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以退为进
辰河静静地流淌着，波纹粼粼。它不必像学别的大江大河，用震耳的怒吼和奔腾的浪花，展示它的威严。清波碧浪，生生不息才是它的风标。
但它又绝不是一个柔弱的姑娘，如果有人尝试挑衅它，这位平凡母亲会让他印象深刻。
一老一少两人又来到河边，看着金光粼粼的水面，林凡并没有丝毫的懈怠，上次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又萌生退意。
“先生，我觉得我还是得多准备准备，得构思一下具体细节。”
“实践出真知，去试试吧，又出不了事的，不是还有它吗。”先生说着说着又不知哪抽出了牛皮绳，开始往林凡身上套。
林凡只能咽了咽涎水，拉了拉绳子，不再犹豫，怀着忐忑的心情一跃而下。
湍急冰凉的水流立马扑面而来，林凡奋力地开始往上游，却只能维持自己不被冲走。借着模糊的视线，林凡开始验证自己的想法。
逆流而上，水的阻力不言而喻，林凡开始调整体态，使身体尽可能呈流线型。
水流沿着身体，开始被导向两侧。随着阻力的减小，林凡的速度开始缓慢提升，但每一分每一秒，体力都在不断消耗。
“那便试试吧！”
林凡放松身体，不再抗拒水势，展开身体，扩大与水流的接触面积，很快水势便把林凡卷下下游。
林凡调整体态，使身体呈流线，开始顺着水势加速，速度渐渐达到了上限，水的巨大阻力再次袭来。
下一步就是最为关键的一步了。林凡维持着现有速度，朝垂直速度的方向开始猛地发力，水的反推力开始推着林凡开始转向。
这其中速度与转向力的平衡显然不是易事。
林凡努力使身体开始往上游转，但还没等拐过来，身体就已经往下游飞奔去，像一颗平抛的炮弹重重砸在的河岸上。
猛烈的撞击让林凡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开始顺流而下，好在牛皮绳牢牢地抓住了他。
先生苍老的双手拉着绳子，一点点把林凡拉上了岸。
岸边的林凡剧烈的咳嗽着，那实实在在的一下着实让他呛了一肚的河水，后背也传来阵阵疼痛。
“有些急于求成了，对速度与力道平衡的掌握岂是能一蹴而就的，上来便是用最快的速度来尝试，现在应该长记性了吧！”先生教训道。
“你还是从较慢的速度练起吧。”
“我明白了，先生，是我好高骛远了。”林凡像刚被打捞上来的落水狗，既狼狈又让人心疼，但他的眼里没有气馁和放弃，只有满满的动力。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古有人为理想，死而未悔。林凡虽然很爱惜自己的生命，做不到先贤所为，但对认定要做的事也绝不会轻易放弃。
林凡调整了一下转态，又扎进了河里，这一次他把速度放缓下来，开始调整方向，但这一次转向力又大了些，转向之后速度已经大不如前。
就在这一次次尝试中，时间悄然流逝。
太阳西下，哪怕在低速状态下，林凡依旧不能很好控制速度的转向，一次次的失败让这个孩子开始变得急躁，又开始一次次不顾后果地疯狂尝试，速度越来越快，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像一个疯狂泄气乱飞的气球。
“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吧，到了修心绝的时候了。”先生的声音如晨钟暮鼓一般在林凡心底响起。
林凡顿时从有些魔怔的状态里醒悟过来，恢复了平静，放开了身体，随波逐流。
飘在水面的林凡仍心有余悸。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着魔了似的，这不至于是心魔吧。不过最近好像是疏忽了对典籍的研读，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后两个暂且不谈，齐家还早，但修身养性可不能忽视。”
“想什么呢，还不上来！”先生也没等林凡回应，转头便往村子走。
“这就来了！”
林凡顺着绳子爬上岸，一溜烟就跟上了先生。
昏黄的夕阳下，两人的背影被缓缓拉长。
林凡又隐隐有些感悟，自己的心似乎不够清明，否则也不至于陷入魔怔。练了这么久的心绝，好像一直都是在感受别人的心，但如果自己的心都不够了解，不够强大，又怎么保证自己不受别人情绪的影响甚至控制呢。
这一次的林凡没有再去用心感受外界的情绪，开始感受自己的情绪，在石台的放大下，自己的内心世界也被无限放大。有孩子的天真灿烂，也有大人的成熟精明。有既定好的完整未来，也有曾憧憬的远大理想。有对自然规律的无奈，也有欲与天斗的斗志。
看着这对立的一面面，林凡迷茫了，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在这里，他能感受别人的心理，却把握不住自己的想法。
林凡感到了类似速绝上的瓶颈，把他深深困在里面。林凡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纠结，告诫自己可不能再陷入魔怔了，转念开始感受外界。
熟悉之感袭来，但这一次他感受了更多，冷酷的杀戮背后同样是温情。死神般的螳螂在伴侣面前，独显柔情，它为了后代，甘愿沦为口粮，生命便是这样延续下去。可谁又能想到新婚完的螳螂新娘，一个不走神又被麻雀妈妈叼走，成了小雏鸟的口粮，他们在杀戮的同时也在面对着死亡的危险。每个族群都是如此，死亡在所难免，但多数者带着死者的信念将种族延续了下去。
生死相依，虚虚实实，所有的对立又是最靠近的彼此，越好的伪装就有越致命的破绽。练出心感对林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等到他能看清自己的内心世界，心感的诞生也就不远了。
估摸着又过了小半年。
奔腾的水下，隐约可见一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逆流而上，时而又折返加速，再折返上游，以退为进。水里的划出一个个相交的椭圆。
“这第一重，身随水动，你可以算入门了，现在的你还是需要借助自然里看得见摸得着的势，像风势、水势。但万物皆有势，等到你能借助万物的势你也就能达到第二重了身随势动。”先生对林凡这半年取得的进展还是比较满意的，完成了自己了预定的计划。
“看不着的势那该怎么借，这一动不动的河沙也能借助吗？”林凡从河里冲天而出稳稳落在岸上，现在的他可以在不降速的前提下，任意改变速度方向。
“万物有势，唯心能感。”
林凡已经习惯了先生的回答，只能作罢。
“就练到这吧，明天起便不用再来了，好好道个别吧，后天你便出发吧。”先生叹了气，说罢摆了摆手转身离村子远去。
正是春风时节，先生萧瑟的背影，渐行渐远，埋进了绵绵春雨。
这次，林凡没有跟上去，心绝开始入门的他虽然从先生身上感受不到半点波澜。但越好的伪装，往往是为了隐藏越深的情感。他觉得先生需要一个人走走，一个独处的空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释放自己的情绪。
林凡又迷茫了，他想帮助先生，但连先生都无能为力，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林凡有些失落地往家的方向走去，想到自己要和这个生活了七年的村子告别，离开父母先生，离开亲朋好友，林凡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家里，刘兰备好了一大桌子菜，她俩早从100天就开始倒计时了，每天盼着慢点过，可转瞬又只剩一天了。
“凡凡，先生教你的学得差不多了吧！”刘兰面带笑意问道。
尽管刘兰尽力让自己显得开心，但心绝略有小成的林凡哪里看不出来，母亲心里的担忧不舍就快溢流成河了。
“娘，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学得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林凡也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眼泪已经开始打转。
“出门在外，凡事都得留个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出了啥事，就赶紧回来，爹帮你擦屁股了。听到没有啊，一定要记住啊！”林均好似满不在乎，自顾自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像是随口提醒道。
“孩儿听到了！”林凡强忍泪水回答道。
“父母最大的期望从来不是望子成龙，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快吃饭吧，外面的饭菜不比家里，你现在是吃一顿少一顿，还不多吃一点。”
林凡哽咽地点了点头，抄起碗筷就开始把饭往嘴里扒。
三人都不作声了。刘兰夹着根青菜，愣是半天没嚼下去。林均只是一碗一碗清酒下肚。林凡使命地把桌上的东西往肚子里装。
饭后，刘兰开始帮林凡整理行李。
“这些都是娘亲手给你缝的，这样才合你身子。不过你长得也快，可能一段时间就穿不下了，你就自个在外买些衣服穿，可别让人瞧不起了！这些碎金碎银你拿着用，用完了就回来哦，走个形式便是了，先生也不至于为难你。”
“出门在外，还是要有武器防身，你也耍不来刀枪弓戟，这把祖传的短剑就留给你防身吧！”林均把一把不足二尺的短剑递给林凡。
短剑算得上是精美，漆黑的剑鞘上镶着各种颜色的宝石，一条条灰黄的纹路排列乱而有序。
林凡拔出短剑，果是一把好剑，剑身玄铁而铸极薄，透着淡淡的寒气，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发出闪闪剑光。
在两人的忙活下，林凡的包裹飞快增大。
“王嫂送的黑钻石也带上吧，城里人估计就喜欢这个。”
“你小时候玩的木偶要不要带上？”
“这些驱蚊草也带着吧！”
……
林凡看着比自己还大的包裹，只能于心不忍地打断了父母。
“爹娘，我又不是来搬家，这怎么什么东西都往里装啊！”
“你年纪小，不懂得，这以后都用的上！”
“那这捕兽夹怎么说也没必要吧！”
“你小子懂什么……”
在三人的相互拉扯下，林凡的包裹得到了一定的缩小，大概和自己持平大，林凡又是无奈又是心酸。
林凡就听着两人絮絮叨叨了一晚上，三人都一夜无眠。