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一口酸
这一生嫂子叫的竟遥措手不及。
叫的启羽僵在了原地。
“你是?”
竟遥打量着女孩,试探性的开口:“我不记得他有个表妹。”
女孩甩了把头发,身子凑近了些。
竟遥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似乎还透着一股洗发水的味道。
“刚认回来的表妹。”
女孩一句话带过,脸上的笑看起来特别喜欢竟遥,她笑着问:“嫂子要去干嘛?”
身边递过来的是启羽懵逼又惊讶的眼神,竟遥扯着她的手,看着面前的女孩:“这两个字我担不起。”
说完后,也没等女孩有什么反应。
竟遥拉着启羽从她面前走过,正好迎来对面的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钮。
电梯门关上前,她看见正好从珠宝店里走出来的湘司,还有女孩回过头望这边的眼神。
似乎是和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湘司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来。
启羽反应有点慢,等出了电梯才拽着竟遥问:“刚刚那个小姑娘叫你嫂子?”
“她认错了。”
她没解释,启羽一顿火锅吃的索然无味。
总觉得有一个大八卦一闪而过,但她就是抓不住尾巴。
坐在她身边的竟遥,还在和筷子上头的牛肉丸做斗争,看似对于刚刚的偶遇没有半分反应,实际上内心正是天人交战的时刻。
湘司是独生子,也算是单亲家庭。
父母离婚的早,母亲又很忙碌时常会出差,有时大半年都见不到一面。
这就造成了他爱惹事,很叛逆的性子。
竟遥不记得他有个表妹,因为湘司的妈妈也是个独生子女,家中就她一个女儿,而且早就和家族脱离了关系。
湘司从小学开始到高中,都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没有感受过什么父爱,也没什么家庭温暖。
直到最后遇见竟遥,才在祖母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点来自于长辈的关心和照顾。
这也是他后来为什么对祖母那么好的缘故。
有一部分因为竟遥,也有一部分是这个老人给了他从未感受过的关爱。
这些情绪,竟遥了解的通透。
湘司不喜欢他的父亲,虽然以往每个月的生活费都会多打几倍,但那时十分要强的少年,卡里的钱从不挪上一分。
他宁愿出去打工赚钱贴补学费,也不愿意用他父亲卡里的。
母亲离开的那天,湘司感觉整个世界崩塌,在墓地,竟遥匆匆一眼看见过那个男人。
一身西装,身边牵着个小女孩,身后的秘书给他打着伞。
湘司站在雨中朝他说了几句什么,她打着伞站在远处听不分明。
父子俩好像大吵了一架,最后是在那个小女孩的哭声中停止了一切。
男人带着孩子远去,步伐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
湘司在大雨之中站了许久,直到最后竟遥看不下去,才借着头疼把人给叫了回去。
那天回去,他生了一场大病,在医院吊了三天的吊针,好了之后又跟没事人一样。
竟遥看着心疼。
湘司的母亲是癌症过世的,拖了很久的病,女人像是不当回事,把整个时间都投入在工作中。
她没有把时间留给孩子,也没把时间留给生活,身边没有朋友没有死党,全部的一切都交给了工作。
湘司在她离开的那个晚上站在病房里,闻着空气中的消毒水,看着楼道里有些明亮的灯光。
他朝着身后姗姗来迟的竟遥说:“其实她就是在躲避,那个男人抛弃了她,这是令她不愿意相信的一件事,所以她用工作麻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我的存在。”
在湘司眼里,母亲并没有把自己当做孩子,只是当成了一份可有可无的责任感。
她出差半年回来之后会带一份礼物,就是象征似的在机场随便挑了一份。
回来之后也不会在家中停留太久,最长的一段时间也就是两天半。
而且有一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不出来。
少年心思敏感,一切在心中通透。
母亲的反感和厌恶,让他心中难受,为了躲避争吵和战争,他选择在母亲回家的时间段出去外面住。
那个时候,祖母院子里的小房间是他单独的领地。
竟遥时常在房间里面陪着他写作业,少年总是不说话,等着身边的女孩睡着之后,才会叹息着一口气。
少年的恢复能力也很强,第一天颓废不已,第二天又是阳光向上的态度。
竟遥喜欢他朝着阳光奔跑的样子,所以对那个女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感。
她给少年带来压抑和黑暗。
她对于男人也没有太大的好感。
她想,他并没有给过湘司父爱,每个月到达的钱也不过是一份责任感。
那天在墓园里,大雨之中,男人把身旁的小女孩护的紧紧的,完全没有在意面前这个亲生儿子站在大雨中。
竟遥回想起来,说不清楚当时湘司心里头是什么滋味。
也许也并没什么滋味。
湘司后来提起过父亲,匆匆两句带过。
他说有时连容貌都记不起来,父子俩连张合照也没有,从他的四岁到十八岁,两人交流的话语不超过十句,也没什么好惦记的。
竟遥咬着牛肉丸,尝着里头的汤汁,醋味太重,酸的惊人。她就咬了一口,在没人注意的瞬间夹出了碗。
从火锅店走出来,外头的雨已经停了。
竟遥开车把启羽送回了家,临走前在小女孩八卦的眼神中,叫人赶紧回家。
小区里头的灯光明亮,启羽向前走去的步伐欢快,时不时跳过一个小水坑。
竟遥远远的看着小姑娘的背影,闪了两下车灯,探出头喊着:“赶紧回去,外头冷。”
启羽笑着回头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竟遥点头,掉头出了小区。
她绕过二环路口,十字路口边上的咖啡店里坐满了人。
小区门口的那家蛋糕店,散发出来的香味甜的腻人。
竟遥品了品口中的酸味,停好车后去买了两个蛋糕卷,草莓味的蛋糕卷,酸酸甜甜。
花瓶里的那朵花终究是败了,枯萎的花瓣被扔在了垃圾箱里,她突然记起今天下班没路过花店,没瞧着外头那开的正嫩的百合。
终究,那草莓味的蛋糕卷也就吃了两口。
剩下的一盒被塞在了冰箱的最下层,和前段时间买回来没有吃完的水果堆在了一块。
那水果买回来也就挑了两个,实在是酸的惊人。
关上冰箱门前撇了一眼,竟遥沉默着,转头看了一眼厨房的垃圾袋,犹豫之间还是放过了那一盒蓝莓。
夜晚,她站在阳台看着外头的灯火通明。
卧室里头点着的是快递拆出来的香薰,黑森林的味道带着催眠的效果。
拨通电话的那瞬间,林然的语气有些慌张。
“竟遥,找我有事?”
“嗯。”
竟遥拉上窗帘,身后的台灯发出暗黄色的灯光,她靠在床边开口:“有点事想问问你。”
那边的林然愣了半晌,随后笑了两声:“你问,我一定给你解答的完美。”
“湘司有个表妹?”
那边又沉默两秒,像是有些犹豫着问:“你碰到他了?”
竟遥“嗯”了一声,盯着灯光边上的烛火:“今天去市中心的商场,碰到他带着一个女孩逛街,那小姑娘说自己是她的表妹。”
“嗯,他最近是多了个表妹。”
竟遥皱着眉:“我不记得他有个表妹,什么叫是最近多出来的?”
林然笑着,传来打火机的声响,他像是点了根烟,片刻后说:“你走了之后,他回他爸那儿了。”
竟遥拽着窗帘的手逐渐发紧,“什么时候的事?”
“你走了一个多月吧,”林然淡淡地说着:“他爸派人过来找他,父子两个人不知道谈了些什么,他乖乖的跟着回去了。”
“那他……”竟遥沉默半晌冒出两个字,听着手机那头的疑惑声,她开口问:“他回去过后,过得怎么样?”
林然声音有些沙哑,淡淡的笑了两声说:“还行吧,你也看到了,湘司混的不错,至少现在在圈子里算得上是顶尖的人物。”
竟遥松开拽着窗帘的手,心想着,自己确实瞧见了,也知道那家伙现在是圈子里顶尖的人物基本上没人敢惹。
她只是想知道,三年的时间里,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现在走这条路又经历了什么困难,才得到了今天的一切。
“他的表妹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他爸那边的亲戚带过来的,原本小姑娘在国外读书,最近有事情就回来了。”
林然笑着说:“那小姑娘好像挺烦人,他向我吐槽过几次,只不过他爸要求多陪陪人家,他也只能先这么敷衍着来。”
竟遥站在衣柜边上陷入沉默。
林然听着她的沉默,像是理解,又像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吐出个烟圈,看着沙发对面坐着的湘司。
收到警告的眼神,林然无奈的朝着手机里说:“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免得他知道之后又要找我麻烦。”
竟遥几秒之后开口说了一声“谢了”。
林然没说什么,电话倒是挂断的十分迅速。
竟遥把手机扔在床头,缓缓的拉开衣柜门,抬头看,最上头的是一个木箱子。
她抬手扯下箱子,打开之后是反着放的几个相框。
她手捏着相框的边缘。
里头是当时高中毕业时留下的照片。
那个时候的林嘉还是丸子头,脸上有点肉嘟嘟的。林然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染着一个蓝色的爆炸头。
照片中站在中心的少年,穿着短袖的校服,嘴角咧着笑,眼神望着旁边的女孩。
女孩盯着前方,身上披着的校服外套有点大,她手背在身后,捏着少年的指头。
在镜头按下的那瞬间,定格下来的是少年望着女孩的侧脸,眼神中的温柔。
还有女孩盯着镜头时,向旁边的少年说着:“别看我,看镜头。”
湘司的笑声沙哑:“我在看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