，“将军，我才生下蕊儿，不能侍候将军。”
“不用你侍候我。”
“将……军……”话语淹没在翻滚的吞咽声中。
当火热的唇舌袭向圆润的耳肉时，得以喘息的王嘉瑜继续劝道：“蕊儿的……抓周礼……就要开……始……”
见佳人还有心思说话，方得自由的香舌又被卷住缠绵。
原想和将军好好谈一谈的王嘉瑜，只能作罢。
外面是不休的蝉鸣。
穿戴完毕，王嘉瑜抬起盈润的亮眸，想张口询问却还是按下不说。
将军懒洋洋地笑着，嘴边沾了根头发，她抬起松软无力的手想去摘下，反被握住。
“嗯？”
“你……”
见夫人羞愤地盯着他的唇角，他亲上她的脸颊，将发蹭过去。
待午间用过膳后，将军嫡长女欧阳蕊的抓周礼终于开始了。
看到欧阳将军出现在抓周礼上，众人暧昧的眼神打趣地看向粉面含春的将军夫人。
将军府的女主人中途消失一段时间的原因不明而语。
欧阳蕊被阿爹抱在怀中，将众人明晃晃的眼神全收眼中，心中“啧啧”作响，原来八卦不分古今。
用来抓周的各色物品都有备份，现一一摆在长案上。
在欧阳蕊近处的都是小娘子会喜欢的。
像金灿灿的凤钗、明艳的珠花、精致的胭脂盒、厚重的账册、芙蓉已绣成的花绷子、香润的花笺……
最远处才是饰有各色宝石的小木剑、黄龙玉印章、一本《论语》……
欧阳蕊被放到长案上后，不仅有大人故意起哄引她拿各种物品，连一众孩子也在一旁出谋划策。
只一人例外，三皇子站在长案的另一端看着她笑。
面对众人的指手画脚，欧阳蕊目标明确，她慢悠悠地向长案的尽头爬去，不时有人上前阻挠。
“小蕊娘，选这个，选了金钗以后定荣华富贵。”
“蕊妹妹，选这个花绷子吧，阿娘说小娘子要有出众的绣艺。”
“小蕊娘选胭脂，以后定是京中第一美人。”
……
“蕊表妹，你选玉如意，等你长大，本皇子聘你为妃。”大皇子将一柄玉如意横在欧阳蕊面前。
原本闹哄哄的场面一时静滞，无人说话。
大皇子反而更得意地示意欧阳蕊去接。
凤眸中一闪而过凶狠，欧阳湛直接示意候在四角的侍从……
还没来得及行动，欧阳蕊接下了玉如意，可她人小力小，那柄翠绿的玉如意连大皇子尚需双手托起。
玉如意磕到长案上发出闷响声，她将挡住去路的如意嫌弃地往边上推了推。
有些夫人在心中倒抽一口凉气，心想将来真把这小娘子迎回家那平时岂不是都得是炊金馔玉。
得到欧阳将军归家消息的朝堂官员们，则在午间急忙亲自赶来将军府，今日并非休沐，各家都是派了当家夫人来参加百日宴。
这些大人们则想的更多，大皇子的意思很明显了，定有人早先筹谋在后面授意大皇子这么做。
只是没想到欧阳将军赶回来了，原可以小孩子间的玩闹结下此亲，那欧阳将军与皇室绑得更牢了，圣上也会乐意成全。
不管离得欧阳将军近否，都能察觉出他的极度不喜。
欧阳湛根本没想到，居然有人现在就开始算计他才满百日的小娘子。
有些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真是不知所谓。
被拒绝的大皇子则生气地去拽还想往前爬的欧阳蕊，一使劲，拽下了红纱袜，他自己则摔了个屁股蹲。
白嫩肉粉的胖脚丫露了出来，虽是小婴儿的身体，欧阳蕊额角急跳。
真要是待嫁的小娘子被看了脚，不还是得嫁给这大皇子，这大皇子觊觎她之心不死啊！
不仅欧阳蕊不记得书中上一世，她与大皇子有什么情感纠缠，王嘉瑜和圣上更不会促成这桩婚事，他们都以为大皇子和欧阳蕊是兄妹。
看到大皇子这么欺负自家蕊娘，王嘉瑜气得捏紧丝帕，却无能为力，看到蕊娘轻松化解才松一口气。
又见大皇子去拽蕊娘，她想上去教训大皇子，却被身后的男人拉住了胳膊。
不满地看向男人，可他却目光深沉地轻摇头。
原本觉得今世是她自己要为蕊娘办百日宴才招致这死缠烂打的大皇子，王嘉瑜心想自己必须要为蕊娘出头。
上一世，蕊娘被欺负惨了，她只能在冷宫中诅咒害她女儿的坏人。
这一世，蕊娘这么小就被皇家的人欺负，她更不能袖手旁观。
迈出的绣鞋还没落地，上面硕大的东珠耀眼明亮，耳边充满力量的声音响起，“大皇子累了，伺候他的宫人何在？还不将他抱回去，自去领罚。”
在欧阳将军的威压下，那些只在一旁看热闹的宫人赶紧上前抱起大皇子告罪离去。
大皇子摔跤后并没有哭，但被抱走离开则大喊大叫，“放本皇子下来！本皇子还没看完蕊表妹抓周！听到没？狗奴才……”
在大皇子的左右挣扎、拳打脚踢下，那瘦弱的小太监依然脚步不乱地快走出去。
欧阳湛看着那只敢打骂太监的大皇子，轻蔑一笑。
其他人对大皇子的观感也不见有多好。
身为圣上的皇长子，大皇子在后宫向来是横行的一霸。
毕竟有许多人对他教导，尤其丽妃成日里耳提面命，让他在外面对大臣定要温和礼让，但相处时间长点他就会暴露本性。
其他的皇子虽没做出些出挑的事让人称赞，但和大皇子一比，至少不犯错也算是品行尚可。
精致的绣鞋终于落地，王嘉瑜在心中长舒一口气，将军比之圣上不知靠谱多少！
上一世，她怎么就被蒙了心肝，心里只装着圣上表哥！
没了一直碍事的大皇子，众人的注意力又转回还未完成抓周礼的欧阳蕊身上。
感受到众人复杂的注视，欧阳蕊坐好，抱着她选好的宝物，张嘴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