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1
听者目瞪口呆地望着浅蓝夜空下的少年,发现少年眼里熠熠闪动的惊喜微光。
很快,初阳吃了一记拳头,他直直地盯着慕容衾,没看到除了惊讶之外的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于是他又补救,“这两天他耍着好几个男生老是绕远去十班那边上厕所,每过一回都要往我们班教室看一眼,乔新雪都跟我说他眼睛几乎长你身上了。”初阳说,“我帮你试试肖君是不是好人。”
“我……你们,”慕容衾没找到合适措辞,仰眸盯了天空好几秒后才说:“要怎么办?”
她承认了。
“有我们两个为你保驾护航,怕什么?他可不能欺负你。”
“你滚,好吧?”她道,“为什么提明来?”
明明连名字都没说,一个“他们”慕容衾就听出了宋初阳话里的意思。
“还有,你为什么对丐帮那么执着?”她又问。
“等我统领好了丐帮我就能统领其他团体了啊。”
“这什么稀巴烂的理由?”慕容衾朝他翻了半个白眼,可能是想翻一整个,但无奈不会。
“还记得你和洛琪吵架那次吗?”初阳道。
“记得。”
“我听人说洛琪在诊所使绊子吭了你一把,你就把人教训了。那时候洛琪把擤鼻涕的纸装我书包里,我恨死她了。你帮我教训了回去,还被其他人谣传,我觉得对不起你,一直想和你做朋友,想谢谢你。”
“那你自己怎么不教训回去?”慕容衾问。
“她是女孩子,我怎么能?我……”
“借口!”慕容衾打断他,“男生都这样,以为自己能做真君子,打起人来的时候又管他面前是谁。”
“我……”初阳哑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想。
“你又不是君子。”慕容衾睇着他,“当时你也只是个小孩,臭洁癖小孩,她弄脏了你的书包还不道歉,错是在她。怪你爸妈教你要让着女生了,让你形成了一种女生天生柔弱不能与男生力量匹敌的样子,这才不咬回来。不是不能,是这种莫须有的傻逼强大优越感让你觉得不该吧?”
初阳:“……”
“大家都形成了这种思想,没办法,你看看,大家欺负起人来的时候管你男生女生?管你对错?他们有群体性力量支撑就以为自己一定是正确那一方了,对吧?他们现在对你就是这种误会,你有天生的优越感,因为你爸是教育局局长,所以他们故意针对你,企图减轻他们内心的嫉妒,这样他们就和你在一个水平线上了。”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水平线。”初阳道。
慕容衾似乎不满意他的回应,目光在人脸上定了几秒,随后觉得他无药可救了一般,摆摆手作罢,说回洛琪,“她在诊所撞了我奶奶,害我奶奶输了一整个早上的药水,我给她要医药费要不到,只好打了。挺出气的。”说着,慕容衾笑了,“原来就是因为这个事儿想感谢我,然后就一直拉我入丐帮?”
“嗯。”
“你怎么这么幼稚?”
初阳:“……”
“算了,这也不是你的错,以后学精明一点。”
“?”
“这个年纪了,什么丐帮不丐帮的?好难听,当我们要饭的啊?”
“哦。”
“反正都是朋友,丐帮快解散了吧。高中生!”教育的口吻快要顶上天了。初阳咂嘴无奈。
预备铃响了,慕容衾站起来,低眸看着沉默着思考什么的宋初阳,欢欣地说:“放心吧,我早长大了。”
初阳觉得那句“你还喜欢明来吗?”他一辈子都问不出口。
喜不喜欢有他妈毛线关系。
2
高中第一个正课晚自习是数学,初阳好生领略了一番这个穿豹纹上衣的女老师的威风。她人微胖,皮肤白,烫着小卷,是很漂亮那种。但是脸就是很严肃,讲一个集合概念讲得像全班欠她钱一样。
下课时,她忽然笑起来,初阳毛骨悚然,觉得数学得好好学,不然她会吃人。
把桌箱内的书码得整整齐齐,再把笔和第二天要上的理科科目带着,准备回宿舍预习一下。即使这样,桌面上也还是堆了很多书,一整个晚上他的手都撑得不舒服。
乔新雪还关心他是不是伤口感染了,看他一直在忍疼似的。
他说不是因为伤口,乔新雪立刻明了,不再问。关于宋初阳的身份,进校第一天就听说了各种各样的版本。
和班长道拜拜之后与慕容衾一起下教学楼,之后二人在花池外那条分向男女宿舍的小道口分开。
慕容衾问他怎么不等明来。
“改天再等。”他说。
第二天早上乃至中午他都一直没去找明来,下课上厕所的时候没忍住往六班教室瞟,明来就坐在后窗边倒数第三排,安安静静地在写什么。
倒是他同桌,一个短发女生,很自来熟地跟他打招呼。
他也伸伸手,在明来好像发现他的赶紧跑了。跑的时候非常心虚,心脏胡乱地飞,飞到他到达厕所时才安稳地落回左心房,可能是惯性原因,它还在极速地跳。
我去。初阳心里骂了一句,我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下午,同学们都不情不愿地,但在乔新雪的帮忙开解之下,他们也还是勉强地去种树了。
班主任老周拖得很,到他们集合的时间才拿着补的两棵树苗慢悠悠地走进校。之后他带领一半人去凉亭,剩下的一半由初阳和乔新雪带领种花坛这儿的海棠。
简单讲一些注意事项就行,大家都是十五六岁的大人了,不在这种场合打闹耽误时间,周任很欣慰。
六班和七班的都是海棠,种在五十多米长的一条道上,道上的人各司其职,挖坑、翻耕、修枝剪叶、提水……
初阳从宋爷爷那儿移过来的不是种子树苗,长势也挺好,只需疏剪一下枝叶让它更好地吸取养分就可以。不出意外的话,高二就可以开花。但是他们那条道的地理位置不太好,学校高楼掩盖了大部分阳光,海棠又是阳性花种,需要充足阳光与肥沃土壤。
土壤条件也不是很好,因为还有很多施工留下的残余物质,他刨了很久才把那些物质处理干净。这样的气候和季节种下去,需要时常浇水并且经常管理枯枝弱枝才行。想必后面几年他都是要好生照顾着的了,可不能浪费爷爷的一片心意。
很多人都已经胡乱地在栽种了,全然在赶时间,不懂什么老师介绍的插根方法。他想说两句让他们好好种的,但是一想到前一天晚上大家那种态度,他便也闭嘴了。只好顾着自己的这一棵,保证它以后枝繁叶茂,花开漫天。
终于把土壤处理完毕,抬起头来,看到肖君竟然在帮慕容衾提水。
因为慕容衾没带树苗,所以她被分配了去提水。
肖君满额头汗,袖子挽到肩膀,露出肌肉线条。初阳看着他很是友好地在朝慕容衾笑,憨憨地。
应该是个好人吧。
历时一个多小时,很多同学都种得差不多了,待在原地休息。太阳光从建筑罅隙间漏撒过来,形成了一颗颗粗细不一的光条。没过多久,光条变宽扩大,直接覆盖在整个小道上方,来来回回的青春之姿,耀在暮光细影之间,很是美丽。
种完,初阳在自己这棵树的根部划了个字母y。可是一个y有点单调,以后谁知道y是谁?但再加s和c的话枝干又太细。没思考两秒,他灵机一动地抬头看了一眼六班,随后咧着笑容在前面加了一个m。
my
神经病,他又骂自己。
神经病凝神一思考,觉得该把这棵树现在的样子拍下来。想到此,他便毫不犹豫地站起来,要往宿舍跑,却一下子被乔新雪拉住,问他去哪儿。
“拿相机给我们班记录一下。”他脱口而出一句谎言。
拿到相机后,需得把谎言变真,去凉亭那边拍了会儿后才又回到原地,时间已六点半过,夕阳的光像一层柔和滤镜,滤镜下的少男少女们美丽雀跃。看到初阳在拍,他们原本疲惫的神情都缓和下来,换上了欣悦,还和镜头打招呼。
拍完本班的一个长镜头,他把模式调成拍照,给乐意的那几个一一拍了与树苗的合照,面对镜头大家又都莫名腼腆起来,卸下前一天晚上的锋芒,举着剪刀手笑得一脸阳光。
拍完本班后,他把镜头调转对向六班,六班很多人都走了,零零散散几个同学在自己花池的位置做收尾工作,明来也在其中。
初阳又把模式调回摄像,对准了明来。明来蹲在自己的树苗下面,很认真地在查看些什么。
好几秒的小全景固定镜头之后,初阳又又调成拍照模式。
对方似乎听到了“咔嚓”声,抬头往他这边看过来,眉头紧皱,脸因为充血而绯红。
初阳再拍一张,明来的表情好像已经在生气了。
初阳迅速把镜头调转,胡乱地对准了my,那两个名字的缩写首字母在双方不明的情愫中永远定格。
他觉得自己幼稚,可是他好快乐。
快乐地跑到六班区域,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们看他挂着个相机,都说帮他们拍和树苗的合照,过三年再回头看看。
一般留到这么晚的都是对树苗很上心的,初阳一感动,也给他们拍了好几张。
最后到达明来那儿,他又要拍,却被人说:“玩上瘾了?”
“对呀。”
“注意一点。”明来提醒。
3
收尾完后只差二十分钟就上课了。初阳把桌兜腾空放相机,再次把桌面上的书码得整整齐齐了才去食堂买面包。他的手虽然还没完全好,但是做了那么多活儿之后他早就累得感知不到疼痛了。目前身上唯一的感觉就是好饿。
食堂是隔教学楼最远的一栋楼,来回花了他十分钟,还在半路就听到预备铃响起来。于是他加紧步伐,想着回教室之后再充饥,路上可不能就开始啃,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监控拍到,不然又要担惊受怕的了。
回了教室,闹哄哄一片,站着打闹的打闹,捂着耳朵大声背书的背书,还有围成一个小圈不知道谈论了什么而哈哈大笑的几个女生。
他默默地走回自己位置途中,发现有好几个人在用他想不明白的目光打量,而且一直持续到他坐下,甚至他开始撕面包包装盒了都还没收回去。要是乔新雪在身边他都不会觉得那么别扭,偏偏乔新雪不知道去哪儿了。
心猛然惊跳,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他站起来,看向围成一个小圈的那几个女生。
女生们安静下来后,其他声音也渐息了。小圈里为首的女生叫路松蕤,初阳记得她,就是前一天晚上把他书碰掉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