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晚上7点左右，叶苍苍终于坐着拥挤又曲折的公交车到了家。
用她仅剩的五块硬币。
楼道里，她敲敲门，想象着多日未见妈妈的脸，似乎都闻见了日思夜想的饺子味。
门开了。
叶苍苍愣了楞。
于微尘！？
叶苍苍瞪大眼睛。
什么情况！
她愣了半晌，抬头认真地看了眼头顶的门牌号，幽幽开口，“请问，这是叶苍苍家吗？”
好像陌生人第一次来的样子。
于微尘忍俊不禁，调侃：“叶苍苍小姐，欢迎回家。”
沙哑的声音掺了笑意，好像砂砾上跳动的音符。
“……”说得好像这也是他家似的。
叶苍苍不开玩笑，言归正传，“你怎么来了？”
还没等于微尘回答，厨房里传来李少君的声音。
“是苍苍吗？”
“嗯，妈，我回来了。”叶苍苍喊。
她探头往厨房一看，季霏也来了。季霏用邮件跟她吐槽了一下午资本家的严酷、冷漠、无情，最后还能坚持和资本家一起到她家来？
佩服！佩服。
叶苍苍自愧不如。
叶苍苍进了屋刚要换鞋，李少君在厨房里喊：“让你买的醋买了吗？”
下午用办公室电话跟妈妈联系时，妈妈让她回来的时候捎瓶醋。
糟了。
“我现在去买。”叶苍苍喊着，又掉头要出门。
“帮我买包辣条。”季霏的声音。
于微尘挡在她身前，见她冻得脸红扑扑的，有些心疼。
“我去买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拿衣帽间上的外套。
他嗓子比昨日强些，但还是沙哑，叶苍苍不同意，“你病还没好，在家里呆着吧。而且你又不知道在哪儿。”
她说完出了门。
“苍苍！”于微尘在后面喊住她。
叶苍苍在楼下转角处停住，扶着扶手，仰头看他，“还有其它需要买的吗？”
“钱够吗？”他笑。
呃……
叶苍苍窘了一瞬，又噔噔噔往回跑。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自己妈妈在厨房里念叨，“这个苍苍啊，从小就大咧咧地丢三落四，我就怕她哪天把自己也弄丢了。”
“阿姨你就放心吧，现在都有导航。”
“导航？以后到了婆家连醋瓶子都找不着，我看你们怎么导航。”
莫名被连累的季霏撇撇嘴不吱声了。
站在门口的叶苍苍，脸不可抑制地更红了。
特别是在于微尘笑眯眯地注视下。
她硬着头皮找到手机，此时于微尘已经穿戴整齐，在她旁边低声说，“还是我去吧。”
叶苍苍顿了一下，强装镇定，“我跟你一起吧。”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这个点，下班的、送外卖的，形色匆匆的各自赶路。小区里路本就不宽，一边又停了车，现在更显拥挤。
叶苍苍有时走在于微尘旁边，有时走在他前面。于微尘知道她有话要说，一直等着，也不着急。
“你怎么来了？”再一次并肩时，她问。
“阿姨喊我来吃饺子。”
叶苍苍审视地看着他。
于微尘挑眉，“怎么，不信”
“我妈为什么喊你来吃饺子，你跟我妈都说了什么？”
于微尘轻呼一口气，“我必须要跟你交待吗”
叶苍苍不说话，冷起脸来。意思很明显。
于微尘望向远处家家户户亮起的灯，说：“你妈妈担心你，把电话打到我这里，她当时并不知道我是谁。”
说到这，他扭头看她，“你为什么不保存我的手机号码？”
“用不着。”
用不着
于微尘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把我的手机号码背下来了？”
“别自以为是了。”叶苍苍瞪他一眼，正好有人过来，她快走了几步，又到了他前面。
看着这个口是心非的背影，于微尘无奈地翘起唇角。
便利店里，人还不少。
叶苍苍在货架前挑醋，于微尘在收银台等着。
支付的时候，叶苍苍掏出手机。
她用指头用力划着手机，又翻到背面。
没错啊，这每一道划痕都是她自己摔出来的，确实是自己的手机没错。
可是……
“密码是我手机号码的后六位。”一旁的于微尘突然开口。
叶苍苍顿时明白了。
明白的一刹那，她的小脑袋瓜嗖得转过去，愤怒地用眼神控诉。
于微尘根本不在意，居高临下好整以暇，然后淡定地把手机递到老板面前。
“再加上这个。”
他随意抽出柜台上插着的一根粉红色棒棒糖递过去。
叶苍苍气得拎着醋瓶子就往回走。
于微尘结完账，大腿一迈，不紧不慢地跟着。过了一会儿，他快走两步，从她手里夺过醋瓶子，插进自己大衣口袋里。
“妈妈，那个叔叔抢阿姨东西。”边上一个坐婴儿车的小孩儿指着于微尘，奶声奶气。
于微尘回头瞟了一眼小孩儿，小孩竟然“哇”的一声被吓哭了。
于微尘笑笑，快走两步再次和叶苍苍并肩。
“生气了？”他歪着头，促狭地问。
叶苍苍不理。
“如果你不记得我手机号码，可以问我啊？”
叶苍苍停下。
“于微尘，你能不能别闹了。”她仰着脸讥讽，“你总这样纠缠不清，好玩吗？”
于微尘敛了笑。
昏黄的路灯下，他眸色渐暗。
“你觉得我对你好，是纠缠？”他问。
“只要让别人觉得有负担，都是纠缠。”她答。
“我未娶，你未嫁，为什么要有负担？你以前和我在一起……”
“别和我提以前。”叶苍苍冷冷打断，“以前的事我早就不记得了。”
于微尘绷紧唇线，眸色冷却。
既然话已至此，就干脆都说开了吧。
叶苍苍双手插兜，指甲用力扣着掌心的肉，缓缓说着。
“每次见到你我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犯谁，可用不了多久，我就又莫名其妙地和你搅合到一起……就像一个漩涡，无论我怎么努力，都逃不出这个怪圈。于微尘，我已经尽力了，我真的很累。”
于微尘沉寂地站着，目光幽深复杂。
叶苍苍的话还在继续。
“八年了，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就让我们用成年人的方式体面的告别，以后若是碰见，也还能做个点头之交。于微尘，就当我求你，你帮帮我，可以吗？”
她一口气说完，笔直地迎上他的目光。
周围人来人往，两个人目光相接，固执地谁也不肯相让。
一阵风刮过，又冷又硬。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两人的关系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叶苍苍紧抿嘴唇，不肯示弱。
于微尘下颚绷紧，神色晦暗。一双黑眸有着她看不清的情绪，痛苦、不解、失望，还是别的什么？
叶苍苍无力分辨。
她自顾不暇。
那一番话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量。
她紧要牙关，努力控制自己不发发抖，就在她要撑不住的时候，他沙哑的声音响起。
裹在寒风里，苍凉而落寞。
“苍苍，让我把这顿饭……吃完，可以吗？”他眼底掠过一丝哀伤，在晦暗的夜色里看不真切。
万家灯火，饭香飘飘。
他高大的身躯迎着风，只等她一个轻微的点头。
叶苍苍动了动唇，终是没再说什么，转过身朝前走去。
……
一顿饭，季霏一直在努力活跃气氛。
她不停地给叶苍苍使眼色，眼睛都要使瞎了，可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像中了魔一样魂不守舍的。
李少君始终温柔和蔼，偶尔给于微尘夹个饺子。只是她年纪大吃不多，很快就去到沙发上看电视了。
接下来，可苦了季霏。
她看看左边的于微尘，再看看对面的叶苍苍，嗯，两个都是祖宗，谁都惹不起。她一狠心，端着半盘饺子跑去客厅陪李少君看电视去了。
饭桌上，只剩下了于微尘和叶苍苍。
于微尘一口一口地吃着饺子。李少君辛苦为他包的饺子，他不想浪费。
他沉默地吃着，夹起，裹上辣椒油，整个放进嘴里，然后再夹起，裹上辣椒油，放进嘴里……
如此反复。
叶苍苍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按住他握筷子的手。
于微尘转头，目光平静。
“怎么，不能吃吗？”他淡然地问。
“太辣了，你这样吃……嗓子不行。”叶苍苍劝阻。
“那又怎样。”他毫无所谓。
说完，要把沾了辣椒油的饺子继续放进嘴里。
叶苍苍不肯，依然按着他手臂不动。她能感觉到手掌下的手臂肌肉紧缩，她也随之使了力气。
两个人就这么较着劲。
沙发上，李少君和季霏已经全身心投入到电视剧里，完全没有察觉这边的争执。
“还想和我纠缠不休吗？”他压低声音，嘴角蓦地勾起一抹讥讽。
叶苍苍一怔。
这一问，直接把她呛住了。
心神微动之间，手上也就松了劲。只是她松的太突然，于微尘没防备，饺子一下子从筷子里滑落。
“啪”地一声，跌进辣椒油里。
红色的辣椒油崩得到处倒是，连于微尘胸前白衬衫上也星星点点，惨不忍睹。
叶苍苍连忙抽了纸巾，刚想去擦，忽然手一顿，停在了半空中。
脑海中闪现昨晚趴在他胸口的那一幕，那种温热和紧实的奇异触感似乎还在指尖。
她脸色刷得变了。
于微尘斜睨着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一声，拿起碗筷起身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