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西岭
三町目，网球训练馆的自助练习室。
少年抬起左手，逐渐僵硬，又缓缓垂下，背影透出些许落寞。
一一慢吞吞地从角落走过去，隔着铁丝网问：“医生怎么说？”
手冢转过身，开门，“要治很久。”
“多久？”
“可能需要半年。”他声音微沉，“你父亲……他的身体如何？”
“谢谢你的关心，他一直在好转。”一一顺势道出来意：“他以前在慕尼黑一家康复医院治疗，效果很好。你去那里的话也许用不了半年。”
他有些意动，“……那家医院是？”
一一拿出刚打印出来的宣传册，“那里有一位会说日语的医生，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他接过，目光微垂，征询地望着她，“谢谢。卓君要回去了吗？”
“可以。”她直接应下，拜托楚楚给他喂球。
“……”手冢弯腰取球拍时，嘴角弯了弯。
听说他左肩有伤，楚楚很用心地控球。
手冢很意外，她的控球力比上次与不二对战时更精湛了。难道……因为不二收敛了实力，她也没使出全力吗？
【他想练右手的‘领域’。】楚楚告诉一一，【和一般人对打应该能占上风，但碰到龙马或者不二那样的，也许很快就会被破解了。】
一一认可她的观点，【差不多了。】
心念刚起，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铃响。
卓宇来电问她回来了没。
手冢也意识到已经很晚了，收拾东西送她回家。
下了电车，居民区有点安静。手冢出声，“医院的事，我尽早给你答复。”
“20号前过去就行。”
十点。
洗完澡，一一打开电脑。慕尼黑那边是下午两点，赫尔佳应该结束午休了。她在邮件里说明手冢的情况，附带几张论坛里找到的比赛照片。
赫尔佳看到照片的瞬间就甩过来一个视频申请。
“男朋友？”
“不是的。他是网球选手，伤势和爸爸有点像，也很擅长旋转球。”
赫尔佳兴致顿减，“你爸爸带坏了不少年轻人。”
“没有。”一一无奈。
“好啦，不说他的坏话。”
赫尔佳端详着屏幕里的女孩，室内光太亮，看不出她真实的气色，但精神不错，脸蛋起码有点肉了。
比半年前好太多。
叙了会儿旧，赫尔佳爽快地说：“让他联系我吧。”
手冢很快下定决心。第二天中午，他给一一发信息，约她下午放学后详谈。
一一本想直接把医生的联系方式发给他，但想到有些事当面说比较好，和他约在寺庙后院的网球场。离家里近，又足够安静。
不是敲钟的时间，这里没有人。
“这是赫尔佳医生的联系方式。”一一省去寒暄，“发给你了。”
手冢看了眼短信收件箱，“多谢。”
“有件事，需要学长帮忙。”
“请讲。”
她轻柔却认真：“如果赫尔佳医生问我的情况，请你说不知道，别告诉她我在打网球。”
听了她的请求，手冢有些不解，但没问缘由，应下。
两人准备道别，他接到乾的来电。一一走出几米，但他不到半分钟就挂了。
“乾说，桃城、越前和不动峰的橘的妹妹在约会。”手冢解释一下刚才不算礼貌的举动。
一一点头表示理解，“杏中午也约我一起去打网球，乾学长可能看错了吧。”
手冢嗯了声，他也是这么想的。
翌日清晨，一一与卓宇去往机场。
从东京到西岭没有直达的航线，要从令南转乘。
一一率先看到穿着低调的男人，扭头告诉卓宇，“爸爸，十七叔叔来接我们了。”
“都说不要来接了，从寨子过来多麻烦。”
“小宇！”男人当即给了卓宇一个大大的拥抱，而后轻轻拍了拍女生的头顶，“一一，气色不错。这一路累坏了吧，箱子给我。”
“不重。”卓宇没松手。
“没说你。”陶十七抢过一一的行李箱，“跟我还客气？”
她乖巧地微笑，“谢谢十七叔叔。”
车子开了两个小时，穿过青山绿水，驶入一处古朴的村寨，停在一栋被花田包围的院子前。
院子里的人听到熟悉的引擎声，欢快地开门迎接。
一一刚下车就被抱住。
“可算来了，让我看看，瘦了。”
卓宇呵呵，“我天天都做好吃的，宝宝吃得可好了。”
“竹秀姨。”一一笑道，“我很好的。”
竹秀摸了摸她的肩，瘦削得仿佛只有骨头，面上笑笑，“累坏了吧，快进来，我做了鸡汤米线。”
“陶奶奶在吗？”
“在药房。”竹秀拉着她的手，“老师一直盼着你来呢。”
卓宇把行李箱放到院子里后，跟着竹秀去向陶医生问好。
陶医生已是耄耋之年，中医国手，西医大师，与一一的外婆是忘年交。
她一生传奇，年轻时做过战地医生，在京城医学院任教十年后出国学习西医，攻克无数疑难病症。回国后在京城第一综合医院任职，同时在医学院任教，桃李满天下。
退休后回到家乡，西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寨，收养孤儿，编撰医书，钻研医术。
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药房。
竹秀敲了敲门，恭谨地说：“老师，小宇和一一来了。”
木门打开，满头花白的老人眼神清明。
“陶奶奶好。”一一鞠躬问安。
“陶婶婶。”卓宇同样鞠躬。
陶医生嗯了声，“吃了东西就到诊室来。”
卓宇想说不急，被老人一个眼神冻住，只好扯开话题，“婶婶，一起吃吧。”
竹秀做的鸡汤米线非常美味，鸡汤鲜美，鸡肉酥软，米线清甜。卓宇吃了两大海碗。待会儿要问诊，一一只能吃小碗，尝个味道。
女儿进诊室后，卓宇三秒钟看一次门口，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陶十七过去，“小宇，气色不是很好啊，前几天我还看到新闻说城里人亚健康，来，我给你把把脉，正正骨。”
卓宇就这么被拉走了。
诊室。
竹秀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一一换好短袖短裤的病号服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她身上深深浅浅的疤痕，眼底还是涌上怜惜。
患者本人却坦然自若。
陶医生同样泰然，为她切脉，再听心跳，检查疤痕的恢复情况。
“药还剩多少？”
一一轻声回答：“内服的还剩两天的量，药膏还能用一天，药贴还有十张。”
竹秀记录的动作一顿，药片是她配的，按理说应该还能用七天。
“下雨天哪里疼？”
“膝盖。”
“平时呢？”
“右手的疤偶尔会痒。”
陶医生打开针灸包，“你现在气血不足很正常，不该乱吃药。”
一一认错态度良好，“对不起。有时候心跳异常，忍不住吃几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